第18章 巫醫試探琴羽毒術

正月二十六，酉末。

雪后初霽，王府西苑“絳雪軒”燈火幽微，檐角銅鈴被夜風吹得叮當作響。

軒內垂簾深處，只點一盞琉璃燈，燈油里摻了薄荷，青煙裊裊，聞之令人神思微眩。

攝政王南懷瑾負手立于燈下，玄袍上銀線暗紋如鱗，映得眉目冷冽。

他身側，一名黑袍人屈膝而坐，臉上戴著半張青銅鬼面，只露出削薄唇角與一雙碧色眼。

此人名“赤蝎”，南疆巫醫首領，擅蠱擅āā毒，亦是此次碧落草的押運者。

南懷瑾抬手，指尖輕敲案上錦盒。

盒內，是一撮碧落草干葉，色如翡翠，葉脈卻透出詭異血線。

“赤蝎，”他聲音低緩，“本王要你看一個人。”

“誰？”

“杜懷瑾的侄女——杜青。”

鬼面下，赤蝎聲音嘶啞如裂帛：“傳聞鬼醫門余孽？”

南懷瑾未答，只抬眸看向簾外。

簾外，琴羽被韓嬤嬤引入，素衣青裙，面紗未摘，只露一雙沉靜眼睛。

赤蝎起身，碧眼在燈下幽幽，像兩簇磷火。

“姑娘，”他聲音拖得極長，“聽聞你擅解毒，南疆有蠱名‘噬心’，可愿一試？”

琴羽指尖微緊，聲音平靜：“醫者本分，不敢妄言擅解。”

赤蝎低笑，抬手擊掌。

兩名赤膊大漢抬進一只鐵籠，籠內是一只雪色巨鼠，雙目赤紅，嘴角涎水帶黑，顯已中蠱。

“半柱香內，鼠必癲狂噬籠。”

赤蝎遞上一只羊脂玉匣，“匣內三味藥，姑娘可任選其一，為鼠延命。”

玉匣開啟，三格：

一格赤粉，一格青液，一格無色晶砂。

琴羽垂眸，指尖輕觸三格，嗅味、觀色，旋即合上匣子。

“三味皆毒。”

赤蝎挑眉：“何解？”

“赤粉乃火蜈蚣焙干，青液為碧蠶卵汁，晶砂是無影蛇涎，三毒相生，無解。”

赤蝎碧眼微瞇：“姑娘好眼力。”

琴羽聲音淡淡：“既是蠱毒，當以蠱解。”

她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竹管，拔塞，一只金色小蜂飛出，振翅有聲。

“金線蜂，專食蠱蟲。”

蜂繞籠三匝，巨鼠眼中赤色漸褪，喘息平復。

赤蝎凝視金蜂，眼底閃過驚異：“南疆失傳的金線蜂，竟在你手。”

琴羽收蜂，聲音清冷：“偶得。”

赤蝎忽抬手，案上燈焰驟暗。

琉璃燈罩內，碧落草葉無火自燃，散出淡綠煙霧，香氣甜膩。

“碧落草燃煙，可亂心神。”赤蝎聲音幽幽，“姑娘可敢聞？”

琴羽指尖微動，袖中已扣一枚清心丸。

她卻不退，反而深吸一口，神色如常。

“草毒入肺，以薄荷、冰片、石菖蒲可解。”

赤蝎低笑：“紙上談兵。”

琴羽抬眸，自腰間取出一枚銀針，針尖輕點自己脈門。

三息后，針尖凝出一滴黑血。

她再以清露化開一粒藥丸，血珠轉紅。

“以毒攻毒，以血引毒。”

赤蝎沉默片刻，忽而拊掌：“好膽識，好手段。”

南懷瑾自始至終旁觀，此刻方開口：“赤蝎，如何？”

赤蝎躬身：“王爺，此女確知毒理，且膽識過人，留之，或可煉碧落。”

南懷瑾眸色深沉：“若她心懷鬼胎？”

赤蝎低笑：“王爺有‘鎖心蠱’，何懼？”

南懷瑾未語，只抬手。

赤蝎會意，退至簾后，指尖輕彈，一縷無色粉末悄然散向琴羽。

琴羽袖中金線蜂忽振翅，發出尖銳嗡鳴。

她心中一凜，已屏息后退半步，指尖暗掐解毒丹。

粉末近身，被蜂翅扇回，盡數落回赤蝎袖中。

赤蝎碧眼驟縮，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南懷瑾忽道：“杜姑娘，本王有一惑。”

琴羽斂衽：“王爺請講。”

“碧落草可解百蠱，亦可制百蠱。若讓你以碧落草煉一丸毒，需幾味佐？”

琴羽沉吟片刻，答：“碧落草為君，佐以失心散母本，再添火蜈蚣、碧蠶卵汁，可煉‘碧落噬心’。但此毒無解。”

南懷瑾挑眉：“若本王命你煉呢？”

琴羽抬眸，聲音平靜：“醫者仁心，毒者禍心。民女不敢。”

赤蝎在簾后低笑：“王爺，她不愿煉，不如由屬下……”

南懷瑾抬手，止住他話頭，目光落在琴羽臉上，似笑非笑：“本王不逼你。三日后，老王妃施針，若你能讓老身三日不咳，本王再與你談條件。”

試探畢，琴羽退出絳雪軒。

夜風凜冽，她掌心卻一層薄汗。

金線蜂在袖中輕顫，蜂翅上沾著一點碧色粉末——

赤蝎的鎖心蠱。

琴羽以指尖輕捻，粉末在指腹化成一縷青煙，散入寒風。

她抬眸望向凝安堂方向，眸色深沉如夜。

絳雪軒內，赤蝎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蒼白陰鷙的臉。

“王爺，此女留不得。”

南懷瑾卻淡淡一笑：“若她真能解碧落草之秘，留她何妨？”

赤蝎沉默，碧眼中殺機一閃而逝。

雪聲未停，風過檐角，似有暗潮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