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看著餓壞了的林婉笑了起來,林婉看見他的笑,還以為是在笑她的吃相,忙把吃相變得淑女一些。
王沐立馬解釋:“別誤會啊,我不是笑你吃相。”
他不說還好,一說林婉的吃相反而變得更淑女。
他也不再解釋,拿起啤酒“咕咚咕咚”灌進去了半瓶。
他喝酒連杯子都不用,直接對著瓶子灌,林婉看著都覺得又涼又苦,不知道他是怎么面無表情地喝下去的。
兩人都不說話,顯然都餓了,一個勁地埋頭吃著。
兩人之間沉默地吃著,林婉終歸是女生,胃口比較小,先停了下來。
王沐還在一口串一口酒地吃著,她有些無聊,就盯著王沐的側臉看。
和之前相比他的臉色明顯憔悴了許多,面色蒼白,嘴唇干澀,嘴角向下,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不知不覺,一箱啤酒都要被他喝完了,只剩最后的兩瓶,還放在桌面上。
林婉有些擔心,開口提醒道:“你已經喝了很多了,咱先別喝了吧。”
他沒回話,又仰頭灌了一大口。
突然,林婉看見他的眼角留下兩行清淚,她連忙問道:“你怎么哭了?”
“我……我沒哭啊。”
她把他手中的酒瓶奪下來,說道:“你喝醉了。”
“我沒……沒喝醉……”他倔強地解釋道,想從林婉手中奪回酒瓶。
林婉把酒瓶舉得高高的,不管他怎么解釋都不給他。
“明天再喝好嗎?你今天真的不能再喝了。”林婉嘆了口氣說道。
王沐心知酒是要不回來了就往地上一躺,什么也不說了。
林婉把酒瓶拿開,蹲下想把他扶起來,但她這細胳膊細腿的哪能扶得起王沐。
“地上涼,去床上睡。”林婉無奈地說道。
王沐沒反應,還是側身睡著光滑的地板上。
林婉忽然想起來他眼角流下的兩行清淚,于是就問她:“你……剛才為什么哭了?”
其實她都不用問就知道是因為王慕和李飛的事,王慕讓她悔恨,李飛讓他愧疚,五味陳雜的情緒一股腦趁著酒精的麻醉向他發起來進攻。
她不提還好,她一提,王沐又想起那些傷心事,眼淚止不住地留下來。
林婉伸手幫他擦掉眼淚,沒想到他卻一把將林婉拉到他的懷里。
他仰面躺著,林婉一個踉蹌被他拉倒,跌進他的懷里,兩人離得很近,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到王沐溫熱的鼻息。
林婉想從他的懷里掙脫,但他卻抱得更緊了,她側頭躺在他的懷里,感受著他溫熱的體溫和一身酒氣。
她又試著掙脫了一次,但他還是把她抱得死死的,她也就放棄了掙脫,在他懷里安安穩穩地躺著。
兩人都沒說話,就那么靜靜地躺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感受著他逐漸平穩的呼吸忍不住抬起頭來看看他。
他已經進入了夢想,即使睡著了眉頭也在緊皺著,長長的睫毛彎下來,蓋在閉上的眼睛上。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小聲跟他說了聲“晚安”,就在他的懷里躺下了。
她并沒選擇在他睡著的時候偷偷溜走,而是就在這個讓她極有安全感的人的懷里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兩人的臉上,兩人被忽如其來的太陽叫醒。
兩人幾乎同時睜開眼睛,又同時因為不適應陽光而瞇起了眼睛。
兩人適應了陽光,才完全睜開眼睛四處張望起來。
剛睡醒的兩人腦子還懵懵的,愣了一會,才猛地反應過來現在的處境。
此刻王沐還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林婉也還是趴在他的身上,倆人對視一眼,反應過來的林婉立即一把跳開,兩人都低著頭,臉紅紅的一句話也不說。
王沐揉揉還有些發懵的腦袋,完全不記得昨天的事了。
他揉揉發紅的眼睛,醞釀許久,說道:“我們這……”
林婉抬起頭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但他卻半天沒動靜,她忍不住問道:“你都忘了?”
“什么都忘了?”
林婉嘆了口氣,忽然挑撥他說道:“你昨天喝醉了跪在地上要給我磕頭,我費了好大一番勁才把你哄睡著。”
王沐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艱難地開口道:“應該……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早知道我就給你錄像了,你哭得那叫一個慘啊,抱著我的大腿跟我訴苦要給我磕頭。”
王沐苦笑著扯了幾把頭發,他顯然覺得自己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干那些事,但林婉的那些話又不像是騙人的。
“以后還是不能喝酒,一喝酒就要出丑。”
林婉這次倒是沒有反駁他,接著說道:“是啊是啊,以后還是少喝點酒,真的太容易出丑了。”
王沐苦笑著搖搖頭,站起來準備去洗漱,剛站起來,兩人就既有默契地同時打了個噴嚏。
兩人之前忙著圓場,倒還真沒發現自己感冒了這事;現在兩人這才感到頭暈眼花,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
兩人對視一眼,林婉埋怨著說道:“好了,讓你去床上睡你不去,這下咱們倆都感冒了吧?”
王沐自知理虧,但還是弱弱地說道:“我在地板上睡沒讓你也睡在地板上啊……”
到最后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像蚊子叫似的。
雖然他的聲音到最后越來越小,但林婉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她急忙說道:“我這種重情重義的人怎么可能丟下你自己睡地板我一個人睡床上?”
王沐不說話了,默默地拿起牙具到外面洗漱去了。
林婉突然想到她沒有牙刷怎么刷牙,于是就隔著屋子喊道:“我沒有牙具怎么刷牙?”
王沐應該是已經刷上了,“咿咿呀呀”地說什么也聽不清。
等了一會,王沐洗漱完畢回來后,他從洗漱工具那邊拿出來一套新的牙具,又拿出來一個一次性杯子遞給她。
“湊合著用一下吧。”
林婉從他手里接過牙具和杯子,到外面洗漱起來。
兩人醒得不早也不晚,正是吃早飯的時候,樓下的包子店已經坐滿了人,聲音嘈雜,不少人站在店門口等著打包,拿回去和家人孩子一起吃。
林婉突然感到肚子很餓,她忍不住揉了揉肚子,想盡快刷完牙和王沐一起下樓吃個早飯。
刷了牙,她回到屋里,王沐坐在床上搖頭晃腦的,像是還沒完全醒酒。
“要不……我們下樓吃個早飯?”她看著王沐,“吃完飯還能順便去那點感冒藥。”
王沐點點頭,站起來,他的頭又昏又暈,既感冒了酒也還沒完全醒過來。
他和林婉走出去,鎖了門,向樓下的包子鋪走去。
到了包子鋪,兩人一人要了一籠小籠包,又要了兩杯豆漿,坐在店里慢吞吞地吃起來。
一籠包子和一杯豆漿下肚,林婉感覺感冒好多了,連感冒藥也不需要去拿了。
王沐也一樣,吃了喝了點熱的,他明顯的好多了,同樣也沒了去藥店心思。
兩人一拍即合,決定不去醫院了,兩人站在包子鋪門口,蒸籠“呼呼”地冒著熱氣,往出的人絡繹不絕,行人嗎三三兩兩裹緊了棉襖抵御更加清冷的早餐。
兩人忽然不知道該去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前方一棵光禿禿的大樹的樹枝。
忽然背后有人呼喚兩人,兩人轉頭,肯定是包子鋪老板。
“你們倆別站在門口。”說完,他善意的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林婉和王沐意識到不妥忙又往前走了幾步,走到那棵大樹下并排站著,光禿禿的紙條籠罩在二人的上空。
“我們現在去哪?”林婉看著包子鋪絡繹不絕的行人說道。
王沐頓了一會,說道:“去看看李飛吧。”
找到了方向的兩人立馬往公安局走去,見到了玻璃對面的李飛。
一日沒見,李飛的頭發就已經被全部剃光,成了顆亮閃閃的大光頭。
他在電話那邊拿著電話說道:“王哥王嫂怎么來看我來的這么急,不會我才是你們倆的真愛吧?”
他一臉賤賤的語氣說道,語氣聽起來輕松,笑容看起來可掬,只是眼角控制不住落下的淚說明了他的真實心情。
王沐也不想把這次的見面搞得氣氛太低沉,于是就順著李飛開玩笑道:“你這大炮頭剪的可以啊。”
“不錯吧?我也覺得不錯,不僅不錯,它還會發光,晚上天黑的時候我都拿它當手電筒用。”
說完,他又帶起頭笑了起來,王沐和林婉也強裝著笑起來,只是強裝出來的笑容并不能掩飾他們臉上的苦澀。
三人又聊了很多,一直沒停,臉上僵硬的笑容也一直沒斷過,一直到臨走的時候王沐才莊重的對李飛說道:“在里面好好表現,爭取盡快出來。”
“放心吧,不用你擔心。”
十分鐘探視時間到,王沐只能放下電話,最后看李飛一眼,轉身和林婉出了公安局。
看了李飛的大光頭,兩人心情都有些惆悵,長長的時間不說一句話,唯有那不間斷的嘆息。
兩人一路茫然地走著,竟不知不覺走出城區,來到了王慕的墓前。
兩人坐在王慕的墓碑前,周圍高木林立,把她圍在中間,像是一群騎士保護著睡著了的公主。
王沐摘了幾朵野花放在王慕墓前,開始自言自語地說著話。
“這次來得急沒給你帶你最喜歡的花,就隨手摘了幾朵放在你旁邊,可不許跟你哥鬧脾氣啊。”
“其實跟我鬧脾氣倒也行,我現在倒是更希望你能起來罵我打我,我絕對一動不動地給你打給你罵。”
“媽這兩天身體也越來越差了,原本至少還有你能陪著她……現在……”
王沐苦笑一聲,停住了話頭。
林婉有些疑惑,這已經是她好幾次聽見王沐說這種類似的話了,她忍不住問他:“不是還有你嗎?為什么說沒人陪著阿姨了?”
王慕搖搖頭,什么也沒說,伸手揉揉林婉的頭發,把她一頭烏黑的頭發揉的凌亂。
林婉見他不想說也就不問他了,只是她心里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好像王沐說不定哪天就要消失了似的。
兩人靜靜坐在樹林里的墓碑前,聽著周圍的小鳥“鶯鶯燕燕”的歌唱,聽著風吹過樹林,樹葉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往事的一幕一幕想電影般在兩人心里播放;整個樹林里,一片寧靜。
兩人就這樣一直坐到下午日落黃昏的時候,他們看天色漸晚,就站起身,告別了王慕回到家里。
這次林婉倒沒有再選擇去王沐家過夜,王沐也沒有強行挽留,一個女孩子經常到男生家過夜,傳出去名聲確實不太好。
林婉推開門,竟發現母親在家,母親不僅在家,還罕見的穿上圍裙坐了一大桌子彈菜。
林婉有些發愣,忍不住對廚房忙活著的母親問道:“媽,今晚家里有客人嗎?”
“沒有啊!”母親在廚房里回應。
“沒有怎么做這么多菜,我們兩個人吃不完的。”
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停下,母親端著最后一道菜走出來放在餐桌上。
“知道你最近身邊發生了些不好的事,給你做些好吃的安慰安慰你。”
林婉愣了,她不知道母親怎么知道王慕和林婉的事,她艱難地開口問道:“您……怎么知道的?”
“母親當然要對女兒保持關心,雖然有時候不好表現出來,但不代表這種關系就會停止。”
她見林婉還是愣在原地就伸手拍拍她:“別愣著了,快去洗手吃飯。”
林婉眼睛有些澀,她走到洗手間洗了手,木納地走桌前坐下來。
母親不斷往她碗里夾菜,雞魚肉蛋在她碗里堆的滿滿的也不停。
林婉怎么也沒想到一直把她放養的母親竟然一直關注著她,這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林婉拍拍鼓起的肚皮,心滿意足。
母親又給她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讓她好好休息一陣再回去上學。
林婉這幾天從未像現在一樣高興,她開心的簡直要蹦上天;一轉頭,看到窗外黑乎乎的天幕下一只展翅高飛的孤獨的鳥兒,她又聯想到已經遇害的王慕和被困在牢里的李飛,愉快的興趣立即被沮喪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