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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日:雪暴(一)

  • 決戰胭脂山
  • 甘謠
  • 13125字
  • 2021-02-03 12:00:00

大業五年,六月初八。

祁連雪山,大斗拔谷,峰頂,丑正。

今天是六月癸卯日,中伏第一天,但今天的天氣卻并不晴朗,月亮早已被烏云遮擋的不知去向,山頂上的寒風也開始呼嘯起來,居然有幾頂帳篷還被狂風引燃,引得鬼兵們一陣驚慌。

韓天虎躺臥在雪地中被凍得瑟瑟發抖,又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后,他總算看明白了鬼兵的把戲。

大斗拔谷山高路險,隋軍從中穿行異常困難,但鬼兵想要搞點破壞也是實屬不易,面對這狹窄的山谷,眾多的隋軍,鬼兵們想要有所動作,估計頃刻間便能被亂刀剁成碎末。

正因為這陡峭的崖壁,山頂便成了最好的襲擊地點。

只是這高聳入云的祁連山頂,處處都是皚皚白雪,即便想要襲擊,上面連一片碎石都找不見,總不能捏雪球和下面的隋軍打雪仗吧,即便是弄個不小的雪崩,只要下面營救及時,也不會造成太大傷亡,關鍵是誰也不能保證,雪崩就一定能夠砸中隋皇帝楊廣。

圖窮匕見!

雪山頂上,最不缺的就是雪,而鬼兵們處心積慮弄出的鬼火,居然僅僅是把這些雪塊融化,然后加入一些韓天虎并不知有何作用的木屑,攪拌均勻后再經模具凍成冰磚,或者是冰球,井然有序的碼放在懸崖邊上,這便代替了石塊。

而在這些冰磚和冰球的后面,還埋了一個又一個的伏火雷,然后鬼兵用引信把它們連接在一起,做成了一個巨大的連環雷矩陣,雖然天黑看不清楚,但韓天虎從鬼兵們來來往往的勞作中已經看出,這個矩陣少說也有二三里長。

用二三里長的“亂石陣”去殺一個人,那成功的概率自然就大了許多,如果再有人做內應,那可真是百發百中。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你在乎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曹瓊臨死前的那句話,一直在韓天虎的腦海中回蕩,他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自己的想法太多,欲望太雜。

為了給父親治病,他出賣了近三十名暗樁,又為了換取父親的安危,他出賣了自己的兄弟,緊接著,殺咖都藍、害曹瓊,還讓那么多士兵殞命,最終越陷越深,而自己的父親呢?現在就真的安全了嗎?答案是否定的,而自己反而永遠的成為了別人手中的傀儡。

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沒有這么多欲望,康大成真的忍心看著自己的父親死掉嗎?即便是康大成不出手,難道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救自己父親的良藥了嗎?如果……

一切已經沒有如果!

再怎么說,韓天虎為了救出自己的父親,他需要完全服從的只是康大成一家,而不是給鬼兵做傀儡,他已經做錯了許多,他不能再這樣錯下去了,他要想辦法盡量補救。

而現在,漫山遍野都是鬼兵,韓天虎即便想要逃跑,他也得找個同伴,亦或者是找個靠山,真等出了事,也能有人給自己背鍋,不至于就這樣白白送了性命,而康子恒便是這樣的人。

況且,韓天虎的打算,也絕不是逃跑這么簡單,他想挽救這個危局。

“哎,兄弟,這里也太冷了,要不把我也弄到康公子的帳篷里去唄!”韓天虎向看守康子恒的鬼兵大喊著,由于山風很大,所以他的喊聲并沒有驚擾到其他人。

那名鬼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向帳篷內嘀咕了幾句,看到那名鬼兵往自己這邊走來,韓天虎知道,康子恒同意了。

這個帳篷并不大,邊上也沒有壓實,正不停的往里灌著風,康子恒的屁股下坐著一只木箱,估計是鬼兵運送什么物資留下的容器,而他的身上則蓋著三個麻布袋,樣子看去很是滑稽。康子恒腳邊的鐵盆里火燒的正旺,韓天虎一看便知是鬼火,只是康子恒受不了鬼火的氣味,所以火盆離他有點遠。

此時的康子恒,正吊著長長的鼻涕渾身凍得瑟瑟發抖,韓天虎知道,康子恒之所以同意他進來,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而是他也凍得無法入眠,只希望能隨便找個人聊聊,消磨時間。

“這冰天雪地的,真他娘欺負人啊!”韓天虎學著康子恒的語氣,不停抱怨著。

“早知道這樣,我他娘的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說不定現在正抱著我的花兒嘿咻呢!”康子恒吸了一下鼻涕,一臉陶醉。

“要不咱兩逃吧,這要是撐到天亮,估計會被凍死!”韓天虎蹲在火盆旁,試探性的問道。

康子恒突然直起身子,瞪著眼睛盯著韓天虎道:“怎么,你想回去報信?”

“不,不是!我父親都在你手里,我哪有那膽啊,我這不是怕您在這冰天雪地里給凍壞了不是!”韓天虎趕緊陪笑著解釋道。

“知道就好!”康子恒瞪了韓天虎一眼,又將身子縮了回去。

韓天虎依舊不死心,繼續沒話找話的說道:“您就愿意被這樣干凍著啊!”

“你以為我愿意在這坐著嗎,我難道不知道在家摟著小妞睡覺舒服嗎,是我父親非要讓我在這盯著,我能有什么辦法啊!”康子恒說的很是激動,蓋在身上的麻布袋都差點滑到了火盆里。

“楊廣馬上都要死了,你還盯個屁啊!”

“不是,你說他們……”

“我可聽外面的那個兄弟說了,等下天一亮,楊廣就要從這山谷底下經過,而他們便在這里炸山,這還不把楊廣給活埋了啊!”韓天虎發現,康子恒居然不知道鬼兵的計劃,所以他盡量把事情描述的夸張一點,以引起康子恒的警覺。

康子恒噌的一下從木箱上站了起來,三個麻布袋立時掉落在了地上。康子恒神情嚴肅的來回踱著步,不知是因為天冷,還是因為緊張,他的身體一直顫抖不止,韓天虎則趁機煽風點火道:“薩寶讓您盯著他們的目的,就是不希望他們的行動太過出格,然后把西域商會給牽扯進來,而現在,他們可是要刺殺大隋皇帝啊,如果成功還好,如果不成功,或者中間出了什么紕漏,他們把這個責任統統推給你們西域商會,你們就成了他們最好的替罪羊!”

“這么說來,我離這里越遠越好!?”

“那是當然,你以為馬古白把我兩強行綁來,是干什么的?就是來當替罪羊的啊!”韓天虎繼續給康子恒洗著腦。

康子恒似是下定了決心,伏下身來沖韓天虎輕聲說道:“你救我出去,我放你父親,但回到西域商會之前,你必須對我寸步不離,否則,你知道后果。”

韓天虎一陣欣喜,他終于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只要能夠離開這里,他就有一百種辦法來對付康子恒,但他的臉上,卻表現得異常平靜:“康公子,您說這話就見外了,我投名狀都給您立了,你這是看不起我韓天虎呀!”

“哪里,哪里,都是兄弟……”康子恒邊說邊給韓天虎松了綁,“等下出去,你把他們弄暈就行,切不可殺人,要不我跟馬古白可沒法交代。”

韓天虎應了一聲,便向帳篷外迅速竄去,隨著一聲悶響,帳篷外傳來了一個人跌倒在地的聲音,然后,帳篷外的那名鬼兵,便被韓天虎給拖了進來。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韓天虎領著康子恒悄悄摸出了帳篷,往黑暗的深處緩緩靠去,鬼兵們都在不停的忙碌著,加上現在已經凌晨,正是人們最困乏的時候,所以沒有人會去關心自己的身外之事,況且現在,呼嘯不止的風聲,又毫無痕跡的掩蓋了二人踏在雪地上的腳步聲,故他們從鬼兵身邊經過時,居然沒有人愿意多看一眼,依舊自顧自的忙碌著。

二人離火光越來越遠,就證明與安全越來越近,所以步子也就越邁越快,到最后,二人直接跑了起來,但沒跑出多遠,康子恒就已氣喘吁吁,站在原地不停的咳嗽起來。

韓天虎見狀,只得先讓康子恒在原地休息,自己先趕去前方探路,即便是自己撇下康子恒獨自逃走,那也要先弄明白行進的方向,否則在這個雪山之巔上瞎轉,一不小心就能墜入萬丈深淵。

韓天虎摸黑往前走著,他感覺自己越走越低,應該是在往山下走去,但前方沒有一絲光亮,而雪地里看哪又都是一樣,故韓天虎走的異常小心,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其他什么也聽不見。

將將走出三十多步,韓天虎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推了一把,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摔去,身體瞬間匍匐在了雪地之中,眼前除了白雪,什么也看不見。

韓天虎暗叫一聲不好,正欲躬身站起,后腦勺突然被什么東西重重擊了一下,眼前一黑,漸漸失去了意識。

…………………………………………………………………………

漆黑的峽谷中,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火龍,隋皇帝的西巡大軍,終于邁開了挺進河西的步伐。

李軌經過一夜巡查,終于走出了大斗拔谷,正好趕上西巡大軍出發。

山谷前的陣勢李軌生平未見,一個又一個的方陣排列的橫平豎直,粗略估算,這些方陣少說也有一百有余,而每個方陣的規模大約在三四千人上下,浩浩蕩蕩綿延十數里,將谷口塞的滿滿當當。

隨著一陣號角聲響起,排在最前面的一個方陣開始三人一組的向前行進。

走在最前面的幾排,兩側士兵的肩上均扛有一面巨大旌旗,中間的士兵則都舉著火把,為大家照亮前進的道路。

旌旗后面的士兵,每隔三五排便舉著幾根火把,而沒有火把的士兵,則三五成群的扛著一些東西,有的是圓木,有的是方板,有的則是一些布料,李軌猜想,這些東西應該都是扎營之物,而他們出谷的第一件事情,應該就是安營扎寨,為后面出谷的部隊提供起居之所。

李軌讓自己的士兵原地休整,而他自己則去尋找虞世基所在的方陣去了。

可這谷口有上百個方陣,乍一看去并無區別,這讓李軌很是頭疼,就在他來回在方陣之間巡看之際,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叫住了他,“呔!軍營重地,不可造次!”

李軌趕緊回頭望去,只見一名將軍模樣的人正馭馬向這邊走來,李軌立即迎了上去,將鎮夷司腰牌雙手呈上:“酒泉折沖府領兵校尉李軌參加將軍,末將奉裴侍郎之命,特意前來給虞內史送信!”

只見那將軍一叉手道:“在下楊義臣,幸會!”

李軌聽聞對方報名,心中徒然一驚,楊義臣可是隋朝名將,幾個月前,便在離這不遠的琵琶谷內大敗吐谷渾大軍,而他的其他功績更不用說,戰突厥、破鐘逵,跟隨二帝南征北戰,關鍵他還是將門之后,封授禮部尚書,前途不可限量,這也是李軌長這么大見到的第一位大將軍,遂趕緊跪拜下去,異常恭敬的說道:“久聞楊將軍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氣宇軒昂,英氣逼人!”

楊義臣上下打量了李軌一圈,然后擺擺手道:“起來吧,軍營里不興這些俗套,既然是裴侍郎叫你來的,那就趕緊去送信吧,虞內史應該就在第五排,第九方陣。”

“謝將軍!末將還有一事,恐要勞煩將軍,我奉裴侍郎之命,已將谷內危險源全部標識清楚,還望將軍安排沿途士兵予以排除,以保圣人安危……”還不及李軌說完,楊義臣便已馭馬離開,在谷口和方陣之間來回奔波,不時向領隊們交代著什么。

李軌按照楊義臣的指示,疾步向第五排的第九個方陣走去,一路上旌旗招展、鼓聲不斷,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這些方陣中有弓弩手、長矛兵、步兵,當然也少不了讓周邊蠻夷聞風喪膽的輕騎兵,而讓李軌費解的是,其中居然還夾雜著各種攻城器械,難不成,圣人也要將這些沉重的大塊頭運過谷去?李軌覺得,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他們的圣人簡直瘋了,不過,這個念頭在李軌的腦海中也只是一閃而過。

半個時辰后,太陽終于升了起來,李軌也終于來到了楊義臣所說的第五排第九方陣前。

李軌還沒有靠近,便已感覺出了這個方陣威嚴的氣勢,士兵們的服飾,比起周邊方陣顯得格外精致,金甲紅纓、龍紋飾身,士兵們亦各個挺胸收腹、怒目圓睜,顯得格外精神,在朝陽的映照下,仿佛天兵下凡。

李軌知道,能有這身裝扮的士兵只有一種人,那便是龍武衛,而他們也只為一個人服務,那便是圣人。

隨著李軌的靠近,龍武衛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自己,直看的李軌毛孔擴張、汗毛倒豎,但李軌還是大著膽子靠了過去,將鎮夷司腰牌雙手舉到了一名龍武衛士兵面前,然后朗聲說道:“奉裴侍郎之命,前來給虞內史送信,煩請將軍通報一聲。”

那名龍武衛淡淡的看了李軌一眼,并沒有說話,而是將手伸到了李軌面前,意思相當明確,可以讓他將信轉遞進去,而通報則是萬萬不能。

李軌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將信交出去,因為裴矩一再叮囑,一定要將此信親手交到虞世基手中,于是,李軌又大著膽子說道:“煩請將軍將這塊令牌交于虞內史,他看后,自會出來取信!”

那名龍武衛似乎沒有聽見李軌說話,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連眼皮都不愿抬一下。李軌頓時火冒三丈,沖著那名龍武衛就怒吼了起來,“要是耽誤了裴侍郎的要事,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那名龍武衛剛欲動粗,但被旁邊的同伴給拉住了,旁邊的同伴在他耳邊嘀咕一陣,然后接過李軌手中的腰牌,撥開人群向里走去,李軌趕緊開口道謝,但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而剛剛那名龍武衛,則依舊怒目圓睜的瞪著自己。

約莫一刻后,隨著一聲高亢的號子,龍武衛們閃開了一條三人寬的通道,一名面容白凈的中年人緩步走了出來,李軌從閃開的通道中看到,這個方陣的外圍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圈龍武衛,但方陣的中心卻是空空蕩蕩,不時有內侍模樣的人穿行其間,李軌知道,圣人就在里面。

李軌雖然沒有見過虞世基,但從那名龍武衛越來越慌亂的眼神中,他已判斷出此人正是虞世基無疑,于是趕緊迎上去,叉手叩拜在地。

虞世基扶起李軌,經簡單寒暄后,李軌便將裴矩的密信交到了虞世基手中,虞世基敲掉封泥,取出銅管內的白帛,認真的看了起來,這才將將看到一半,便問起李軌南城官市的事情,李軌趕緊細細道來,虞世基則邊聽邊看著信件剩下的內容,等李軌講完,虞世基已將信件來來回回的看了很多遍,末了,虞世基收起信件,一言不發,似在思考著什么。

見虞世基始終沉默不語,李軌剛想說點什么,但虞世基還是率先開口了:“你回去吧!”

虞世基說完,轉身就往方陣之中走去,李軌趕緊叫住虞世基道:“虞內史,裴侍郎讓我帶來了百人精銳,只聽虞內史一人差遣。”

虞世基停住腳步,喃喃道,“弘大真是有心人啊。”轉即,又回頭對李軌朗聲道:“帶隊在谷口候著!”

“諾!”李軌目送虞世基進入方陣后,正欲轉身離去,突然從方陣之中跑出來一名龍武衛,龍武衛叫住李軌,遞給了他一枚雕刻精美的玉佩,李軌見玉佩價值不菲,上刻有“懋世”二字,便知這是虞世基的東西。

龍武衛轉告李軌道:“虞內史說了,拿著這個,百陣軍中,任你巡游!”

李軌謝過后,便立即返回了谷口,現在的朝陽已升起一桿多高,而過谷的部隊,才剛剛進去了三個方陣,李軌看著后面漫山遍野的方陣,心中不由得一陣感嘆:

帶上三十萬大軍西巡,真有這個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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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緩緩從東方升起,天氣卻漸漸變得陰沉起來,烏云越聚越多,直到將陽光徹底遮蔽。

韓天虎突覺有一個濕漉漉的東西正在他的臉上磨來磨去,于是下意識的避讓了幾下,但始終避讓不開,遂驚的立刻醒轉。

韓天虎這才發現,兩只巨大的牛眼正直視著自己,一個紅撲撲的牛舌頭亦在自己的臉上不停的添來添去,韓天虎本想推開牛頭,但發現自己手腳被縛,整個人都被牢牢的捆綁在這拴牛的木樁之上。

韓天虎被這牛添的煩了,直接拿腦袋撞到了牛頭上,他頓時疼的眼冒金星,但這招也確實管用,那頭牛搖晃著腦袋退到旁邊,去找其他的牛解氣去了,而在韓天虎的附近,還拴著十多頭這樣健碩的牦牛。

韓天虎看著眼前的情形,瞬間明白了一切,自己還沒跑出多遠,便又被鬼兵給抓了回來,只不過鬼兵們太過忙碌,就把他捆綁在這栓牛的立柱之上,而他旁邊的這些牦牛,定是給鬼兵們運送物資的畜力。

現在天已大亮,韓天虎對眼前的一切也看的更加真切,鬼兵們已在懸崖邊上壘起了一堵長長的冰墻,但他們似乎并不滿足,依舊在不停的忙碌著,很多人已經累的沒有了精氣,走起路來都如同僵尸一般,但他們依舊還在不舍不棄。

這面冰墻有半人多高,連綿數里一眼望不到頭,冰墻后面的連環雷清晰可見,大約一丈便有一顆,但到現在為止,這些連環雷也才布設了不到冰墻的三分之一,所以大量鬼兵都在忙著這項工作,而負責制作冰墻的人,已寥寥無幾。

就在韓天虎準備尋找康子恒的下落時,山坡南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韓天虎定睛望去,只見從南邊的山坡下走來了一隊行人,鬼兵們一看到這撥人,便立即停下手中的工作,舉止滿是尊敬,而馬古白和康子恒也一起迎了上去,叉手作揖,好不敬畏。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啊!”一個穿著白色裘袍的中年人,突然搓著雙手樂呵呵的對眾人說道。

“義父,這定是光明之王的庇佑,中伏第一天,沒想到竟會如此陰冷。”馬古白搓著雙手,亦眉開眼笑的回應道。

這個被馬古白喚作義父的人,便是鬼王白嘉爾,亦是康老和的袍澤兄弟,只見他走到冰墻邊上,看著峽谷中若隱若現的行人,突然遺憾的說道:“可惜啊,楊廣臨時調整了過谷計劃,留給我們的時間太倉促了,否則,我讓他隋朝的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請義父放心,除了伏火雷還在安裝,其他部分,我們已經全部完成。”

白嘉爾沒有說話,而是從旁邊護衛的手中接過佩刀,然后把刀舉過頭頂,用力向那面磚墻上的一塊冰磚劈了下去,隨著一聲清脆的“當啷”聲,佩刀直接被冰磚彈了開來,而冰磚上,除了一條刀刃留下的白印,居然沒有一絲損傷,白嘉爾大笑著把佩刀還給了護衛,“刁寒的這個法子果然厲害,事成之后,他應該記上頭功!”

“只是這下面一直在過兵,而從這里往下看,又啥也看不清楚,我們怎么能夠知道楊廣何時到此?”康子恒趴在冰墻之上,不停的往下瞅著,提出了一個現實性的問題。

白嘉爾并沒有回答康子恒,而是一指身后的張出塵道:“子恒啊,昨夜你父親讓出塵道長帶信給我,你們西域商會的擔心,我心中早就有數,她是專程來接你的,你現在可以和她回去了!”

還不等張出塵說話,康子恒一臉不滿的搶先說道:“讓我在這里凍了一夜,你說讓我回去,我就回去啊?!”

“你想怎樣!?”馬古白見康子恒對白嘉爾的語氣很是不敬,遂一臉陰沉的迎了上來,若康子恒還有其他的不敬之詞,他肯定要出手教訓康子恒。

“都到這時候了,說不帶我玩,就不帶我玩了,你們也太不地道了!”康子恒也是一臉不服,身體不由得往前挺了挺。

“你除了湊熱鬧還會干嘛,連塊冰磚都搬不動,你倒是給這里做點貢獻啊!”

“我,我,我要你管!”康子恒被馬古白懟的語無倫次,因為康子恒身體狀況不佳,留在這里只會給大家徒增麻煩,幫忙就更談不上了。

“如若不棄,出塵愿替主人分憂!”張出塵突然站到了康子恒身前,一甩拂塵,對著馬古白就是一揖。

馬古白看著張出塵突然愣了一下,還不及開口,白嘉爾已拱手走了過來:“據說道姑外號紅拂女,在方術上造詣頗深,若得道姑相助,那我們的勝算就又多了幾分。”

康子恒有張出塵出手相助,腰桿子立馬硬了許多,遂不停的向馬古白示著威,而馬古白也不客氣,不停的和他比劃著,活像兩個淘氣的孩子,張出塵卻不搭理二人,直接來到了白嘉爾身邊,與他一起并肩前行,“既然你們用冰塊攻擊,那我就幫你們做的更加逼真一點,讓他們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場天災,而非人禍。”

白嘉爾聞言后欣喜萬分,連連拱手稱謝,張出塵則繼續追問起了剛剛康子恒問過的那個問題:“我們如何確認,楊廣已經到得此處?”

白嘉爾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說道:“到時候你自會明白。”

白嘉爾不愿說,張出塵也就不再追問,緊接著,白嘉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邀請張出塵同行,張出塵不敢拒絕,自是應諾。

白嘉爾邊與張出塵寒暄,邊帶領眾人一路視察著這即將完工的宏偉巨作,只是由于時間倉促,很多地方做的非常粗糙,就連埋在雪地中的伏火雷都有個別竹筒已經開裂,大家知道,這注定是個啞雷,但如此短的時間內能夠做成現在這樣,白嘉爾還是非常滿意,只希望安裝伏火雷的進度能夠再快一點。

就在眾人即將結束巡查時,不遠處的一名鬼兵突然暈倒在地,周邊的鬼兵們迅速圍了上去,七手八腳的對他進行施救。白嘉爾亦帶領著眾人,一路小跑的趕了過去,還不及到達近前,便已焦急的問道:“發生了何事?”

“鬼王大人,他這就是累的,加上這里海拔太高,一口氣沒接上來就暈倒了,休息一會應該就沒事了。”

白嘉爾從護衛手中要過酒壺,俯下身親自給那名暈倒的鬼兵喂著馬奶酒,幾口馬奶酒下肚,那名鬼兵悠然醒轉,看是白嘉爾親自給自己喂酒,便要起身行禮,但被白嘉爾制止了。

白嘉爾抬頭望去,只見圍上來的鬼兵各個眼神迷離,嘴唇干裂,走起路來如同僵尸,不由得一陣熱淚盈眶。

白嘉爾緩緩起身,拿起酒壺猛灌一口,然后把酒壺遞給了他身旁的鬼兵,旁邊的鬼兵也喝了一口,然后又遞給了下一個鬼兵,這只酒壺就這樣被依次傳遞了下去。

白嘉爾看著眼前的鬼兵,突然握緊右拳,在自己的左側胸口上狠狠錘了三下,“兄弟們,我知道你們都很累,連著幾個晝夜沒有合眼,任誰也沒有這般鋼鐵的意志,但是,我們做這些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尋求一個安定的國度,為了尋找一個全新的家園,為了獲得一個幸福的家庭嗎?而這一切,我們馬上就要實現了,兄弟們,為了我們的目標,再堅持一下!”

“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很累,但我也很累!我也有半年沒有回家了,我家中還有病重的母親,而我女兒也才三歲,但從我開始謀劃這件事情起,我就發誓,我一定要帶領大家重返家園,建造一個安寧的國度,讓所有人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而最重要的是,我要帶著你們每一個人安全回家,否則,我們的努力還有什么意義!”

“兄弟們,離實現這些目標,我們只需再等待幾個時辰,只要大家挺過這幾個時辰,勝利就會向大家招手,光明之王就會為大家賜福。所以,請大家再堅持一下,當然,我也要再堅持一下,因為我不能辜負你們每一個人......”

“吐渾鬼兵,血債血償!”

一個低沉而有力的聲音,久久回蕩在這雪山之巔,所有的鬼兵都流下了兩行堅定的淚水。

…………………………………………………………………………

裴矩坐在守捉營大廳里滿面愁容,因為李軌派回來的那兩名士兵才剛剛退去,雖說不是什么特別引人注目的事情,但在這緊要關頭,還是讓裴矩心頭一顫。

他正準備派人前去山頂查看,忽有護衛前來通報,牛大力那邊也有了消息,裴矩趕緊召見報信士兵,剛聽士兵說完,整個人便癱軟在了座椅之上。

原來,牛大力按照裴矩的指示,對大斗拔谷谷口周邊進行了仔細巡查,在天將要大亮時,牛大力在谷口西側十五里處的一個小山谷內,發現了十多匹戰馬,還有一些牦牛的糞便,因這個山谷正處在半山腰上,所以很難被人發現,而從現場的足跡判斷,應該有不少人畜一起往山上去了,牛大力安排這名士兵回來尋求支援,而他自己則帶領著其他人率先跟隨腳印上山去了。

裴矩心神稍穩,立即安排同城守捉營的將士全力支援牛大力。待一切安排妥當,裴矩心中仍舊惶惶不安,他安排士兵將山谷四周查了個遍,卻唯獨沒有查訪祁連山山頂,因為山頂都是皚皚白雪,裴矩實在想不出危險何在?

就在裴矩百思不得其解時,護衛又來通報,圣人西巡大軍的先頭部隊已經開始出谷,裴矩趕緊整理衣冠,召集文武眾官員一起迎了出去。

現在已過辰時,但太陽卻始終沒有露面。

裴矩剛剛出了永固城城門,便看見一個由三五人一排組成的隊列,緩緩被從山谷中吐了出來,然后在早已規劃好的扎營地點迅速聚攏,三五成群的又開始了新的工作。

待裴矩到達谷口時,扎營地點上已經聚集了數千人,甚至有幾頂帳篷已經搭建完成,營地上業已升起了縷縷炊煙。

山谷內,綿延不斷的長蛇陣看上去煞是壯觀,但裴矩的心卻久久高懸,兩側巍峨的高山,皚皚的白雪,依舊是那么的美不勝收,但這里面,到底隱藏了多少危險,裴矩并不知道。

就在裴矩心亂如麻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這個人便是楊義臣,他可是今日先頭部隊的指揮官。

楊義臣看到裴矩,立時翻身下馬,疾步迎上來,叉手一揖道:“末將參見裴侍郎!”

裴矩趕緊扶起楊義臣,拉著他的手就是一陣寒暄,寒暄片刻后,裴矩還是切入了正題:“不知圣人過谷后,是住在城外還是城內?”

裴矩所說的城,便是永固城,圣人若住在城內,各處防務均好布置,但裴矩很了解楊廣,他們的這個皇帝野游慣了,待在這荒郊野外比待在東都洛陽都要快活,所以才有此一問。

“當然還是住在這草原上愜意啊,這不,連觀風行殿都帶來了!”楊義臣邊說,邊往身后指了指。

裴矩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士兵們,全部三五成群的抬著一些圓木、方板、窗閣、綢緞……這些東西雖然乍看上去不那么起眼,但各個鏤空飾花、精雕細刻,做工非常精致。裴矩知道,這些肯定不是搭建帳篷所用的普通材料,那么,這定是觀風行殿拆解后的零件了。

觀風行殿,是由工部尚書宇文愷設計,外面看去恢宏龐大,據說里面可以容納百余人。而觀風行殿下裝滿了輪子,所以這是一座可以推行的宮殿,楊廣就是坐著這個觀風行殿在突厥人面前耀武揚威的,而這招還特別管用,胡人們都把楊廣當成天神下凡,只要是觀風行殿所過之處,十里范圍內的胡人紛紛伏地跪拜,不敢乘馬,

而裴矩一直留在張掖郡經略西域,所以他也沒有親眼目睹過這件曠世神作,但從他眼前經過的一個個零件上,裴矩已經能夠感受到這個觀風行殿的不凡之處,遂無不感嘆的說道:“圣人之恩威,定能光照萬國!”

楊義臣對這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話絲毫無感,繼續接上話題聊著工作:“你讓人標記的危險源,我已全部處理,現在谷中絕對安全,若按這個行進速度,天黑之前,三十萬大軍定能全部過谷。”

“圣人何時出發?”裴矩問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圣人的行程,由虞內史全權安排,我豈能知道,不過,肯定是在天氣最熱的那個時間段。”

裴矩無不憂慮的看了看天氣,然后喃喃說道:“估計今日不會有最熱的時間段了,只要不下雨就好。”

“再怎么,午時總比早晚要熱一些!”

“還是希望圣人能夠早點出發,早點過谷啊!”

楊義臣這才注意到,裴矩的目光一會兒看看天空,一會兒看看山頂,一會兒又看看遠方的山谷,顯得很是心神不寧,便又繼續追問道:“裴侍郎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有,沒有!”裴矩極力否認著。

“可否與圣人安危有關?”楊義臣依舊窮追不舍。

“沒有……”

但楊義臣已經從裴矩的眼神中解讀出了答案,而且他也知道,裴矩為什么會對自己遮遮掩掩,遂毫無顧忌的說道:“朝廷之中,誰人不知,你們五相緊隨圣人腳步,對圣人言聽計從、無比忠心,雖然也有一些不好的傳言,但這和我楊義臣無關!我知道,朝廷中的某些權貴,一直都在與你們為敵,恨不得就此推翻圣人的統治,改朝換代!但我楊義臣是何人?我父親是北周儀同大將軍尉遲崇,后得文帝器重,特恩賜我族楊姓,現才幸得與我皇族同姓,我不知道跟風站隊,但我知道這個江山姓楊,我也姓楊!”

裴矩沒有料到,楊義臣會突然有此一說,不過他說的卻是句句在理,每一句都直擊自己的擔憂,于是一咬牙、一跺腳,直接把楊義臣拉到一邊,簡單訴說了這幾日河西發生的種種不幸之事,當然,也包括剛剛牛大力通報的事情,楊義臣聽的瞠目結舌、一陣心驚:“圣人現在豈不很是危險!”

“外面有危險并不可怕,怕就怕內部出了問題,感覺這幾日的事情,鬼兵們處處消息靈通,只怕今日……”

“所以你給虞內史送信,就是為了這事?”

“嗯。”裴矩并不否認。

“圣人的出行時間可能會提前?”

裴矩沒有回答,不置可否。

“我要返回去救駕!”楊義臣突然說道。

裴矩的心頭不由得一震,你楊義臣連圣人要遭遇什么危險都不知道,你救什么駕!?

難不成,楊義臣另有圖謀?

還不及裴矩有任何思慮的時間,楊義臣已翻身上馬,向山谷中逆行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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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的西巡大軍,已經入谷了約有三分之一,但距離圣人所在的龍武衛,卻還有十多個方陣,李軌看著遠方心急如焚,而他的部下們則縮在一塊巨石之后睡得正香。

終于,龍武衛們開始行動了,他們是提前開拔的,李軌趕緊叫醒兄弟們集合,以最飽滿的士氣迎接圣人的檢閱。

方陣依舊以三人一排的隊列緩緩向谷口駛來,龍武衛們分列在隊伍兩側,中間則走著一些常服打扮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估計那些都是朝中大臣,或者宮中妃嬪,而在隊列中,也不乏一些小巧的單人竹轎,各個遮擋的嚴嚴實實,李軌看不清里面坐著何人,但用屁股也能想到,能被抬著走的肯定不是凡人,畢竟有四十里的山路,對于這些嬌生慣養的皇族們來說,估計十年都走不了這么長的路。

李軌的腰板挺得筆直,以一種極其恭敬的方式等待圣人的到來,當然,更重要是,他要等待虞世基的到來,因為他根本見不到圣人。

虞世基終于來了,他是走著來的,連他這樣的人物都要走路,那能坐在轎子里的,也就只剩下圣人一家了,李軌這樣想著。

虞世基并沒有給李軌說太多,而是直接安排他的人去當轎夫,看著自己的手下從龍武衛手中一個個的接過竹轎,李軌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原以為大老遠跑來能夠建功立業,沒想到,居然被抓來當作苦力,但現在,哪怕打掉牙,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虞內史,那圣人安危……”

虞世基并非凡人,一眼便看穿了李軌的心思,直接反問道:“龍武衛都是吃干飯的嗎?”

李軌終于明白了,這全是因為裴矩憂慮過度、多此一舉,如若圣人的安危都要他這個地方小吏來操心的話,那龍武衛可就真是吃干飯的了。

李軌不敢多言,立即返回到隊伍之中,不停的提醒著部下們要多加小心,因為里面坐著的可都是動動手指就能捏死大家的人,直到這時,李軌才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因為他們是距離這些大人物最近的人,如果真有什么事,他們便是這些人的銅墻肉盾。

李軌甚至蹦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也許在虞世基的心目中,這些龍武衛還真是吃干飯的,或者說,他們并不值得信任,但這個想法在李軌的腦海中也只是轉瞬即逝。

想通了這點,李軌的心情立時舒暢許多,工作上的干勁也就足了不少,不停在幾個轎子間來回穿梭,若這樣下去,等到出谷,李軌估計能走上一百二十里,好在前面還有一些老弱婦孺,所以隊列的行進速度比起那些士兵們可就差遠了,李軌雖然走的多,但也沒有浪費多少力氣。

李軌特別注意到,虞世基一直對其中的一頂轎子形影不離,那里面坐的是誰,也就不用多說了,李軌不敢過多的靠近那里,但也不敢遠離那里。

隊伍就這樣緩緩的挪動了一個多時辰,要是按普通的行軍速度,現在估計都能看見谷口了,但這一隊人馬可不是行軍打仗的士兵,每走小半個時辰就要歇息片刻,大家就這樣走走停停,現在才將將走了一半。

李軌心想,后面的士兵肯定在心中罵娘。

李軌望著高聳入云的雪山若有所思,昨晚就是在這里看到了那股神秘的光亮,但現在的天空中早已烏云密布,山谷間業已云霧繚繞,山頂的風光是那么的朦朧不堪,甚至透著一股詩意的美,但李軌卻感覺特別逼仄,若在此時下雨,那可一點都不美。

突然,隊伍的后方傳來了一陣嘶鳴,緊接著,便是一陣驚恐的呼喊聲、救命聲,一匹白馬不知為何受了驚,正向前方狂奔而來,距離李軌只有百步之遙。

若在平時的街道上,大家讓開便好,畢竟人是撞不過馬的,但在這個狹長的山谷內,道路比馬也寬不了多少,人已讓無可讓,好在這里并不是大斗拔谷最險峻的地方,道路兩邊有一個不大的亂石灘,雖然亂石嶙峋,但讓人避個險還是可以的,可這個隊列里,不全是士兵,行動不便者大有人在,白馬一路沖來,受傷者亦不在少數。

在李軌眼里,這些龍武衛還真是吃干飯的,看見白馬過來,居然一個個跳到亂石上躲避,對旁邊的老弱婦孺視而不見,任由白馬將其撞飛、踐踏。

李軌轉念一想,覺得也能理解,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不要命的人,會天天跑去殺皇帝,所以這些龍武衛跟著圣人四處巡游,最多也就是壯壯聲勢,論實戰,哪里比得過這些鎮守邊關的士兵。

眼看著白馬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更主要是距離圣人也越來越近!

富貴險中求,機遇就在危險之中,李軌已經想不了那么多了,一個職業軍人的原始本能,正催動著他做出最該有的反應,那便是迅速沖向白馬,并對部下們大喊一聲:“保護轎中人!”

李軌的部下可比那些龍武衛有用多了,直接將轎子往亂石灘上一扔,便不再理會,因為有人會幫他們理會,那便是龍武衛。

山谷中立時出現了頗為壯觀的一幕,幾十名士兵在李軌的帶領下,極速沖向了那匹狂奔而來的白馬,這陣勢,仿佛對面來了一頭洪水猛獸,而李軌他們則化為了一股驚濤駭浪,頃刻間,猛獸便要撞向巨浪,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力量會更強!?

而那些龍武衛們,則正忙著向竹轎中的貴人噓寒問暖、邀功請賞,仿佛這場較練和他們毫無關系一般。

那匹白馬并不是洪水猛獸,它只是受驚了而已,一看到對面這些煞神似的人浪,白馬變得更驚,驚的直接停住了腳步。

但李軌他們豈能讓自己變得無用,人都沖起來了,可不能隨便放棄,于是直接將白馬推倒在地,一群人圍上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這匹白馬就這么茫然的死去了。

“李校尉,快看這里!”一名士兵突然驚呼道。

李軌循聲望去,只見馬屁股上有一個刀口,正在不停的往外流著鮮血,而這個刀口肯定不是他們剛剛誤傷的,因為它明顯是匕首才能達到的效果,而他們手里只有長刀。

這說明,這匹白馬不是它自己吃飽了撐驚的,而是有人刻意為之,至于這是誰干的,那肯定沒人承認。

沒人承認事小,但這匹白馬的主人是誰,還是很好找的,李軌將功勞向虞世基一表,虞世基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隨便表揚幾句,將死馬往邊上一扔,隊伍又開始慢慢向前蠕動起來。

但李軌卻并不閑著,因為他已得到了虞世基的暗示,必須盡快找出禍害白馬的兇手,而找到兇手最直接的辦法,那便是先找到白馬的主人……

李軌覺得自己思路清晰、邏輯縝密,很快便開始了下一步的行動。

李軌還沒走出幾步,山谷內突然狂風大作,頭頂上一片電光閃動,但卻沒有雷鳴,不過也嚇得好多馬匹又驚了,但這次,馬的主人們可不敢驚,全都死死拽著受驚的馬匹,生怕它被李軌再給殺了,關鍵是怕把自己也給當場殺了。

天空中的烏云,全部向大家的頭頂上聚來,最終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漩渦,這個漩渦越轉越大,越壓越低,直壓得現場的人都透不過氣來,一個個抱著腦袋不敢呼吸。

突然,一聲天雷炸響,空中的閃電看去密密麻麻,感覺就像龍王吃了火藥,一點都不顧及世間生靈的感受。

緊接著,一陣轟隆聲響徹山谷,李軌遠遠看見一陣冰雹雨襲來,而那些冰雹,居然比人的腦袋還大,若真砸到腦袋上,腦袋可就真沒了,李軌哪里還顧得上自己的腦袋,因為他要去保護別人的腦袋。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李軌還沒有找見自己要保護的腦袋,緊接著,便又是一聲沉悶的巨響,李軌感覺整座山都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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