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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日(二)

  • 決戰胭脂山
  • 甘謠
  • 15219字
  • 2021-01-07 12:00:00

第三一章:生死營救

安居坊的正街上,韓天虎正威風凜凜的往前走著,十多名武侯正護著一輛運貨馬車,緊緊跟在他的身后,不過馬車上并沒有任何貨物,而是捆綁著兩名黑衣壯漢。

曹瓊跟隨望樓的指引去追擊那位婦人后,韓天虎并沒有跟著追去,因為他知道,望樓會指引曹瓊附近的武侯前去協助,根本不需他來操心,而他的任務,便是從眼前的這兩名黑衣壯漢身上挖出點什么。

韓天虎第一時間便對此二人進行了突擊審訊,但此二人楞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審訊了約有半個時辰,韓天虎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直至把二人弄得昏迷了過去,結果仍是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只得在附近征得馬車一輛,將二人押往互市署衙,再做打算。

駱駝城城門已經開啟了一個時辰,此時的駱駝城互市,業已進入它一天中最繁忙的時刻,大多遠行的商隊,都會選擇在此時出發,希望能在日落前到達下一個城邑,以免遭受風餐露宿之苦,故此時的互市大街上,早已車馬如龍、水泄不通。

韓天虎一行緩緩駛出安居坊,再折轉向南,準備繞過車水馬龍的互市大街,從相對偏僻的小巷中繞道前行,最后再迂回至互市署衙。

望樓的煙丸早已停止發射,而從望樓上傳回的消息,是他們把曹瓊二人全部跟丟了,現還在進一步觀察,以確定二人行蹤。

這個消息讓韓天虎很是惱火,雖然一開始,他并不接納曹瓊,但經過幾日的合作,現已有了些許感情,不論曹瓊是因為什么原因消失的,韓天虎的心中都極不暢快,但他知道,曹瓊做事向來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那接下來,即便是天塌了,也只能靠他獨自一人去應付。

韓天虎微微一嘆,把目光又移到了那兩名五花大綁的黑衣壯漢身上,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居然匯集了如此多的習武之人,可見此事并不簡單,他想從二人的表情或者衣飾中尋找到一些線索,但轉瞬,他又發現這些都是徒勞,因為眼前的二人顯然受過專業訓練。

“韓都尉,小心!”

一名武侯突然把韓天虎推翻在地,緊接著,一只弩箭便擦著韓天虎的頭皮飛過,深深地釘在了他身后的坊墻上,韓天虎扭頭向弩箭射來的方向望去,而襲擊者早已不見了蹤影。

韓天虎剛剛起身站定,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馬嘶聲,一輛馬車急速向這邊駛來。

韓天虎循聲望去,發現這是一輛滿載貨物的馬車,馬車上并沒有馬夫,而馬屁股上卻釘著三只弩箭,在馬車后面不遠處,還有幾人在奮力追趕……

韓天虎一看便知,這是有人故意射中馬腚,才導致馬匹受驚,好在這里不是互市大街,車流量并不算大,只是這一路上車馬避讓不及,人仰馬翻者不在少數。

此時的街道上早已亂作一團,大家紛紛驅趕著馬車,想要盡快逃離這塊是非之地,但越急越亂,越亂越急,街道兩頭很快就被堵得紋絲不動,叫喊聲、咒罵聲、馬嘶聲,此起彼伏。

面對狂奔而來的馬車,韓天虎不敢有絲毫怠慢,他知道,對方的目的肯定不是那輛馬車,而是他身后的這兩名黑衣壯漢。

韓天虎迅速向望樓發出求救信號,并指揮武侯快速合圍,幾個彈指間,便將那兩名黑衣壯漢牢牢的圍在中央,而他自己卻只身沖向了那輛狂奔而來的馬車,準備用一己之力將它截停。

韓天虎瞅準時機,一把扯住馬韁繩,借力跳上車轅,但馬車來勢洶洶,且車上貨物眾多,想要將它截停,并不容易。

韓天虎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眼看著就要撞上那些堵在街口動彈不得的車隊,到那時,死傷情況恐將難以估計。

韓天虎使出渾身力氣,緊緊拽住馬韁繩不放,而且由于用力過猛,整個馬頭都被他扯的向后仰了起來,但馬車的行進速度并沒有絲毫減弱,一路橫沖直撞的沖向了路口擁堵的車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韓天虎突然抽出佩刀,一個翻身來到車轅底下,只見他左手抱緊車轅,右手握住佩刀,用力往馬肚下一揮,兩只右側馬蹄應聲而斷,隨著一陣嘶鳴聲,失去重心的馬匹向右側重重摔倒在地,馬車也被馬匹倒下去的重力拉翻,貨物撒了滿滿一地,但馬車的慣性還在持續,推著馬匹一直向前不斷滑行。

由于馬匹一直在不停掙扎,所以滑行的速度在慢慢降低,但馬車的慣性并沒有絲毫減弱,那輛馬車最終以馬匹為圓心,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弧,砸在最近的一輛馬車上,碎成齏粉。

韓天虎從如山的貨物中鉆了出來,因這是一車上好的絲綢,所以韓天虎雖被貨物壓住,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見韓天虎站穩身形,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又健步沖向了那十多名武侯,因為那邊已經開始了一場慘烈的激戰......

賽爾敦派去的四名鬼兵,很快便混入了安居坊,他們在甲丁家附近徘徊了很久,始終無從下手,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韓天虎居然帶著那兩名被捕的鬼兵出門了,看樣子是要返回互市署衙。

鬼兵們早已對駱駝城的地形了然于胸,他們根據現在互市的車馬情況,很快便判斷出了韓天虎最有可能途徑的行進路線。

四人經過簡單的商議后,三名鬼兵先行去既定的路線上埋伏,而另一名鬼兵,則提前去韓天虎的必經之路上制造一些人為的小騷亂,從而造成大量車馬擁堵,最終把韓天虎一行,引導進了他們既定的攻擊區域。

埋伏在沿途的鬼兵,本想通過射死韓天虎來引發武侯騷亂,從而趁機劫走同伴,只可惜一擊失手,接下來想要得手就沒那么容易了。

情急之下,一名鬼兵沖著一輛滿載貨物的馬車連放數箭,馬匹中箭后立即失控,拉著貨物開始在街道上狂奔,過往車輛和行人紛紛受驚,因此造成了一陣不小的騷亂。

鬼兵們本想制造混亂,然后再趁亂救人,沒想到韓天虎居然只身涉險,想要截停馬車,不過這也正中鬼兵下懷,鬼兵們一看到韓天虎跳上馬車,便開始迅速出擊,圍攻武侯。

武侯雖然人多,但終究抵不過訓練有素的鬼兵,待韓天虎趕到時,武侯已傷亡過半,不過好在鬼兵也沒有達成任務,而且有一名鬼兵業已負傷。

韓天虎的加入,讓鬼兵的進攻變得更加吃力,十多個回合下來,大家均已大汗淋漓,但大家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這點狀況,根本不會影響到大家的戰力,只是苦了那幾名武侯,平日里只是在城中調解下鄰里矛盾,維護下社會治安,哪有機會和這樣的老兵過招,遂漸漸處于下風。

鬼兵分工明確,他們用兩人拖住韓天虎,而另兩人則把武侯節節逼退,一點一點的靠近了被捕的那兩名鬼兵。

半刻后,最后一名武侯也倒下了,但韓天虎仍被另外兩名鬼兵死死纏著,根本無法脫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開始救人,好在有一名鬼兵已經受傷,他們的進度并不算快,但韓天虎在兩名鬼兵的夾擊下,也漸感體力不支,節節后退,就在他絕望之際,突然一陣號角聲響起,從街道西側涌入了二十多名武侯,而在更遠處,也傳來了一聲號角,韓天虎知道,這是援兵到了。

“沒時間了,快撤!”領頭的鬼兵見大事不妙,沖正在救人的兩名鬼兵大聲吼道。

被韓天虎抓捕的那兩名鬼兵,早已被他折磨的只剩下些許氣息,根本沒有自主行動的能力,救人的兩名鬼兵,一聽到領頭鬼兵的怒吼,便顧不得許多,直接拿刀砍斷繩索,一人扛起一個就向東邊疾走,還不及走出二十步,東側街道的盡頭也出現了二十多名武侯,救人的兩名鬼兵微微一怔,一時竟不知所措起來。

“化為血霧,各自投胎!”

那位領頭的鬼兵沖二人又是一聲厲吼,二人略一猶豫,拔出短刀,利落的插入了被救鬼兵的心窩,一聲悶哼后,地上又多了兩具尸體。

這兩名鬼兵也瞬時加入戰斗,只三個回合,便把韓天虎逼退了三丈有余。

眼看著武侯瞬息便至,但見四名鬼兵背靠著背,各自向前方一甩衣袖,滿天的鋼針便雨點般射出,武侯們避讓不及,瞬時倒下一片,其他人也不敢貿然前進,給四名鬼兵留下了短暫的喘息之機,三名鬼兵已乘機躍上周邊坊墻,唯有那個受傷的鬼兵,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沒時間了,快撤!”領頭的鬼兵再次吼道。

“我受傷了,走不了了,你們快撤,我來掩護!”受傷的鬼兵說的面無表情,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們不能拋下你不管!”

“各自投胎!下輩子還是兄弟!”

領頭的鬼兵一聲長嘆,帶領著另外兩名鬼兵一起躍下墻頭,消失在了坊墻的另一邊,而受傷的那名鬼兵,還在奮力抵抗,他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著武侯們對他同伴的追擊,當武侯們把他團團圍住后,他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吐渾鬼兵,血債血償!”

隨即一把短刀抹過脖頸,那名鬼兵微笑著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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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硬闖皇城

烈日當空,火傘高張,韓天虎此時的心情,比這正午的驕陽還要焦躁。

自那名鬼兵自縊后,韓天虎便帶領著武侯,開始在全城搜捕逃跑的另三名鬼兵,但那三名鬼兵卻如同石子撒進了戈壁,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望樓也沒有發現他們的行蹤,韓天虎知道,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匿跡,說明他們不僅對駱駝城的地形了如指掌,而且在城內定有藏身之處,只是駱駝城內混雜了來自東西方地域的各色人等,粗略估計至少也有八九萬人,想要在短時間內挖出鬼兵的藏身之所,絕非易事。

忙活了一個上午,不但一無所獲,還折損了十多名武侯,韓天虎自是少不了武侯們的一頓抱怨,無奈韓天虎握有鎮夷司令牌,且上面早有指令,要他們盡全力配合韓天虎行動,眾人發完牢騷后,依舊遵照韓天虎的安排,各自帶著人馬,罵罵咧咧的去排查鬼兵的藏身之所去了。

韓天虎并沒有同武侯一起行動,因為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曹瓊自被望樓跟丟后,至今杳無音訊,不過,就在剛剛排查鬼兵行蹤的過程中,一位路人向武侯反應了一個重要情況,就在今日巳初前后,他路過互市北門時,遠遠看見四名狼衛,將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抬入了皇城,根據路人的描述及事發時間點的推測,韓天虎覺得,此人定是曹瓊無疑。

皇城并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但韓天虎還是決定要去闖上一闖,他帶領著四名武侯,一路穿過互市大街,徑直來到了皇城門口,韓天虎瞥了一眼守在城門口的四名狼衛,毫無顧忌的就往里闖。

“干什么的!商會禁地,不得擅入!”兩名狼衛已經把馬刀叉到了韓天虎的胸前,另兩名狼衛也迅速向這邊靠攏過來。

“鎮夷司辦事,攔路著死!”韓天虎亮出了手中令牌,這是一塊金燦燦的銅牌,上書“鎮夷”二字,韓天虎與曹瓊相處數日,耳濡目染中已學到不少,這一招就用的頗有曹瓊風范。

“管你什么鎮夷司,沒有商會的通行令符,誰也不準進!”狼衛回答的異常堅決,用馬刀硬生生將韓天虎逼退了一步,四位武侯瞬時拔出兵刃,一起迎了上去,“胡夷小兒,敢在我大隋土地上放肆!”

韓天虎非但不加阻攔,居然自己也抽出了短刀,他知道,只有把事情鬧大點,讓管事的人出面,興許才有機會進入皇城,而如果回到甘州府衙去走官辦程序,怕這時間耽擱不起,所以韓天虎只能出此下策。

眼看著沖突即將升級,突然從韓天虎身后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西域商會可不是你大隋土地,不得造次!”

“參見薩寶!”四名狼衛收起馬刀,后退三步,把右手放在胸前,沖來人就是一躬。

韓天虎知道,西域人口中的薩寶便是商主、商隊之長之意,而來人鶴發童顏神采奕奕,滿臉金黃色胡須更是光彩照人,一根烏木拐杖則把地面敲得當當直響,此人正是西域商會會長康老和,韓天虎在甘州署衙當值時見過此人,遂識趣的一揮手,武侯們也一起收起了兵刃,只是漢人常常鄙視胡人,故韓天虎對康老和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敬意。

“不得對韓都尉無禮,全部退下!”狼衛見韓天虎對康老和如此不敬,剛要動怒,卻被康老和攔下了。

“你認識我?”韓天虎只是與康老和有過幾次照面,并沒有任何交集,沒想到康老和居然認識自己,這讓韓天虎著實驚訝。

“韓都尉儀表堂堂,讓人過目不忘,老朽自是記得。”康老和回了一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其實韓天虎不知,康老和是東西商路上資歷最深的商人之一,而作為商人,最大的資源便是人,所以,康老和練就了一項看人過目不忘的本領,對于韓天虎更是不例外,因為他在甘州府衙身居要職。

韓天虎聽得出,這是一句敷衍的漂亮話,但能被別人記住,況且是被東西商路上大名鼎鼎的康老和記住,一股虛榮心油然而生,他對康老和的芥蒂也就小了不少,兩人簡單寒暄后,康老和邀請韓天虎上了自己裝飾豪華的馬車,和他一起入了城,而那四名武侯,則提前返回了互市署衙。

馬車緩緩駛過護城河,一路經甕城進入皇城大門,再穿過高約二丈的拱形門洞,一條寬約三丈的大道直通北墻,北墻下原是北涼皇帝的行宮,但現已是西域商會的總部,同時也是康老和的府邸。

韓天虎邊與康老和寒暄,邊好奇的掀開馬車窗口的飾簾向外望去,但見大道兩側布滿了各式各樣的二進或三進小院,裝修之豪華,布局之氣派,遠超韓天虎想象,從大道兩側的支路再向西望去,不遠處似有一處湖泊景觀,上面游人如織絡繹不絕,而大道東側則是一個廣場,廣場邊上盡是一些燈紅酒綠之地,門前車馬如龍。

一刻后,馬車來到了商會大門前,待馬車停穩后,馬夫立刻在車轅下放了一支長凳,韓天虎踩著長凳率先下了車,康老和則在車內簡略整理了一下衣冠,后被馬夫攙扶下來。

康老和剛一下車,從大門里便沖出來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笑瞇瞇的沖韓天虎打了一聲招呼后,趕緊伴隨著康老和一起緩步入院。

管家一路都在不停向康老和匯報商會事務,而康老和又聽的極其認真,時不時停下來點評幾句,就這樣走走停停,行進速度自然慢了不少,韓天虎也不好催促二人,只得跟在他們身后,好奇的觀察著這個曾經的皇帝行宮。

進入大門后,左右兩側各有一間耳房,左耳房為守衛們夜宿和休息的場所,右耳房則是管家的居所,不論何人到訪,管家都應是第一個知道的人,貴客迎門自是即刻出迎,普通人來訪,則要根據來人身份選擇通報或者拒入。

再往里走,是一個不大的廣場,廣場四角各有一尊一丈見方的銅鼎,銅鼎中盛滿了清水,主要用于防止院內建筑起火,廣場中央則立有一尊高約三丈的大鼎,大鼎四周各書有“誠、信、仁、義”四字。

廣場的兩側則各有一間廂房,東廂房門頭立有一塊黃金牌匾,上書“重諾守信”四字,這里主要是處理商會具體事務的辦公總署。西廂房門頭也立有一塊黃金牌匾,上書“保家護財”四字,這是胡商狼衛安排具體防衛事務的辦公總署。此時,兩個廂房內進出者絡繹不絕,忙的不可開交,除了這些人的服飾還保留著胡風,整個庭院的布置儼然一個中原商會的派頭。

再往前走,廣場的盡頭有一座大殿,大殿兩側各有一扇偏門,此門直通商會總署后院,后院乃康老和個人起居之所,非至親之人很難進入,而在后院之后,則是一個裝飾奢華的后花園,專供康老和家屬游玩。

韓天虎跟隨康老和步入大殿,只見正堂上即無關公也無佛陀,而是一張雙女畫像,這張畫像是襖教尊神,左側女子為善女神,右側女子為惡女神,因襖教不是一神教,也非多神教,而是一種獨特的二元論宗教,其宗教認為善與惡不斷斗爭,結局則是善取得最終勝利,故有此畫像貢為尊神。

韓天虎在左側尊位坐定,又和康老和簡單寒暄幾句,各種茶水食點便已上桌,康老和突然笑瞇瞇的問道:“不知韓都尉登門有何貴干?”

韓天虎沖康老和一抱拳,異常恭敬的說道:“我有一同伴,在追擊歹人時突然失蹤不見,聽路人說,他是被你們狼衛所擒,故特此前來查看。”

“哦?竟有此事!”康老和把管家叫到近前嘀咕了一陣,管家看了韓天虎一眼,悻悻的退了出去,康老和則繼續樂呵呵的說道:“皇城太大,進出者甚多,查問還需片刻,韓都尉可先在此飲茶,歇息須臾。”

“感激不盡!”

“不知你那位同伴是何許人也,竟勞煩韓都尉如此費心?”康老和端起茶盞,向韓天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小老與他相處數日,略有些感情罷了,對了,他叫曹瓊,想必薩寶應該認識。”韓天虎回應了一個請的手勢,端起茶盞輕輕泯了一口。

康老和一聽到曹瓊二字,剛剛入口的茶水差點噴將出來,但轉即又裝作身體有恙,咳嗽不止的樣子,坐在那里不停喘息,旁邊的內侍趕緊上前,幫康老和輕輕捶著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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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威逼利誘

這幾日,康老和一直在河西各地巡視,故對張掖郡內發生的事情知之甚少,突然聽到曹瓊復出查案,心中不由一驚,若不是什么驚天大案,裴矩是不可能動用曹瓊的,而此時,曹瓊又被他西域商會挾持,不知這案子,是否與他西域商會有關?

但這也只是瞬間的疑慮,康老和很快便平復了心情,向韓天虎擺擺手,以示歉意:“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曹瓊與康老和之間的過節,韓天虎早有耳聞,所以他才如此篤定的認定,曹瓊就在皇城,只是康老和不愿說破,故他也裝作毫不知情:“薩寶執掌東西商路,受萬民敬仰,定能益壽延年。”

“有些人可是巴不得我早點去死呢!”康老和輕輕啖了一口茶,似在開玩笑般的笑道。

“東西商路可是連接中原與西域之間最重要的經濟文化通道,但因中原多年戰亂,這條商路早已接近廢棄,近幾年,在薩寶的精心經營下,商路又重歸繁榮,不論是對我大隋,還是對西域,薩寶都是功不可沒,哪有這般不識時務之人?”

“可是你們的裴侍郎就偏偏和我過不去,不止一次要求我們解散商會。”康老和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韓天虎,似在觀察著他的反應。

韓天虎雖是軍人出身,但對政治也略有耳聞,康老和重振東西商路,使其逐漸繁榮,確實功不可沒,但隨著西域商會的不斷壯大,它對隋朝來說,反而成為了一個毒瘤,一則是,朝廷不能對西域商賈進行直接管理。二則是,西域商會壟斷著東西商路,所有進入中原的西域胡商,都必須將自己的貨品,按照西域商會規定的市價轉賣給他們,然后再從西域商會手中,購買來自中原的物資運回西域,胡商們就這樣被西域商會無條件的壓榨著利潤,再加上上交給隋朝的稅金,西域商賈們過的并不輕松,這也使裴矩的很多改革政策無法落地,裴矩數次與西域商會公開博弈,但均因西域商會在河西早已根深蒂固,且在朝廷中的利益網絡盤根錯節,裴矩每每都是無功而返。

所以,裴矩和康老和之間的矛盾,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韓天虎并不想對此事有所評述,故回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在下軍人出身,只知行軍打仗,對薩寶說的這些并不在行,遂不敢妄加評論。”

康老和冷笑一聲,正欲開口說點什么,突見管家領著一人匆匆而入,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康老和的長子康大成。

康大成向康老和請好問安后,隨即與韓天虎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就各自落座。

“父親,孩兒昨夜便已至此,無奈您西巡未歸,故未能當面請安,剛一聽聞您返回商會,我便極速趕來。數日后,隋帝楊廣將西巡張掖,裴矩要求我們于三日內完成南城官市的商鋪入駐,不知父親大人有何打算?”康大成開門見山,率先打破了沉默。

“薩寶大人,既然查訪還需片刻,不如我先行告退,等一有消息,您再知會于我,可否?”韓天虎聽聞康老和父子將要商討商會事宜,自己夾雜其中,恐影響二人商議正事,便當即提出告退。

“韓都尉不是外人,父親但說無妨!”康大成揮揮手,示意已經離座的韓天虎繼續落座,韓天虎見康老和沒有表態,又不好自作主張獨自離去,只好繼續坐回原位,聽父子二人商討商會事宜。

康老和看了一眼韓天虎,又看了一眼康大成,隨即面無表情的徐徐說道:“裴矩把南城官市正街的五百家商鋪全部硬生生的塞給了我西域商會,若三日內不能將這五百家商鋪盡數開張,裴矩就要關停我西域商會,奪我商路的經營之權,這不擺明了是在刻意刁難嗎!?”

“天殺的裴矩,我弄死他!”康大成突然拍案而起,搞的韓天虎一臉尷尬。

“大成,韓都尉在此,不可胡言亂語!”康老和一臉溫怒,沖韓天虎的方向使了個眼色,意思已經非常明了,而韓天虎則趕緊端起茶盞,低頭自飲起來,似是什么也沒有聽見。

“父親,那您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康大成完全當韓天虎不存在,依舊高聲問道。

“三日之內,讓這五百家商鋪盡數開張,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吧,裴矩刻意針對我西域商會,得有人助我們加快進駐速度才行,否則,按照甘州府衙的要求,所有進出貨物都要進行層層安檢,就是花上十日,我們也未必能成啊。”康老和面露難色,說的很是沒有底氣。

“父親,這有何難,韓都尉不就是現成的免檢符嘛!”康大成一臉欣喜的指向韓天虎,韓天虎聽聞此言,一口茶水差點噴將出來。

“哎呀,你看我這腦子,真是老糊涂了,貴人就在眼前,我還憂慮個甚啊,怕就怕,韓都尉不肯幫忙呀!”康老和拍著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圣人屆時會蒞臨南城官市進行巡視,并在此召開萬國盛會,故甘州府衙才會對進出南城官市的貨物進行嚴查,況且我官職卑微,怕是很難……”

“韓都尉過于謙虛了,只要韓都尉愿意,就沒有韓都尉辦不成的事!”康大成笑瞇瞇的走了過來,然后輕輕拍了拍韓天虎的肩膀道:“需要多少金幣,你可以隨意開價!”

“康公子,這真不是錢的事!”韓天虎一臉難色。

康老和也一臉堆笑的走了過來:“我們是商人,利益才是第一要義,只有隋朝安定繁榮,東西商路才能夠持續運營,我們也才能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隋皇帝西巡河西,我們當然希望一切安好,若真出點什么亂子,中原又會回到亂世之中,那對我們沒有半點好處,你說是與不是?我們能有此打算,最根本的宗旨,也只是希望盡快進駐南城官市,為隋皇帝西巡貢獻綿薄之力,以此來重振東西商路,從而獲取更大的利益,豈會趁機制造混亂,自取滅亡?”

韓天虎雙手抱拳,沖康老和深深一躬:“薩寶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只是在下真的官低言微,實屬力所不能及也。”

“好一個力所不能及也,那二十八名四方館暗樁的名單,也是你韓都尉力所不能及也嗎?”康大成看著韓天虎,露出一臉陰森的冷笑。

韓天虎聽聞此言,臉上肌肉連跳數下,然后忿忿不平的說道:“若不是因我父親病重,我豈會做出如此不義之事!況且當時,你只是說讓我提供暗樁名單,并保證不傷他們一分一毫,沒想到……你們真是太卑鄙了!”

“韓都尉不必太過自責,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就是圣賢也難逃此劫。我本也沒想要殺了他們,怪就怪曹瓊吧,他來的不是時候,是他惹惱了我!”康大成皮笑肉不笑的望著韓天虎,似乎很享受他那極度煎熬的表情。

“不!這次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這事可關乎到圣人安危,社稷安寧!”韓天虎不停的搖著頭,似是對之前所做的事情很是后悔。

“韓都尉過慮了,我們只想盡快入駐南城官市,又不是謀反叛亂,怎能扯上圣人安危?社稷安寧?況且話又說回來,我們這是在幫大隋楊威,樹萬邦來朝之榮啊!”康老和語重心長的補充道。

“可我真的做不到!”韓天虎回答的異常堅決。

“韓都尉不必這么早就下定論,令尊我已于昨日請至府中,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絕不會受半點委屈!”康大成似笑非笑的說著,言語中滿是陰冷。

“你!你們……”韓天虎聽聞康大成劫持了自己的父親,氣的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

“管家,你先送韓都尉回去,讓他好好考慮考慮,我相信,明早之前,定會有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答復!”康大成笑瞇瞇的沖管家一招手,只見管家端著一個蓋有紅布的方盤疾步走來,康大成掀開紅布,底下竟是金幣百枚,“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事成之后還有百金奉上,望韓都尉笑納!”

“我不會收你一分錢!”韓天虎說的很是義正言辭。

“不急,不急,韓都尉還是回去好好考慮考慮,不要這么著急就下定論,這樣對誰都不好!”管家客氣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韓天虎氣哼哼的一甩衣袖,極速出了門。

“你什么時候劫持的韓都尉令尊?”康老和見韓天虎已經走遠,遂轉頭責問起了康大成。

“父親息怒,我并不知道韓都尉今日會在此處,故并沒有劫持他的父親,但如果父親同意,我現在馬上安排!”康大成畢恭畢敬的屈身一躬,臉上滿是奸笑。

康老和愣了一下,轉即明白過來,康大成這是看到韓天虎在此,臨時想出的一條計策,想以此來要挾韓天虎,幫助他西域商會盡快完成入駐南城官市的相關事宜,一想到此處,康老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好,不愧是我兒子,虛虛實實,假假真真,哈哈哈……”

“孩兒還是覺得,應該把韓都尉的父親請過來,好生伺候著!”康大成向康老和又是一躬。

“請!一定要請!但千萬別驚著老爺子!”康老和略一回味,覺得事已至此,也唯有繼續走下去了。

“是,孩兒即刻去辦!”

“等等,曹瓊是你抓的?”康老和突然叫住了正欲退下的康大成。

“曹瓊被抓了?”康大成一臉疑惑,不知康老和所問何意。

“好了,你去吧,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康老和擺了擺手,望著康大成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經意間,發出了一聲不易覺察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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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甲丁其人

曹瓊似是做了一場噩夢,驚的突然醒轉過來,但半天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噩夢,遂搖搖昏昏沉沉的腦袋,開始觀察起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間黑漆漆的房間,潮濕而又陰暗,房間內僅有的光線,是從一個巴掌大小的天窗中射進來的,從陽光射入的角度判斷,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曹瓊看著自己被鐵索牢牢縛住的手腳,忽然想起,那名紅袍女道人輕輕一甩佛塵,自己便覺一股異香襲來,瞬間便就不省人事,而現在,曹瓊最想弄清楚的,便是自己到底在哪里?

就在曹瓊苦苦思索之際,房間角落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咳嗽聲,曹瓊循聲望去,瞅了好半天才看清楚,就在這個房間的最里邊,還有一個房間,兩個房間之間則用一道鐵欄柵隔開。而那個小房間里,有一位婦人正坐靠在墻角,有氣無力的喘息著,因為光線太過昏暗,如果不細看,確實很難發現她的存在。

曹瓊沖那名婦人輕聲詢問道:“請問,這是何處?”

但過了好大一會兒,曹瓊仍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遂以為對方沒有聽見,繼續提高嗓門追問道:“請問,您可知這是何處?”

墻角處終于傳來了一聲有氣無力的回應:“皇城地牢!”

一聽到皇城二字,曹瓊便肯定了自己的大部分猜測,那個紅袍女道人果然是康老和的客卿,一個堂堂的西域商會會長,花重金聘請幾名江湖高手,來為其賣命,并不是什么新鮮事,而對于駱駝城皇城,曹瓊也不是第一次光臨,故對這里的布局略知一二,這間地牢,原是北涼皇后專門用來管教下人的私刑之地,沒想到康老和接手后,竟連這塊腌臜之地也沒有放過。

“你是胡人?”角落里那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再次傳來。

曹瓊不知對方緣何會有此問,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苦笑:“這世道,還分什么漢人和胡人,現在的大隋皇帝,不也是鮮卑胡人嗎?”

“也是,不過聽你這談吐,應該不是一名普通胡人,不知為何會在此處?”

“我為甘州府衙辦差,現正在偵破一宗疑案,沒想到追兇至此,竟遭了奸人暗算。”曹瓊說到最后,不由得苦笑起來。

“疑案?可與康吉香鋪有關?”黑暗中的婦人突然發出一聲驚呼,聲音雖然不大,但能明顯感覺到她語氣的變化。

“康吉香鋪?”曹瓊渾身一個激靈,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因為他想盡力看清楚這名婦人的容貌,幾個彈指后,曹瓊的臉上漸漸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你是甲丁的妻子?”

墻角立時傳來一陣摩挲聲,這名婦人同樣驚喜的想要將身體直立,盡可能的靠近曹瓊:“你認識甲丁?甲丁現在如何?”

曹瓊略一猶豫,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希望能夠從甲丁妻子身上獲取到更多線索,但如果現在就告訴她實情,曹瓊定會一無所獲,所以又避重就輕的說道:“我不認識他,但我正在查的案子和他有關,所以對你們夫妻二人有些許了解。”

“哎,早就勸過他,不要摻和這些事情,可他就是不聽!”此時的墻角處,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抽泣。

曹瓊見對方的心理防線竟如此脆弱,遂覺得,這是一個了解甲丁身世的好機會,雖心中有些許不忍,但為了自己的職責,也只好接上話茬,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甲丁沒事,他也是一名受害者,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可以說出來,或許我能幫幫他。”

“你真的可以幫他嗎?”婦人的話語中滿是驚喜。

“當然,我可是朝廷的四品都尉。”曹瓊盡量把自己的官職說的高一點,以獲取甲丁妻子的信任。

“可你都被關在這里,要如何幫他?”

“這完全是一場誤會,等他們弄明白了我的真實身份,肯定會很快放我出去的……”

曹瓊就在這一來二去的寒暄中,漸漸取得了甲丁妻子的信任,甲丁妻子也在曹瓊的引導下,慢慢說出了關于甲丁的點點滴滴。

甲丁本名康士吉,原是云中折沖府的一員武將,三年前,在一次突厥游民的入關劫掠中,甲丁身先士卒,一次性擊殺了十多名突厥游民。

而此時,皇帝楊廣剛剛繼位,正值對突厥可汗招降的緊要關頭,該事件雖然不大,但政治影響深遠,突厥可汗牢牢抓住此事不放,向隋朝實施了大筆敲詐,甲丁也就成為了這次交易的犧牲品。

好在甲丁戰功卓著,人緣不錯,云中折沖府用一名死囚向突厥汗庭敷衍了事。

畢竟,甲丁之事上不得臺面,云中折沖府為了保證事不外泄,只得除去甲丁軍籍,將他發配到河西之地,好讓他遠離突厥汗庭,以免節外生枝。

甲丁通過自己的勤勞和努力,以及此前在云中折沖府積累的些許積蓄,很快便在駱駝城周邊有了安身之處,生活雖算不上富裕,但還算愜意。

兩年前,甲丁在一次夜間外出時,偶遇一輛馬車被狼群所困,形勢相當危急,在云中草原,碰上狼群是常有之事,故甲丁對付狼群很有經驗,經過一番殊死搏斗,這輛馬車最終被甲丁所救。

馬車的主人是一名白衣胡人,大家都叫他白貴人,白貴人出手很是闊綽,但甲丁并不想獲取任何報酬,在數百金的酬勞被甲丁多次拒絕后,白貴人給他在駱駝城內購置了一處農家小院,也就是曹瓊剛剛去過的“巷五東八”,同時買下一名西域女婢,贈于甲丁為妻,也就是曹瓊眼前的這位婦人,她本名叫做張天依,甲丁本想再次拒絕,但張天依按照白貴人的指示以死相逼,甲丁也就只好接受了。

一直四處漂泊的甲丁,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生活變得更加有了滋味,雖二人一直沒有子嗣,但并不妨礙二人日益增進的感情,日子始終過的紅紅火火。

只是好景不長,一年多前,皇帝楊廣下令開鑿永濟渠,自涿郡一路聯通至廣通渠,旨在打通黃河流域與海河流域之間的通道,遂開始在全國上下大量征發勞役,而甲丁早已沒有了軍籍,自然也在征調范圍之內。

這對剛剛品嘗到家庭溫暖的甲丁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噩耗,加上之前在云中折沖府所積累的怨氣,甲丁自是對征發勞役大為反感,遂想盡一切辦法,想要逃避勞役,幾次嘗試無果后,甲丁便想到了白貴人。

甲丁在白貴人的關照下,很快便成為了張掖郡城四方館的伙計,因四方館隸屬西域商會,甲丁簽完賣身契后,便成了胡商的奴隸,不再屬于大隋子民,因此,甲丁也就逃過了隋朝的勞役征發,但他自此也只能在四方館為奴,否則就要受到《大隋律》的嚴懲。

甲丁雖在四方館為奴,但相比其他伙計,他要自由上不少,時間一久,大家也就漸漸忘了他的存在。

一個多月前,白貴人突然主動來找甲丁,要他幫自己做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張天依并不知情,也不好過問,但從甲丁一天到晚的忙碌中,張天依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自從白貴人主動找過甲丁,甲丁的身上時時都揣有大把金幣,并不斷出入各種高檔場所,與三教九流和地方吏員整日混跡在一起,夜夜笙歌、紙醉金迷。

從和甲丁有意無意的交流中,張天依得知,甲丁過繼了白貴人的一間香鋪,并改名為康吉香鋪,同時在張掖郡的數個城郭內外,均租下了好幾處院子,但甲丁只道是白貴人做生意所用,張天依也就不好再追問什么。

直到十多天前,一名滿臉胡須的胡人來找甲丁,一進門便與甲丁稱兄道弟,寒暄不止,而張天依只顧忙前忙后,為二人準備酒菜,并不知道他們具體聊些什么,但從二人斷斷續續的談話中,張天依似乎聽到了黃門侍郎、南城官市、大幅將至、改天換地等一系列大不敬的詞語,曹瓊從張天依進一步的描述中,斷定這個滿臉胡須的胡人就是咖都藍。

等咖都藍走后,甲丁甚是高興,借著酒勁,拉著張天依就是一陣感慨,說隋軍大勝,皇帝即將西巡,他終于可以借此機會出口惡氣,以報殺身之仇,而張天依則非常害怕,不止一次的勸過甲丁,要他以家庭為重,切不可太過偏激,但每次,甲丁都不耐煩的搪塞道,自己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能有一個更加幸福的家庭。

直到昨夜子時,兩名黑衣人把張天依綁進皇城,然后關進了這間地牢,一名紅袍女道人立時對她進行了簡單的審訊,張天依這才知道,甲丁出事了......

自昨夜起至現在,張天依因擔心甲丁安危,一直心急如焚,再加上粒米未進,整個人變得憔悴不堪,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轉眼間便已過去了一個時辰,那抹殘留的陽光也早已不見,整個地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曹瓊還想追問一些細節時,地牢的大門突然開了,張出塵帶著四名下人魚貫而入,六盞油燈業已被迅速點燃,地牢里頓時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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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最后一餐

曹瓊只輕輕一嗅,便斷定四名下人的手中盡是好酒好菜,遂朗聲說道:“嘖嘖,真香啊!看來是送斷頭酒的到嘍!”

“那還請曹都蔚多飲幾杯,免得在黃泉路上后悔啊。”張出塵嫵媚一笑,隨即將手輕輕一揮,曹瓊和張天依的牢門被先后打開,不一會兒,二人面前便多了一壺燒酒、半只烤羊腿和七八張胡餅,張出塵再一揮手,那四名下人便又退出了地牢。

曹瓊的手腳雖被鐵索縛住,但這并不影響他正常飲食,食物剛一落地,曹瓊便抓起羊腿猛咬幾口,然而口中的肉還不及咽下,半壺燒酒便已下肚,口中還含糊不清的喊著:“痛快!痛快!”

張出塵也不搭理胡吃海塞的曹瓊,徑直來到了張天依面前,張天依此時正蜷縮在角落里,渾身不停的瑟瑟發抖。

張出塵面無表情的盯著張天依看了一會兒,然后輕輕一甩拂塵,口中淡淡說道:“吃點東西吧,生活并不會因為你的消極,就變得好一點。”

“對對對,就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否則下輩子投胎,都投不上個好人家!”曹瓊的嘴里塞滿了食物,但還不忘附和張出塵幾句。

“甲丁現在如何?”張天依一臉哀求的看著張出塵。

張出塵特意看了一眼曹瓊,知道他并沒有告訴張天依真相,略一猶豫后,張出塵還是淡淡的回答道:“甲丁死了!”

“死了......他是怎么死的?”張天依此時已接近崩潰,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了。

張出塵微微一笑,緩緩道出了甲丁的死因,但始終沒有提及曹瓊的名號,而此時的曹瓊已經停止進食,緩緩將羊腿放下,一臉吃驚的盯著張出塵,因為張出塵說出的每一個細節都是那樣的精準,仿佛自己身臨其境一般,待張出塵說完,曹瓊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漬,一臉不解的問到:“你到底是誰?為何知道的如此詳細?”

張出塵冷哼一聲,轉即又對曹瓊嫵媚一笑:“你們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秘密,不論是誰,只要中了我的噬魂香,他都會對我所有的問題有問必答。”

曹瓊這才想起,剛剛昏迷中的那場噩夢,并不是真的噩夢,而是自己中了噬魂香,張出塵正在不停的挖掘自己的秘密,而自己又一直在與噬魂香負隅頑抗,故才會產生那些看似模糊的噩夢。而現在,自己對張出塵來說,早已沒有了秘密,曹瓊反而變得坦蕩起來,又撈起那只吃剩的羊腿,邊吃邊問到:“你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何會為康老和賣命?”

張出塵也不想對曹瓊隱瞞什么,繼續嫵媚一笑道:“貧道是一名江湖游俠,于十年前師從雍州李靖,并于去年學有小成,現遵從師命,下山歷練,于三月前才剛剛游歷到河西之地。江湖游俠向來都是誰出錢多,便為誰賣命,所以我為誰賣命并不重要,不過我的主顧并不是康老和,至于是誰,無可奉告,明日刑場之上,你自會知曉!”

“看來,這一頓果然是斷頭酒啊!”曹瓊從張出塵的話語中嗅到了一絲不安。

“抓緊享受吧!”張出塵回答的依舊輕描淡寫。

曹瓊冷笑一聲,沒有說話,突然大咬一口肉,猛灌一口酒,獨自吃了起來,腦海中似在思考著什么……

倒不是曹瓊怕死,而是他實在想不出,除了康老和以外,還有誰會置自己于死地?而這里是西域商會,是大隋土地上為數不多的法外之地,那張出塵口中所謂的刑場,不過是他們的私刑之地,曹瓊可不想就這樣被秘密殺害,死的不明不白。

張出塵不再搭理曹瓊,繼續轉向張天依,但見張天依正蜷縮在角落里不斷抽泣,面前的食物依舊分毫未動,張出塵緩緩蹲下,輕輕拍了拍張天依的肩膀,滿是溫柔的說道:“放心,你不會死,反正都要準備斷頭酒,也就多備了一份。”

“還是讓我去死吧,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張天依淚如雨下,一臉哀求的看著張出塵。

“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著想啊。”聽聞此言,曹瓊和張天依同時驚奇的看向張出塵,曹瓊從張出塵的眼神中斷定,她所言非虛。

“真的嗎?”張天依將信將疑。

“已經三個月了,為了孩子,你要好好活著。”張出塵說的很是溫柔。

看著張天依忽喜忽悲,情緒漸漸有了好轉,曹瓊突然沖張出塵招了招手:“張道長,你過來,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一個將死之人,能有何事與我商量?”張出塵雖這樣說著,但還是緩步來到了曹瓊這邊。

“張道長,你能否幫我救她出去,保她母子平安!”曹瓊嬉皮笑臉的看著張出塵,但眼神中卻滿是哀求。

“幫你?為何?”

“此事之錯不全在我,但也是因我而起,甲丁雖死,但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妻兒也慘死獄中,你若幫我,也算是為我贖罪了。”曹瓊說完后雙手一叉,身體微微向前一傾,雖是坐在地上,但樣子卻極其恭敬。

“我說了,她不用死!”

“但他們也不會輕易放過她,不是嗎?”

張出塵沒有辯解,因為她確實沒有接到釋放張天依的命令:“我保證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我必須聽命于我的主人。”

“虧你們還叫江湖游俠,你們所謂的俠義到底是什么?就是讓這個無辜的弱女子在這里遭罪嗎,就是讓一個幼小的生命剛剛出生就看到這個腌臜之地嗎?還是為了那些滿是銅臭的金幣?”曹瓊臉上的肌肉不停跳動著,眼神中滿是輕蔑。

“若我幫你,我能得到什么?”張出塵也不生氣,而是淡淡的反問道。

曹瓊見張出塵已然松口,腦海中便開始迅速運轉,不停思索著自己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但想了一圈后,才發現自己真的家徒四壁,但他又不想放棄這個機會,遂趕緊說道:“我愿為你做牛做馬,鞍前馬后!”

“一個將死之人,和我說這些有什么意義?”張出塵覺得曹瓊的這個提議很是可笑。

“那萬一呢,萬一我福大命大死不掉呢,你豈不是就多了一個忠誠的手下,我可以無條件為你做三件事,刀山火海,在所不惜!”曹瓊雖說的嬉皮笑臉,但眼神中卻滿是誠懇。

“那如果我叫你去死呢?”張出塵冷笑一聲,一臉嚴肅的問道。

曹瓊略一愣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曹瓊若能從這里活著出去,我的命就算是撿來的,再把它送于道長又有何妨?況且道長乃俠義之人,豈會讓我去做這些個傷風敗俗之事!”

張出塵沒有立即回答曹瓊,而是在地牢中來回踱著步,十多個彈指后,張出塵轉身看向曹瓊:“我答應你,但我不知該把她安置在何處?”

“這個簡單,如若不棄,我家現在正好空置,可以作為她的藏身之所。出駱駝城向南百里,有一座五彩繽紛的丘陵,我家就住在那座丘陵附近,找人隨便一打聽,準能找到。”曹瓊見張出塵開了口,心中滿是歡喜。

“記住,我不是為了你才救她,一個將死之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是想試試,大名鼎鼎的曹都尉到底有多少俠氣,居然敢嘲笑我們江湖游俠!”張出塵邊說邊把張天依的食物端到了曹瓊面前:“多吃點,聽說黃泉路很長,免得餓死!”

“放心,只要我能活著,這個承諾永遠有效!對了,裴矩找我來干這差事,他可是許諾了我五百金幣,如果我真死了,你去找他把這些金幣全要回來,也夠你兩人下半生所用了!”說完后,曹瓊毫不客氣的抓起酒壺狂飲幾口,口中還不停的嘟囔著:“痛快!痛快!”

張出塵媚笑著搖搖頭,不再搭理曹瓊,一把抱住張天依就往地牢外走去,這才剛剛上了三個臺階,突聽曹瓊大聲喊道:“張道長,明日可否去互市署衙報個信,告訴他們鬼兵的藏身之所,這樣能救很多人!”

“曹都尉,你的要求太多了!”張出塵頭也不回的疾步出了皇城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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