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看著王沐拖著的尸體,立即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問他:“死了?”
“死了。”他聲音沙啞著說道。
出乎意料的,她竟然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點頭,說了句:明白了。
三人之間又陷入沉默,一陣冷風吹過,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林婉打破沉默問道。
話剛說完,遠處傳來了陣陣警笛聲,王沐立即說道:“先走。”
“尸體呢?”林婉問道。
“把王慕的尸體帶著,他的就扔這喂小貓小狗吧。”
說完,他把王慕的尸體背在身上,率先出了小巷。
林婉和李飛立即跟上去,兩人來到他身邊,林婉問道:“現(xiàn)在去哪?”
“找個地方把王慕安葬了。”
林婉心一沉,情緒低落著問道:“葬在哪?”
“不知道,邊走邊看吧。”
聽著警笛聲漸漸遠去,三人又不急了,在路上慢慢溜達著。
好在時間已經(jīng)很晚,路上看不到一個人,路上也沒有任何聲音,靜得像是遠古還未開辟的世界。
誰也不知道這是哪,也不知道這是要去哪,他們就那么靜靜地走著,找一個水清草茂的地方。
三人一路上沉默的可怕,嗓子像是被扼住似的發(fā)不出聲音,也不想發(fā)出聲音。
四人借著淡淡的月光在路上走著,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走出城區(qū),來到鄉(xiāng)下了。
周圍高木林立,一條小溪流向遠方,溪水很清,隱約看得見溪底游動的小蝌蚪,附近沒有人家,倒是有著兔子野貓躲在樹木后面警惕看著三人。
“就這吧。”王沐停了下來。
林婉和李飛也停了下來,觀察一番四周的環(huán)境,都沒說話。
三人站著又是一陣沉默,王沐低頭嘆了口氣,說道:“開始吧……”
林婉忽然想起來,他們連棺材都沒有怎么給王慕下葬。
“我們連棺材都沒有怎么給她下葬?”
此話一出,王沐和李飛才猛地想起:他們什么都沒準備怎么給她下葬?
王沐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一屁股坐在滿是枯枝敗葉的地面上,頹廢地說道:“明天你倆給她下葬,明白吧?”
說完他特意帶著深意地看著李飛,李飛也直勾勾地看著他,兩人都沒說話。
三人也懶得再找住的地方,干脆就直接躺在這小山溝里,反正四周也沒人,隨便他們怎么折騰。
三人整整齊齊地躺著地上,仰面看著星空,天上繁星點點,但永遠有顆最亮的星在不斷閃爍。
林婉忽然站了起來,王沐和李飛都扭頭不解地看著她。
她走到王慕的尸體旁邊,把她抱了過來放在自己身邊,和三人一樣,躺著仰望星空。
不仔細看還真以為是四個活生生的小伙子小姑娘一排躺著呢。
三人都不說話,陪著王慕度過最后的這段時光,明天,他們就要像摔在地上的鏡子般四分五裂了……
三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只知道已經(jīng)很晚了,在他們睡著后,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閃爍的越來越厲害,像是在和他們告別。
清晨的小山溝很潮濕,周圍一片樹林上積滿了晨露,往下一落,正好滴在熟睡的李飛的眼皮上。
晨露很涼,李飛一下子醒了過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天已經(jīng)微微亮了,他伸出雙手揉揉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站了起來,走到王慕身邊,看著臉色蒼白的可怕的王慕忽然笑了起來。
小時候聽奶奶說去世的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那些人不會消失,只是換了種形式陪著自己。
對他來說,天上已經(jīng)多了兩顆蒼老的星星了——那是他的爺爺奶奶,現(xiàn)在又多了顆年輕的星星,他昨天晚上還看到她在天上不斷和他打招呼呢……
他彎下腰,在她冰涼的額頭上深深親了一口,又轉(zhuǎn)頭看著熟睡的兩人,“我和她已經(jīng)不可能了,你倆可得好好的。”
說完,他迎著清晨的朝陽慢慢離去。
站在公安局門前,他最后看了眼熟悉的街道,轉(zhuǎn)身走了進去。
“我要自首!”
聞言,兩個男警察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一路跑過來給他戴上了手銬。
他們把他帶到審訊室里,關(guān)上門,把他安頓在一張小椅子上,他們則坐在一張長桌,長桌上放著一摞摞空白的紙張。
其中一個警察抽出一張紙,又拿過來一支筆,說道:“你自首?”
“是。”
“什么案件?”
“昨晚小巷里的那具尸體,我干的。”
“你們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要痛下殺手?”
“有什么過節(jié)啊,”他眼中充斥著滔天恨意,“因為他殺了我最愛的人在先。”
“什么?”兩個男警察顯然不知道這件事,一臉懵地問他。
李飛就把昨天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但卻沒有提到林婉和王沐,只說是他自己親手殺了那個瘋子。
他說一句拿筆的警察就寫一句,他說完,他也停了下來。
“有沒有證人?有證人按你的話可以從輕處理。”
“沒有。”當時小巷里除了他和林婉王沐再沒別人,他總不能把林婉王沐也卷進來吧?
兩個警察長久無言,最終長長嘆了口氣:“何必呢,法律會制裁他的。”
“我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衣不蔽體了,嘴角流出的鮮血落了一地,染得地面一片血紅,相信你看見了也會忍不住親手殺了他。”
兩個男警察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最終只是問了句:“后悔嗎?”
“后悔?當然不后悔,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只會讓他死得更慘。”
兩個男警察搖搖頭,出了審訊室,只剩李飛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凳子上茫然地望著天花板。
王沐和林婉醒了的時候已然天光大亮,兩人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李飛,兩人也都沒多想,忙著給王慕安葬。
王慕母親也收到了心肝女兒去世的消息,火急火燎地趕來,一把趴在棺材上痛哭流涕。
天黑的時候,三人終于下定決心把王慕的尸體入土,埋完之后,三人站在一旁又是忍不住掉了一陣眼淚。
三人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才離開,王慕母親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王沐和林婉則回到了街上。
兩人在街上走著,天色陰沉沉的,像是憋著場大雨,天上烏云密布,遮得陽光一絲都透不過來。
兩人看見街頭擠著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于是兩人也好奇地湊上去,只見告示欄上貼著張新出的告示:命案兇手自首詭案!
王沐順著這幾個打字往下看,赫然看見了李飛的名字出現(xiàn)在上面。
他這才知道李飛消失是去了哪,原來是趁兩人還沒醒自己頂嘴去了。
他只感覺頭暈?zāi)X脹,路面都開始搖晃起來,像是喝了兩斤假酒似的一步三晃悠。
林婉這時也看完了告示欄,知道了李飛去自首的事,一回頭,他看見王沐搖搖晃晃地一步栽到在地上,她連忙過去把他扶起來。
王沐搖搖晃晃地說道:“走,去公安局。”
兩人一路來到公安局,見到了李飛,不過兩人只是探視,只能隔著玻璃和他打電話。
李飛看著玻璃外面的王沐和林婉,突然微微笑起來了,王沐突然沒來由地罵了他一句:“你傻逼啊,怎么還笑得出來!”
李飛搖搖頭,沒反駁。
“來之前為什么都不和我們商量商量……”
“跟你說了你還能讓我來嗎?”
王沐也不說話了,隔著玻璃直勾勾地望著他,李飛也直勾勾地和他對視。
“警察怎么說的?”
“還不知道是個什么說法,一個月后開庭,那時候就知道判多久了。”
“你跟沒跟警察說你只是為了報仇?”
“說了,他們說會酌情幫我從輕處理。”
王沐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后不后悔?”
李飛明顯愣了一瞬,問他:“后悔什么?”
“殺人,自首。”
“這個問題我之前已經(jīng)回答過警察一次了,我確實后悔了后悔沒讓那個畜牲死的更慘,”他伸手摸摸鼻子,“至于自首嘛,當然沒有后悔這一說。”
王沐嘴角向下,鼻子發(fā)酸,說道:“謝謝。”
李飛有些不知所措,忙說道:“謝什么啊,本來最開始人也是我殺的,你充其量也就是個幫兇,本來就應(yīng)該是我自首。”
他看看王沐,又看看一旁的林婉,笑著說道:“我和王慕已經(jīng)天人永隔了,你們倆可不要再錯過了。”
林婉聞言,臉上有些泛紅,而王沐則神情更加嚴肅,什么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
林婉見他這副樣子心里有些不好受,但如今變故太多,她也就沒多想。
探視時間到了,周圍來了個警察提醒王沐,王沐掛掉電話之前還說了句:“我們還會來看你的。”
一旁的李飛則主動放下了電話,笑著揮揮手,示意兩人趕緊走。
王沐和林婉前腳剛出公安局,李飛嘴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臉上的苦澀情不自禁地浮現(xiàn)出來。
他的人生已經(jīng)毀了,最愛的人也已經(jīng)陰陽相隔,他又怎么笑得出來呢?
王沐和林婉出了警察局心情都很沉重,王慕遇害,李飛坐牢,兩人收到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打擊,長久無言,唯有時不時的長長一聲嘆氣。
兩人在街上胡亂溜達著,一時之間竟連去哪都沒了方向。
兩人饒了一圈又回到了公安局,里面燈火明亮,兩人男警察坐在里面有說有笑。
兩人忽然停在公安局門口都不想走了,兩人也不想各回各家,但又不知道去哪,只能停在這里相顧無言。
周圍聲音嘈雜,沉默中的兩人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最終還是王沐清了清嗓子率先說了話:“那個……你晚上還回去嗎?”
“嗯?”林婉的臉有些泛紅,裝作沒聽清地回應(yīng)了一聲。
“要不……你今天晚上別回去了?”
“不回家去哪?”林婉低頭扣弄兩根手指說道。
“去我家。”
低著頭的林婉身上明顯地抖了一下,然后才艱難地說道:“我……我還是回家吧……”
王沐撓撓頭,心知自己的話不妥,又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最近發(fā)生的事有點多,所以不想和你分開了……”
林婉還是低著頭,其實她一開始就知道他沒有那種意思,只是條件反射的還是抖了下身子。
“所以……你愿意去嗎?”
低著頭的林婉點點頭,王沐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了笑容。
“走吧,我們?nèi)ベI點吃的帶回去。”
低著頭的林婉也抬起頭,只是臉上的紅暈還沒消散,像個初婚羞澀的小媳婦似的。
她跟著王沐去了就近的商業(yè)街買了點燒烤,又在一條小巷旁的便利店搬了箱啤酒,最后他帶著她拐進小巷就到了他家。
他家在一個三層的小居民樓,應(yīng)該是他特意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他帶著她上了二樓,二樓有三四個房間,他帶著她推開最邊上的一個,帶她走了進去。
進入他的房間第一感覺就是整潔,雖然也說不上一塵不染,但東西擺放的都很整齊,強迫癥看了表示非常舒服。
他把啤酒放在角落,又從林婉手中接過燒烤放在桌子上。
“走吧,去洗手。”
林婉就跟著他出了門,大概因為他的房間最靠邊,一出門就是洗手臺。
林婉先洗,一邊洗一邊往樓下看,樓下閑不住的鄰居們又湊到一起說閑話,孩子們聚在一起又跑又跳,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
洗好了之后,她回到屋里,王沐去洗。
她細心地把桌子上的燒烤包裝盒全部打開,香味頓時沖破了封印,在房間里彌漫起來。
這時王沐也洗完手進來了,他關(guān)上門,搬過來兩張小板凳,林婉坐了上去,他則把啤酒搬了過來,把一瓶瓶啤酒拿出來。
他把啤酒都開了蓋,遞給林婉一瓶,“你喝不喝?”
林婉擺擺手,拿出在外面買的酸奶說道:“我喝這個。”
王沐點點頭,收回遞出去的手,吧一次性筷子遞給她,說道:“快吃吧,一天都沒吃飯該餓壞了吧?”
他這句話倒是說對了,一頭沒吃飯她早就等不及了,從他手中接過筷子,也不管什么吃相了,拿起一串火腿腸就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