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爺暗助琴羽藏身份
四更鼓剛過,凝安堂的燈油將盡,燈芯“啪”地爆了個燈花。
琴羽伏在案前抄藥方,忽聽窗欞輕響三聲——
一長兩短,是南泊序與她約好的暗號。
她推開半扇窗,冷風夾著梅香涌入,一封信箋裹著薄荷葉被塞入掌心。
信上只有八個字:
“卯正一刻,藏春閣。”
落款處,一枚極淺的飛虎印,像雪里藏刃。
藏春閣位于王府西北隅,原是老王爺舊日讀書處,自老王爺歿后,便常年落鎖。
卯初,天邊透出蟹殼青,琴羽借口去藥圃取晨露,繞過后廊,一路避著巡夜婆子。
雪團蜷在她斗篷里,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閣門虛掩,銅鎖被利器削斷,斷口新亮。
她推門而入,滿室塵埃,唯余書案上一盞小小風燈,燈光昏黃,照出南泊序的影子。
“世子。”琴羽低聲喚。
南泊序回身,手里握著一只描金漆盒,盒面刻著繁復的纏枝蓮。
“給你。”他打開盒蓋,里面躺著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薄如蟬翼,觸手生溫。
“新身份。”他聲音壓得極低,“今夜起,你是太醫院杜懷瑾的遠房侄女,名喚杜青,自幼隨叔父學醫,三月前由幽州薦入王府。”
琴羽指尖一顫:“杜懷瑾會認?”
“我已與他談妥。”南泊序語氣平靜,“他欠我一個人情。”
話音未落,門外忽傳腳步。
南泊序眼神一凜,攬住琴羽肩頭,兩人閃至屏風后。
門被推開,一人披著玄狐大氅踏進來,鬢角微霜,眉目與南泊序有三分相似,卻更添沉峻——攝政王南懷瑾。
琴羽呼吸驟停。
南懷瑾卻未進內室,只站在燈影里,抬手將一物擱在案上。
是一枚小小的烏木令牌,缺了一角,劍痕如新。
正是琴羽遺落在藥房的那塊鬼醫門令!
“侄兒出來吧。”南懷瑾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沙場礪出的冷硬,“本王知道你在。”
南泊序松開琴羽,緩步走出屏風,擋在她前面。
“皇叔。”
南懷瑾目光掠過琴羽,像刀鋒刮過,卻未停留,只落在南泊序臉上。
“本王不管你藏的是誰。”他聲音淡淡,“但既是杜懷瑾的侄女,便是我王府的客。明日申時,老王妃需人施針,讓她去。”
南泊序垂眸:“侄兒明白。”
南懷瑾轉身欲走,忽又停步,背對二人道:“鬼醫門的人,本王不想再見。管好她,也管好你自己。”
門重新闔上,風燈晃了晃,光影碎成一地。
琴羽手心發涼,南泊序已轉身,將人皮面具覆在她臉上。
冰涼觸感貼合肌膚,鏡中頓時出現一張陌生的臉——
杏眼微挑,鼻梁秀挺,左頰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平添幾分俏麗。
“杜青。”南泊序低聲道,“記住,從現在開始,你是杜家人。”
琴羽抬手觸碰臉頰,聲音發啞:“王爺……為何幫我?”
南泊序沉默片刻,道:“他欠我母妃一條命。”
一句答得含糊,卻足夠讓琴羽明白——
攝政王并非鐵桶一塊,他亦有軟肋。
南泊序從袖中摸出另一物,是一封薄薄的薦書。
“薦書已蓋太醫院印,杜懷瑾會當眾認你。明日施針后,你便可名正言順留在王府。”
琴羽接過,指尖微顫:“那沈婉呢?”
“她另有去處。”南泊序道,“我會安排她隨顧長風出關,暫避風頭。”
琴羽點頭,心底卻掠過一絲復雜——
沈婉一走,這王府深宅,便只剩她一人孤身作戰。
雪團不知何時從斗篷里鉆出,跳到案上,鼻尖輕嗅那枚鬼醫門令。
南泊序失笑,用指尖彈它額頭:“小東西,別亂碰。”
雪團委屈地“吱”了一聲,轉而撲向人皮面具,用牙齒輕扯。
琴羽忙抱住它,低斥:“阿貂,不許調皮。”
南泊序看她手忙腳亂,眼底浮起淡淡笑意:“它倒比你輕松。”
琴羽一怔,也笑了,笑里卻帶著苦澀:“是啊,我如今連名字都不是自己的。”
風燈油將盡,火苗開始搖晃。
南泊序收起鬼醫門令,低聲道:“令牌我先替你保管,待時機成熟,再還你。”
琴羽沒有異議,只輕聲道:“世子,多謝。”
南泊序看她一眼,聲音忽然柔和:“別怕,你不是一個人。”
一句簡單的話,卻像雪夜里的一簇火,暖得琴羽眼眶微熱。
閣外傳來更鼓五聲,天將破曉。
南泊序推窗,雪光映出他側臉冷峻的輪廓。
“我該走了。”
琴羽點頭,目送他翻窗而出,身影沒入雪色。
藏春閣重新陷入寂靜,唯有案上人皮面具,在晨光里泛著詭異的柔光。
琴羽回到凝安堂時,東廂燈火未滅。
沈婉坐在榻邊等她,見她進門,忙迎上來:“師姐,王爺可有為難?”
琴羽搖頭,將人皮面具遞給她看。
沈婉倒吸一口涼氣:“這……這不是杜懷瑾的侄女嗎?”
琴羽苦笑:“從今日起,我便是杜青。”
沈婉握住她的手,聲音發顫:“那你要一個人留在王府?”
琴羽點頭,眸光卻堅定:“我必須留下。”
沈婉沉默良久,終是嘆息:“你保重。”
窗外,雪又下了起來,無聲無息地覆蓋屋脊。
琴羽坐在榻邊,以指尖輕觸人皮面具,觸感冰涼而陌生。
她想起南泊序臨走前的那句話——
“你不是一個人。”
心底某處悄悄塌陷一角,卻又在下一瞬筑起高墻。
雪聲淹沒了她的嘆息。
燈火將熄未熄,照出她孤單的影子,投在墻上,像一株披霜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