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王沐和林婉早早地就聚在了一起;天空中才剛升起一輪初陽,火紅的太陽散發著光。
兩人之所以這么早就聚在一起還是因為今天是李飛開庭的日子,要判多久就全看今天了。
兩人一路走到莊嚴巍峨的法院,推開門走了進去。
法院很靜,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響,光滑的地板上一塵不染,四周銀灰色的墻壁散發著滲人的陰冷,兩人剛走進去立刻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李飛已經坐在椅子上了,在左側一排的第一座;他的父親也來了,站在他的旁邊,他父親是個精神抖擻的人,一頭黑發梳得油光發亮,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立在李飛身邊。
他父親身邊還站著一位穿著律師服的戴眼鏡的男人,看起來應該是李飛的父親幫他找的律師,此刻正俯身在李飛身邊跟他說話。
審判臺上,審判長和幾位陪審都已落座,審判會議即將開始!
李飛見到兩人,急忙想向兩人招手喚他們過來,但他卻忘了手上還帶著手銬,舉起來的手也未能揮起來。
兩人看見,鼻頭又是一陣發酸,連忙一路小跑跑了過去。
兩人在李飛面前站定,轉身向李飛父親打了個招呼:“叔叔好!”
李飛的父親勉強地笑了一下,回了一句:“你們好。”
剛說完,審判長就宣布會議開始,大廳里立刻靜得一絲聲響都聽不見。
原告方坐著一位中年夫婦和一個稍顯年輕的女人,中年婦人率先開口:“審判長!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啊,我的孩子就是死在那個畜牲手里!”
李飛這邊的律師立即毫不慌亂地說道:“他的行兇是有原因的,首先,您的兒子就一開始對被告和被告的同班造成生命威脅,這已經構成自我防衛了。”
他推推眼睛,繼續慢吞吞地說道:“其次,您的兒子更是殘忍逼死了被告的同伴,被告只是一氣之下幫同伴報了仇,雖說確實是將您的兒子致死,但這都是您的兒子行兇在先。”
說完,臺上的審判長和幾位陪審員小聲討論起來,看起來應該是很認同李飛律師的說法。
原告一方一看局勢不對,站在一旁的律師立馬說道:“首先不管如何,被告確實是殺了人,這是無論如何都洗不掉的罪孽;其次,您剛才說的那番話并無考證,沒人能證明是原告兒子先行的兇。”
原告一方的婦女立馬接著大喊道:“就是就是,我兒子那么優秀,怎么可能對你們行兇,一定是你們編出來的理由想誣陷我的兒子,”她轉頭看著審判長,“審判長,你得為我死去的兒子做主啊!”
中年婦女的話剛說完,還沒等李飛的律師開口,林婉就搶先撕心裂肺地說道。
“你說你兒子優秀,你兒子枉死?你知道被他逼死的女孩子是什么樣的人嗎?你知道她有多好嗎?你見過她陽光下溫暖的笑容嗎?你聽到過她婉轉的歌聲看到過她優美的舞姿嗎?”
她一邊流著淚一邊說道:“你不知道!那么好的一個人啊,就這么被你那豬狗不如的畜牲兒子逼死了;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那溫暖的笑容和婉轉的歌聲了!”
現在,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她:“而你……竟然還說得出那個畜牲是枉死?”
整個審訊室里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響,所有人都被林婉流著淚的哭訴震撼,良久,眾人才慢慢緩過神來。
王沐揉揉林婉的頭發,把她攬在自己懷里,林婉頭靠在王沐胸口上,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衫。
林婉這一舉動無疑打動了在場的所有人,即便是沒有證據,法官們僅憑她的這一表現也信得七七八八了,更何況李飛律師早已收集到了原告兒子先行兇的證據。
李飛的律師頓了一會,推推眼鏡說道:“您兒子行兇在也是有證據的,經過檢驗,兇器上全是您兒子的指紋。”
被林婉那么一攪,原告方的一群人也都沒了之前爭論時的硬氣,過了好一會中年婦人才說道:“聽你們這意思是不想賠錢?”
在場的眾人立即明白,原告方的一群人今天來并不是想為兒子的死討個公告,僅僅只是想借著兒子的死狠狠撈一筆錢罷了。
看透了的林婉和王沐不禁搖了搖頭,盡管他們恨那個把他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的瘋子恨到了極點,但內心還是情不自禁地為了升起了一絲憐憫和不值。
再看原告方的那群人,嘴臉是那么丑惡,那么令人作嘔,臉上看不出一絲兒子去世后的痛苦,只有幾分對一筆即將到來的巨款的一種期待和興奮。
李飛的律師立即說道:“賠款是一定會賠款,現在只是在爭辯整件事情的對錯。”
原告方的中年婦女不知羞恥地說道:“我不管,反正你們就得……賠錢!”
審判長見原告應該是喪失了繼續爭辯的心思就宣布開始最后的審斷,臺上審判長和兩位兩個審判員小聲討論起來。
最重要的環節終于到了,被告方這邊的氛圍緊張不已,所有人都凝神閉氣,緊緊盯著臺上幾位審判員的討論。
而再看原告方,氣氛融洽,時不時傳來一陣歡聲笑語,根本看不出這是來打官司的。
李飛的律師看本方這幾位緊張地手心都是汗的人,忽然覺得他們有些可愛,出聲安慰他們道:“放心吧,剛才的辯論里原告已經潰不成軍了,處罰應該不會太嚴重。”
幾人微微點頭,目光卻還是緊緊盯著臺上的幾位審判員。
終于,在幾人的注視中,幾位審判員停止了討論,原告方緊張的心情立即重新浮現,手心捏地緊緊的,冷風呼呼的季節額頭上甚至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緊張又膽怯的迎接即將到來的處罰。
審判長看著臺下的眾人,緊張不已的被告和懶散愜意的原告,他特意多看了被告一眼,算是對他們的安撫和肯定。
“經討論決定,就這起命案,對兇手李飛處以五年有期徒刑,并賠償原告二十萬賠償款,以上就是對被告李飛的判決,”他看看原告方,又看看被告方,“你們對這個處決意下如何?”
原告方一聽有錢拿,嘴立馬笑得合不上了,歡快地拍著手說道:“滿意,滿意!”
被告方一行人也松了口氣,這個處罰對于李飛來說算不上嚴重,甚至已經超乎幾人的期待了,忙搖搖頭說道:“沒意見,沒意見……”
審判長看著雙方的表現點點頭,敲了下手旁的小鼓,宣布庭會結束,隨即走上來幾個警察,押著帶著手銬的李飛送往監獄。
整個過程甚至沒給幾人和他告別的時間,幾人和他匆匆對視一眼他就被拉上了車。
上車前,李飛還意猶未盡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對著他們笑著搖搖頭,接著就被不耐煩的警察摁著進了警車。
伴著繚亂的尾氣和灰塵,警車消失在眾人眼前,原告方一群人立馬涌過來找到李飛父親向他索要賠償。
李飛父親的眼中也是充滿厭惡,但原告方的一群人倒像看不見似的,滿臉笑容地圍在李飛父親身邊。
李飛父親和王沐林婉道了個別就和律師還有原告一群人走了出去,一群人鬧哄哄地往外走,邊走邊討論賠償。
這下靜悄悄的法庭上就只剩林婉和王沐了。由于剛剛哭過,林婉的眼睛紅紅的,肉眼可見的有些腫了。
王沐心疼地揉揉她的頭發,無聲地把她拉進懷里。
林婉被他一把拉進懷里也沒有抵抗,像個溫順的小貓般頭貼在他的胸膛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無言地擁抱著。有時候擁抱比親吻更溫馨、更溫暖。
兩人誰也沒有提出關于戀愛的事,誰也沒說誰喜歡誰,只是心照不宣地互相擁抱、互相依偎。
兩人靜靜擁抱一會,就在林婉閉著眼享受這種溫馨安定的時刻,王沐推開了她,看著她稍顯紅腫的眼睛說道:“我們該回去了……”
他神情肅穆,臉上的溫柔和笑容都消失不見,只有令人不可抗拒的肅穆。
林婉也沒多想他神情變化的原因,點點頭,和他一起出了法院。
兩人站在法院門口,即將要在這分開。
“你……不送送我嗎?”林婉看著沒有絲毫送她回家的意思的王沐說道。
“我馬上有很重要的事,你就直接回去吧。”王沐解釋道。
“哦……”林婉點點頭,雖然心中不愿自己回去,但她也不是那種胡攪蠻纏不明事理的人。
“那……我先回去啦?”她指指身后,有些俏皮地和王沐說道。
王沐點點頭,她一轉身,就往家走去。
“林婉!”王沐突然在背后大聲叫她,她猛地回頭,看見面帶不舍的王沐。
“怎么啦?”兩人之間隔著一段距離,林婉高聲問道。
“路上慢點……照顧好自己!”
林婉有些懵,兩人只是暫時性的分別,怎么搞得像偶像劇里的生離死別一樣。
但林婉還是沒多想,只當是離別前王沐的不舍,她高聲喊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消失在街角,王沐的視線也終于落了空。
“傻瓜……以后……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啊。”王沐自言自語地說道。
陽光透過搖晃的樹葉斑斑點點地照下來,照在行人身上,懶洋洋的,照得人直犯困;行人們手牽手互相依偎著,一副甜蜜的樣子。
王沐像是在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和林婉,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模弧度,下一刻,他突然猛地摔在地上,嘴角不斷溢出鮮紅的血液,他的雙眼開始變得混濁,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媽,來接我一下,我不行了……”
“嘭”的一聲,手機掉落在地上,斷斷續續的話語聲戛然而止,兩眼發黑的王沐一頭栽到在了地上……
林婉和王沐分開后心情還挺不錯的,一路上蹦蹦跳跳,伴著孩子的嬉鬧聲回到了家。
推開門,出乎意料的母親還是在家,還是和昨天一樣,母親在廚房里忙忙碌碌。
“媽,你今天怎么也沒去上班?”林婉嘴里嚼著棒棒糖問道。
“請了一上午的假,吃完飯就走。”說完,她端著菜從廚房里走出來。“快去洗手,馬上吃飯了。”
“好嘞。”林婉跑到洗手間里對著鏡子洗手。
這兩天林婉簡直高興壞了,她和王沐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甜蜜,李飛的判決結果還比料想中的好得多,母親還一改常態,對她倍加呵護,除了王慕依然那么令人傷心,其他的事在這段晦暗的時間里都顯得那么幸福溫馨。
“洗個手怎么這么費勁呢?趕緊出來吃飯!”母親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來了!”她關掉水龍頭,在毛巾上隨意抹了兩把手,走出了洗手間。
母親已經把菜都端了出來,把飯也盛好了,就等著林婉洗完手過來一起吃。
林婉一把跑到桌邊拉了張凳子坐下來,兩個人開始溫馨地享用這頓午飯……
而另一邊,王沐被趕來的母親送去了醫院,還是那個他熟悉的環境,那個一直充滿藥水味的環境。
事實上王沐一直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不知道什么時候心心臟就會停止跳動,也許是在一個充滿狂風暴雨的夜晚停止跳動,也許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里和喜歡的人分手后忽然停止了跳動……
他從小就待在醫院里,對醫院甚至比對家還熟悉,醫院的地磚和墻壁都給他帶來滿滿的冰冷感;他從小就很討厭這個冰冷的環境,他不止一次地問母親:“媽,我為什么要一直待在醫院里?”
母親就默默他的頭,忍著眼淚說道:“因為阿沐身體里藏著一頭小怪獸。”
“小怪獸?”
“對啊,小怪獸會和你作對,所以我們要把它消滅才行。”
“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等那些穿著白大褂的叔叔阿姨幫你把小怪獸消滅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小王沐就激動地握緊小拳頭喊道:“耶!打怪獸嘍,打怪獸嘍!”
一旁的母親看著興奮的兒子,眼淚又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