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商朝密碼

中華文化歷史悠久，許多優美的傳說更是神奇動人；但為嚴謹起見，本書將盡量采用信史材料，所以對傳說中的人文三祖（炎帝、黃帝和蚩尤）及夏朝的密碼，我們將忽略不述，否則，至少黃帝就該是中國最早的密碼專家之一了；因為，在上古傳說中，黃帝既聰明又能干，還特能指揮打仗，自然會創立相關的軍令密碼系統。他精通天文，制定了中國最早的歷法，這是對天體運行密碼的破譯。他熟悉醫術，和神醫岐伯搞出了一套診治方法，被后人編成最早的醫書《黃帝內經》；而在遠古時代，巫與醫是一回事，因此，黃帝也應該是最早的密碼專家。另外，當時的古人受飲水限制，居者只能靠河流，牧者只能逐水草，很不方便；于是，黃帝發明了水井，從此人們才能四處安家。古人不會蓋房子，只能穴居野處，構木為巢；于是，黃帝發明了“伐木構材，筑作宮室，上棟下宇，以避風雨”；為了打仗，黃帝發明了兵器和指南車；征服了若干小部落后，黃帝又開始教人種地，并發明了器具和井田等。黃帝身邊還有一大批能工巧匠，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也都是早期的密碼專家。比如，文字學家倉頡，造出了象形文字，文字當然是典型的密碼；音樂家伶倫，分出了十二音階，并譜出了樂曲，音樂其實也是一種密碼；精通數學的隸首，制定了各種度量衡，數學更是密碼，甚至還是密碼的基礎。特別是黃帝的妻子嫘祖也很不得了，這位出生于四川省鹽亭縣的圣母，教會了人民養蠶，總結出了一套喂蠶、繅絲、織帛的經驗，它們仍然是密碼；后來，人們才學會了裁衣、作冕、制鞋，才徹底改變了穿樹葉和披獸皮的原始習慣。

拋開古老的神話和傳說不談，中國最早的有文字可考的密碼出現在商朝晚期，即公元前1300年左右，那就是商朝王室用于占卜記事而契刻在龜甲或獸骨上的文字，故稱為甲骨文；其實，所有文字都具有密碼功能，中文更不例外，雖然它并非為加密信息而設計，但至今也還有許多甲骨文未被破譯；在本書第9章中，我們將利用密碼破譯思路，借助現代計算機，在純粹推理基礎上對甲骨文的考古提出一些有趣的猜測。實際上，從1899年甲骨文首次被發現起，據統計共出土了至少15萬片甲骨，其上刻有的單字約4500個，迄今已破譯了約2000個，當然有許多重復字。當時為啥有那么多甲骨可用呢？原來，那時人們已經馴服了牛和馬等大型動物，并發明了馬車和牛車等；自然就能得到許多牛馬之骨了。

如果單看創作時間，其實還有比甲骨文更早的文字，比如，巖壁圖文、陶文、陶符文、陶刻文、骨甲刻文等，它們也是密碼；當然，也還有比甲骨文更晚的文字，比如，銘文、金文、木櫝竹簡大篆文、木櫝竹簡隸書文、木櫝竹簡小篆文、石刻文、漢隸書文、魏晉楷書文等，它們仍是密碼。但是，從系統角度來看，甲骨文則是中國最早的完整而成熟的文字，已兼有象形、會意、形聲、假借、指事等多種造字方法。從字體結構上來看，甲骨文的字形雖有變化，大小也不一，但整體上比較均衡對稱，還顯示了穩定的格局。從章法上來看，雖受骨片大小和形狀的影響，但仍表現出了鐫刻的技巧和書寫的藝術特色。從書法角度來看，甲骨文已具備了書法的用筆、結字、章法等基本三要素。其用筆線條嚴整瘦勁，挺拔爽利，曲直粗細均備，筆畫多方折，對后世篆刻的用筆、用刀產生了明顯影響。就結字而言，甲骨文的外形多以長方形為主，間或也有少數是方形，具備了對稱美或一字多形的變化美。此外，甲骨文的結構，方圓結合，開合輯讓；個別字形更具明顯的象形圖畫痕跡，表現出了文字發展初期的稚拙和生動。從章法上來看，甲骨文的卜辭全篇行款清晰，文字大小錯落有致。每行上下、左右、雖有疏密變化，但全篇能行氣貫串、大小相依、左右相應、前后相呼；并且字數多者，全篇安排緊湊，給人以茂密之感；字數少者，又顯得疏朗空靈，總之，都能呈現出古樸而爛漫的情趣。

如果與商代晚期的發展史相對應，從盤庚遷殷到商紂王共約273年的時間里，晚商共經歷8世12王，相應的甲骨文發展也有先后之分，共劃分為五個時期。第一期，又稱雄偉期，對應于盤庚、小辛、小乙、武丁的統治期，持續約一百年；期間受到武丁之盛世影響，甲骨文的書法風格宏放雄偉，為甲骨書法之極致，大體而言，起筆多圓，收筆多尖，且曲直相錯，富有變化，不論肥瘦，皆極雄勁。第二期，又稱謹飭期，對應于祖庚、祖甲的統治期，持續時間約為四十年；期間的甲骨文書法，大抵承襲前期之風，但恪守成規，新創極少，已不如前期的雄勁豪放之氣。第三期，又稱頹靡期，對應于廩辛、康丁的統治期，持續時間約十四年；此期可謂殷代文風凋敝之秋，雖然還有不少工整的書體，但篇章的錯落參差，已不那么守規律，而有些幼稚、錯亂，同時錯字屢見不鮮。第四期，又稱勁峭期，對應于武乙至文武丁的統治時期，持續時間約十七年；由于文武丁銳意復古，力圖恢復武丁時代之雄偉，所以書法風格轉為勁峭有力，呈現中興之氣象，在較纖細的筆畫中，帶有十分剛勁的風格。第五期，又稱嚴整期，對應于帝乙至帝辛的統治時期，持續時間約八十九年；期間書法風格趨于嚴謹，與第二期略近；篇幅加長，謹嚴過之，無頹廢之病，亦乏雄勁之姿。

根據已經破譯的甲骨文可知，甲骨上所載的內容主要有四項：其一，經加工和刮磨的龜甲和獸骨，由專門的卜官保管，其邊緣部位刻寫著這些甲骨的來源和保管情況，故稱“記事刻辭”。其二，卜官占卜時，用燃著的紫荊木柱燒灼巢槽，使骨質正面裂出“卜”狀裂紋，稱作“卜兆”，并由此推斷卜問事情的吉兇；在較早的甲骨卜兆下面，還刻有占卜的順序數字，這種數字稱為“兆序”。其三，甲骨文的主體部分是卜辭，即占卜活動結束后，記錄占卜情況與結果的刻辭。其四，以天干和地支相配，組成的六十個干支名稱的干支表，這也是我國最早的日歷。此外，甲骨文中還有一些當時學習刻寫卜辭的習作，稱為“習刻”。甲骨文的大部分內容，都是殷商王室占卜的記錄，這也許是因為商朝特別迷信鬼神，大事小事都要卜問：有些占卜問天氣，有些問農作收成，也有些問病痛，還有些問生子；而打獵、作戰、祭祀等大事，更是必須卜問了！所以，通過破譯甲骨文，便可隱略知悉商人的生活情形和商朝的歷史發展狀況等。

另外，甲骨文與古老建筑的造型很接近；實際上，建筑記載也是甲骨文的一大起源。從甲骨文中許多有關建筑的字形上，可以了解中國遠古時代建筑的結構形式及其發展脈絡，這也可算作是另一層意義上的密碼破譯吧。比如，從甲骨文的“高”字的字形上，便可推斷在商代已有一種建造在土臺上的建筑：土臺的下部還挖有地窖，這是私有制初期和家庭出現后的一種建筑方式；土臺的上部，是一棟既有屋頂又有墻身的建筑。又比如，甲骨文的“宮”字，可看成大屋頂下罩著兩個室內空間的房子；這是一種專供頭領使用的、十分講究的高大建筑物。

有文字記載的中國最早密碼專家之一，可能是道家學派的創始人、夏末政治家、思想家、商朝的三朝開國元老伊尹，其主要證據有兩點：第一，在第1章中我們已說過，巫師是人類最早的一批密碼專家；而伊尹則是最重視鬼神和占卦的商朝的大巫師，甚至是最大的巫師，當然也就稱得上是當時的密碼專家了。第二，伊尹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使用間諜的人，他甚至提出了“上智為間”的謀略。雖然以密碼為代表的間諜情報戰，在現代戰爭中早已司空見慣，但在伊尹之前，則從未有過。甚至還有兩次，伊尹本人親自以到夏任官的名義，打入夏王朝內部開展情報工作：第一次赴夏，是為了偵察夏王朝的政情民情，以便制訂滅夏計劃；第二次赴夏，不僅要了解情況，還利用所掌握的情報，聯絡夏臣和當時已失寵于夏桀的妹嬉，以擴大敵人內部的矛盾，削弱敵方實力，為隨后的滅夏戰爭做準備。

伊尹絕對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大奇人，且各方面都很出奇。他的壽命長得出奇，生于公元前1649年，逝于公元前1550年，并以天子之禮葬于亳都（今河南商丘市）；換句話說，他活了整整一百歲！他的治國理念怪得出奇，竟采用廚師的“以鼎調羹”“調和五味”理論來治理天下，這便是《道德經》中“治大國若烹小鮮”的典故出處；其實，他本來耕作于有莘國（今河南洛陽），后經商湯“三顧茅廬”后出山，輔助商湯打敗夏桀，為建立商朝做出了重大貢獻，并被拜為丞相；隨后，他積極整頓吏治，洞察民心國情，推動經濟繁榮和政治清明；他歷事成湯等五代君主，輔政五十余年，為商朝富強興盛立下了汗馬功勞。

伊尹的身世，也曲折得出奇。生母本為有莘國的采桑女奴，可就在他出生后的第二天，母親就死于洪水；幸好，他被另一位采桑女救起，交由一位既能屠宰又善烹調的家奴廚師收養。伊尹從小就非常聰穎，勤學上進；雖耕作于田野，卻喜歡堯舜之道；既掌握了烹調技術，又深通治國之道；既是奴隸主的廚師，又是貴族子弟的“師仆”。由于他的德行遠近聞名，以至求賢若渴的商湯，至少有三次攜厚禮登門聘他出山輔政；甚至由于有莘國的國王不同意伊尹離開，商湯只好娶了有莘王的女兒為妃，為此，伊尹才以陪嫁奴的身份來到商湯身邊，開始教導商湯效法堯舜，以德治天下，并制定了救民伐夏的方略；所以，伊尹是中國首位帝王之師，也是中國第一個見之于甲骨文記載的教師。

伊尹的攻夏策略，巧得出奇。為了滅夏，伊尹首先通過各種渠道，包括廣泛使用間諜等密碼破譯手段，知悉了夏朝內部的許多重要情報。為了測試夏桀王的主力部隊——“九夷之師”的忠誠度，伊尹勸說商湯停止給夏桀王貢納。結果夏桀大怒，起“九夷之師”攻湯。伊尹見“九夷之師”仍聽命于夏桀，就馬上獻計商湯暫時恢復納貢，同時也暗地里積極準備攻夏。大約在公元前1601年，伊尹決定再次停止向夏王納貢；夏桀雖然再次起兵，但“九夷之師”不起，使夏桀在政治和軍事上完全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困境。伊尹見時機已到，便協助商湯立即下令伐夏。夏桀戰敗南逃，湯在滅掉夏王朝的三個附屬國后，又揮師西進，很快就滅掉了夏朝。

伊尹的訓帝之法，更是嚴得出奇。商湯死后，伊尹又歷經了兩任君王，并做了湯王長孫太甲的師保。傳說，這位太甲不遵商湯之政。為了教育太甲，伊尹甚至將太甲發配到湯王的墓葬之地桐宮，而由他本人與諸大臣代為執政，并著《伊訓》《肆命》《徂后》等訓詞，教育太甲如何為政，如何繼承商湯法度，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等。三年后，太甲追思成湯功業，深刻反省，終于認識到了自己的過錯。當太甲改惡從善后，伊尹又親自到桐宮迎接太甲，并將王權重新交還給他。在伊尹的耐心教育下，復位后的太甲“勤政修德”，繼承商湯之政，果然表現良好，商朝的政治又出現了清明局面。

伊尹的醫學成就，也高得出奇。其實，除丞相之職外，伊尹最重要的身份是巫師。商朝是非常崇信鬼神的朝代，國家大小事務皆要占卜，因此，巫師的地位非常崇高。伊尹是商代第一大巫師，而那時巫與醫合二為一，巫師本身就兼有醫病的功能，并且在伊尹的領導下，那時的巫師就已能醫治20余種疾病了，包括疾首、疾目、疾耳、疾口、疾身、疾足、疾止、疾育、疾子、疾言等；伊尹還發明了湯藥，有效提高了藥品的療效，并著有《湯液經法》等重要醫書。甲骨文就是由巫師主持祭祀鬼神，占卜吉兇的記錄，而且在甲骨文中還有不少有關后代祭祀伊尹的內容。

伊尹的廚藝，更是好得出奇，直到現在他仍被尊為“中華廚祖”“廚圣”等；而且，“伊尹”兩字也成了比喻技藝高超的大廚的專用名詞。在烹飪界，有關伊尹的成語也很多，比如，伊尹煎熬、伊公調和、伊尹負鼎、伊尹善割烹、伊尹酒保等。在烹飪方面，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伊尹都很全面；比如，在實踐上，傳說他烹調的天鵝羹，很受商湯青睞。在烹飪理論上，伊尹更是建樹卓著，不但提出了權威的“五味調和說”與“火候論”等，還留下了許多流傳至今的烹飪名言，比如，在揭示食材的自然性質方面，他說“夫三群之蟲，水居者腥，肉玃者臊，草食者膻”；在美味的烹調方面，他說“凡味之本，水最為始”；在掌握火候方面，他說“五味三材，九沸九變，火為之紀，時疾時徐。滅腥去臊除膻，必以其勝，無失其理”；在調味的微妙方面，他說“調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后多少，其齊甚微，皆有自起”；在如何觀察鍋中的變化方面，他說“鼎中之變，精妙微纖，口弗能言，志弗能喻。若射御之微，陰陽之化，四時之數”；在評估精心烹飪而成的美味方面，他說“久而不弊，熟而不爛，甘而不噥，酸而不酷，咸而不減，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膩”等。總之，伊尹確實是少見的奇人。

商朝還誕生了另一樣具有密碼功能的東西，那就是音樂。其實，自商代起，中國音樂就進入了信史時代。民間音樂和宮廷音樂，都有長足進步；另外，由于農、牧、手工業的發展，青銅冶鑄達到了很高的水平，從而使樂器的制作水平突飛猛進，大量精美豪華的樂器也隨之出現。樂舞是宮廷音樂的主要形式，可考證的樂舞至少有《桑林》和《大護》等，相傳均為伊尹所作。當時，從事音樂專業工作的，主要有巫師、音樂奴隸和盲人等三種人。有關商朝民間音樂的材料很少，不過，《周易·歸妹·上六》和《易·屯·六二》都是商代民歌。

此外，在數學方面，商朝已有了明確的十進制、奇數、偶數和倍數等概念；當然，這些數學知識還遠遠不夠設計復雜的算法密碼。但是，在光學方面，已出現了微型凸面鏡，能在較小的鏡面上照出整個人面；這意味著，商人已具備“鏡面反光”這種遠程密碼通信的基礎了。在天文方面，商代日歷已有大月和小月之分，規定366天為一個周期，并用年終置閏來調整朔望月和回歸年的長度；商代甲骨文中，還記錄了多次日食、月食和新星等信息。

在藝術方面，商代的陶器已有各種顏色，有些為輪制，有些則使用了泥條盤筑法，陶器上還常有壓印花紋，它們也都有不同的密碼。所知最早的中國釉料，也出現于商朝；此時還出現了大理石及石灰石雕刻的真實與神話動物，中國建筑風格也已基本形成，更有多個奢華的宮殿。

最后，商朝還發明了另一個非常著名的密碼系統，那就是烽火；不過，由于最精彩的烽火故事發生在周朝，所以，此處只點到為止，將在本書2.2節中詳細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