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2章 第八日:背叛(二)

  • 決戰胭脂山
  • 甘謠
  • 10745字
  • 2021-01-24 12:00:00

過了午時,便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剛剛看完熱鬧的人們,都在極速趕回家中,大街上很快便被堵得水泄不通,曹瓊看著人山人海的街道瞬時心急如焚,因為一上午過去了,他還沒有任何收獲。

好在擁堵沒有持續太久,隨著一扇扇被關上的店門,大街上又重新恢復到了上午的寧靜,曹瓊和韓天虎每人帶著一隊士兵,繼續被兩只獵犬牽著滿城亂跑,而此時,不論是士兵,還是獵犬,都已疲態盡顯。

曹瓊將中央廣場的那堆圓木翻了個底朝天,依舊沒有任何發現,就在他看著兩只獵犬苦思冥想之際,那只被他放開的獵犬,居然主動跑開了,不一會兒,它又在不遠處狂吠起來,眾人都是一驚,又跟著獵犬跑了過去,但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就在此時,另一只獵犬也狂吠著,強行向廣場的外圍跑去,大家沒有任何選擇,只得乖乖跟了上去,行不多時,大家又在另一家無人入駐的商鋪前停住了腳步,但經過搜索,同樣一無所獲。

就這樣,曹瓊一行被兩只獵犬帶著折騰了好幾個來回,從官市的東南方,一路跑到了官市的西北方,他們一下跑到廣場上,一下又跑回城中的某家商鋪,而這些商鋪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還沒有任何商家入駐,故無論怎么查,曹瓊都無從查起,好在他一直都沒有放棄。

曹瓊再次被獵犬帶到了一個無人入駐的商鋪前,而韓天虎則看著這家商鋪一陣驚心,因為馬古白的西海玉石店就在街道對面,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不出大家所料,這家商鋪中,依舊空無一物,查無可查。

曹瓊見大家累了,便吩咐眾人原地休息,士兵們一個個拿出水囊,不停喝著水,而曹瓊則坐靠在墻壁上,一邊喝著酒,一邊用小樹枝在地上不停的畫著什么。

韓天虎好奇的靠了過去,將手中的水囊遞給曹瓊,曹瓊拿起酒壺搖了搖,算是謝絕韓天虎的好意,韓天虎樂呵呵的收好水囊,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曹瓊畫在地上的那些圖形。

韓天虎一眼便已認出,曹瓊畫的是南城官市的簡圖,地上橫豎交錯的線條,涇渭分明的標識出了南城官市的各條商業主街,主街兩側的長方形,則代表著各大商坊,而中央廣場的位置,曹瓊畫的格外醒目。

在這個簡易的坊圖之上,曹瓊又隨意的畫出了四條毫無規則可言的折線,這些折線形狀不一,長短有致,但都起始于中央廣場,一路向外圍呈放射狀,最終止于周邊的某個商坊之中,韓天虎對南城官市的坊圖了然于胸,他知道這四條折線的終點,從東南到西北,分別止于安康、寶來、西寧、平陽四上商坊之中,將這片區域均勻的切分為三等份。

“這是何意?”韓天虎看著簡圖不解的問道。

曹瓊沒有立即回答韓天虎的問題,小樹枝在那四條折線上,一遍又一遍的涂描著,過不多時,便在地上畫出了四條深深的印記,終于,小樹枝停了下來,曹瓊頭也不抬的嘀咕道:“絕對沒有問題!”

“什么?”韓天虎不解曹瓊的意思。

“我們的獵犬,絕對沒有問題。”曹瓊補充道。

韓天虎這才明白,曹瓊的沒有問題,原來是大有問題,遂又追問道:“那你覺得哪里有問題?”

“不知道。”曹瓊回答的很輕。

韓天虎提到嗓門眼的心,這會兒又放回到了肚子里,雖然馬古白并沒有告訴他鬼兵的具體計劃,但街對面就是西海玉石店,如果曹瓊知道些什么,他必須立刻做出決斷,以完成自己的投名狀,好在曹瓊現在什么也不知道,那他便不急于行動,盡可替馬古白拖延時間,遂悻悻的說道:“那只有接著查嘍!”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的計劃是什么,但我覺得,中央廣場上肯定有問題,而且像這樣的商鋪,肯定還有不止一家!”曹瓊又淡淡的補充了一句。

“明天那里要舉行開市大典,安保層層疊疊,鬼兵還能玩出什么花樣?”韓天虎冷哼一聲,盡量給曹瓊寬著心,希望他能晚點查出真相,甚至永遠都不要查出真相。

“因為你沒有親眼目睹駱駝城的那場爆炸,所以你永遠不知道,這破玩意兒它到底有多大的傷害,我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疑點。”曹瓊說的心有余悸,遂摸出石脂,翻來覆去的摩挲了一會兒,便又起身來到了一只獵犬身邊。

由于今日天氣炎熱,獵犬正趴在一塊青石板上吐著舌頭,嘴里不停的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曹瓊俯身摸了摸獵犬的腦袋,然后嘿嘿笑道:“果然是個畜生,那邊陰涼處不待,非要在這里曬太陽。”

獵犬好像聽懂了曹瓊的話語,立刻起身沖他狂吠起來,引得士兵們一陣哄堂大笑。

曹瓊也無奈的笑笑,蹲下身,不停撫摸著獵犬的后背,算是給它賠禮道歉,不一會兒,獵犬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但依舊趴在青石板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曹瓊拍了拍獵犬的腦袋,轉身就走,“兄弟,干活了!”

曹瓊走出幾步,仍不見獵犬跟來,便又轉身折返回去,“兄弟,忙了一上午,我知道你累了,咱再堅持堅持,回頭給你買三斤肉吃,咋樣?”

曹瓊的賄賂,并沒有打動獵犬,獵犬依舊趴在青石板上紋絲不動,曹瓊以為獵犬在鬧脾氣,索性一屁股也坐在了青石板上,但屁股剛一著地,青石板滾燙的溫度讓他始料不及,像坐在針氈上一樣彈了起來,由于曹瓊準備不足,一時立足未穩,身體突然后仰,眼看著就要摔上一個大大的屁股蹲兒,好在曹瓊眼疾手快,一個翻身,雙手撐地,才不至于在眾人面前出丑,而他嘴里,則不停地罵罵咧咧道:“你個畜生,石板這么燙,你還臥在上面......”

曹瓊才將將罵到一半,聲音便戛然而止,因為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些極細的小黑點,不近前觀察,真的很難發現,但這些小黑點到底是什么,曹瓊還不確定,遂又抬眼向四周望去,附近的地上雖然平整,但顯得極不自然,就像是刻意被人清理過一樣。

曹瓊突然想到了什么,立時回頭望去,那只獵犬還臥在青石板上不停吐著舌頭,按理說,獵犬的智商極高,他不可能干這么愚蠢的事情,難不成是在向自己暗示著什么?

突然,一股熱浪襲來,一絲異樣的氣味從曹瓊的鼻尖滑過,雖然很淡,但曹瓊對這個味道還是相當熟悉,因為那東西,在他身上揣了已有半日,眾人中,除了獵犬,就他聞得最多。

士兵們見曹瓊摔倒在地半天不起,以為把他摔出了問題,遂七手八腳的沖上來想要攙扶,但手還不及觸到曹瓊,便聽曹瓊一聲厲吼:“把石板搬開!”

士兵們看曹瓊安然無恙,便又將伸向曹瓊的手,轉向了那塊青石板,十多個彈指后,曹瓊從地上爬了起來,那塊石板業已被士兵們搬開,石板還不及落地,一股刺鼻的氣味便已沖天而起。

這是一個雨污通道的豎井,大多商鋪的貨棧內均有此物,一則是防止雨水淹泡貨物,二則是為店鋪內的污穢之物提供出口,而城內商鋪都才剛剛入駐,故通道內的污水少的可以忽略不計,那這股刺鼻的味道,不消說,曹瓊也知道這是何物。

由于今日天氣炎熱,石脂的味道格外刺鼻,曹瓊本想下去查看,但才幾個彈指,里面的味道便已讓他心肺炸裂,于是他又放棄了這個危險的舉動,將青石板蓋回了原處。

“就這樣放棄了?”韓天虎看著眼前的情形,不解的問道。

“我明白了,我徹底明白了,中央廣場的危險到底在哪兒?”曹瓊顯得無比興奮。

“在哪?”

“鬼兵索取南城官市施工詳圖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弄清楚街坊商區,而是要知道官市的底下溝壑、雨污走向,他們利用各處雨污通道,將這些個破玩意神不知鬼不覺的運送到了中央廣場上,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鬼兵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取一份完整的施工詳圖,一切自會明了。”曹瓊得意的笑笑,輕輕一招手,隊伍已重新集結。

“你是說那些圓木,還有燈籠下面……全都是?”

“肯定是!他們真是煞費苦心啊.....”

“曹都尉,快看,那是什么!”韓天虎突然向商鋪的房頂上一指,眾人立即循聲望去,就在此時,韓天虎順勢將懷中的一包白色粉末用力撒向天空,眾人正疑惑間,一個個突覺雙腿發軟,紛紛癱倒在了地上。

曹瓊對這包白色粉末的味道很是熟悉,上次張出塵迷暈自己,用的就是這個東西,遂吃驚的看著韓天虎道:“西域商會……和你什么關系......”

曹瓊的話還不及說完,便已軟軟癱倒在了地上,韓天虎似笑非笑的看著曹瓊,也緩緩的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識之前,淡淡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一盆冰涼的井水迎頭澆下,韓天虎悠然醒轉,他發現自己正趴在一片水洼之中,面部朝下,稀稀的泥漿糊的自己滿臉都是。

韓天虎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正欲站起,但發現自己無處借力,因為他的四肢,都被繩索牢牢縛住,動彈不得。

韓天虎正欲抬頭觀察四周的形勢,突覺肩部有一股力道襲來,自己硬生生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回頭一望,發現兩名浪蕩子正沖自己嬉笑不止,而他們的雙手,則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肩部。

韓天虎又將目光移回到了自己的正前方,發現自己還在那個貨棧之中,而曹瓊則五花大綁的躺在自己腳下,從他胸口有節奏的起起伏伏上,韓天虎斷定,曹瓊還活著。

韓天虎再往前看,情緒突然失控,若不是被那兩個浪蕩子死死拽著,他估計都能大開殺戒,因為就在他的不遠處,那二十多名士兵,早已被馬古白悉數割喉,當然,還包括那兩只獵犬,此時的商鋪內早已血流成河,空氣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你們這是草營人命!”韓天虎沖馬古白的背影大吼著。

馬古白微笑著轉過身,用舌頭舔了舔匕首上的鮮血,最后,他居然還咂吧了幾下嘴唇,而誰又能想到,這個看似文弱的漂亮青年,內心竟是如此嗜血,等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后,馬古白又緩步來到了韓天虎面前,將手中的匕首往前一揚道:“韓都尉,你也嘗嘗?這味道真不錯!”

“你們這幫畜生!”

“哎呦,這罵起人來連自己都不放過啊,別忘了,你現在可和我們是一伙的哦!”馬古白拿起匕首,似笑非笑的拍了拍韓天虎的臉頰,韓天虎的臉上,立時多了一道血印。

韓天虎聽聞此言,一臉哭笑不得,這幫兄弟們能夠有如此下場,他韓天虎才是罪魁禍首,他還有什么資格去指責別人?一想到此處,便滿是懊悔,禁不住流下了兩行淚珠。

“怎么?后悔了?”馬古白看著韓天虎的表情,一陣冷笑。

韓天虎被馬古白如此一問,心中立時清醒,自己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保證父親和李軌安全,而現在,他已經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豈能前功盡棄,遂惡狠狠的反問道:“我已經完成了投名狀,你們為何還要綁我!”

馬古白嘿嘿一笑,“誰說你完成了?”

“你們!你們說話不算話!”韓天虎聽了一陣心驚,難不成馬古白要卸磨殺驢?

馬古白沒有回答韓天虎的問題,而是向背后招了招手,不遠處的兩名浪蕩子立時會意,直接從死人堆里抬出了一具尸體,待這具尸體抬到韓天虎面前時,韓天虎這才發現,此人完好無損,呼吸順暢,只是還在昏迷之中。

“殺了他!”馬古白手腕一抖,匕首從韓天虎的身上掠過,縛著韓天虎的繩索應聲而斷。

韓天虎怒視著馬古白,緩緩從身上取下了已經斷裂的繩索,“你們真卑鄙!”

“哈哈,卑鄙?你要是有他曹瓊一半的血性,你也不會淪落至此,就因為你這優柔寡斷的性格,你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卑鄙!出賣暗樁卑不卑鄙?出賣兄弟卑不卑鄙?現在連你自己都出賣了……”

“夠了!”韓天虎一聲怒吼,馬古白也就識趣的打住了。

此時的韓天虎渾身顫抖,連連喘著粗氣,馬古白的話,如同一根根弩箭,射在了他的胸口。正是因為自己優柔寡斷的性格,才導致他一步錯、步步錯,最終有了今天的結果,韓天虎覺得,自己已經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那就不能讓自己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也隨風飄走,遂滿是憤怒的奪過了馬古白手中的匕首,大吼著向那名士兵沖去,“我殺了你!”

但韓天虎卻被馬古白拉住了,他剛剛沖上頭的那股血性,立時又變得煙消云散,“為何?”

“殺一個死人,可沒啥意思!”馬古白的話還不及說完,一盆冰涼的井水,便潑到了那名士兵的頭上,片刻之后,那名士兵便已醒轉,待看清楚周邊的環境后,驚的一骨碌爬了起來。

“韓副尉,請吧!”馬古白陰陰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韓天虎和那名士兵,同時愣在了原地。

韓天虎沒有想到,馬古白會給自己出這樣的難題,他連殺咖都藍這樣的人都是猶豫再三,何況這個跟了自己一天多的兄弟,若是自己真有這般狠心,又何嘗會是這個結果,遂站在原地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名士兵看看周邊慘死的同伴,再看看韓天虎手中還在不停滴血的匕首,立刻明白了什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邊如搗蒜般磕著頭,一邊苦苦哀求道:“韓都尉饒命啊,我家中還有八十歲老母需要照看,三歲小兒等著吃飯啊......”

“哎呦,這瞎話編的,你有三歲小兒我倒信,不過那八十歲老母嘛,估計生你時她都沒那功能了吧!”一瞧這邊有熱鬧看,康子恒不懷好意的從陰涼中走了出來。

那名士兵看到來人后,先是一怔,轉即,雙腿迅速在地上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開始向康子恒搗起了蒜:“康爺,我是小竹子啊,您快救救我啊!”

康子恒饒有興趣的俯下身,看了看這名磕頭如搗蒜般的士兵,這才想起,此人原來是自己手下的一名打手,叫做竹三,外號小竹子,與自己還算親近,但自從他被曹瓊重傷后,此人便再也沒了音訊,沒想到居然能在此處碰上,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年多不見,都他娘吃上官飯了!”

竹三聽聞此言,搗蒜的頻率又快了許多,只道是為了養家糊口,不得已才投了隋軍,既然康子恒還活著,以后定當刀山火海,在所不惜,康子恒聽的煩了,便將其厲聲喝止,讓他站起說話,但竹三哪里敢站,依舊趴在地上紋絲不動,眼神則偷偷的瞄著康子恒的一舉一動。

康子恒看了看竹三,又轉身看了看韓天虎,然后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兩位都是官人,也都想加入我們,可咱這投名狀目前只有一份,你們誰先拿到,我就收誰!”

康子恒說完后,便把自己的佩刀扔給了竹三,竹三立時會意,提起佩刀便向韓天虎沖去,待韓天虎反應過來,竹三的刀已經逼近了他的胸膛,韓天虎只得向后遁逃而去,但竹三的刀,卻始終形影不離。

很明顯,這是康子恒有意偏袒竹三,韓天虎手中只有一把三寸長的匕首,但竹三手里,卻是一把三尺長刀,故韓天虎根本靠近不了竹三,一直被他追的滿貨棧亂跑。

馬古白卻權當沒有看見,指揮人將曹瓊挪了挪位置,以免影響二人打斗,然后繼續躲在陰涼處看著熱鬧,也許他對韓天虎很有信心,也許他認為韓天虎已經失去了價值,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因為他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一直都在冷眼旁觀。

竹三的打法沒有任何招式,但每一下都直取要害,刀刀索命,逼得韓天虎只有逃跑的份。

倒不是韓天虎毫無還手之力,只是他心中念著舊情,沒有竹三那般狠心,故不肯痛下殺手,一直以回避的方式應對著竹三的攻擊。

想法多了,節奏自然會亂,就在韓天虎遁逃到墻根處準備翻身閃避時,只稍一個猶豫,竹三的長刀便已貼著他的小腹劃過,一股鮮血立時灑在了墻上,隨著一聲不易覺察的驚呼,韓天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還不及韓天虎查看傷勢,竹三的刀已向他的腦門劈來,韓天虎在地上就勢一滾,那刀便貼著他的頭皮落下,發髻應聲斬斷,頭發瞬間散開,整個人披頭散發,顯得極其狼狽。

韓天虎剛剛翻身坐起,竹三的刀又橫空掃來,此時的他已避無可避,只得抄起匕首,將那把長刀牢牢架住,兩人隨即開始了一場角力,韓天虎也終于有了喘息之機。

韓天虎看著竹三的眼睛,終于明白,今天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練,想要結束這場戰斗,唯有他們中的一人死去,自己若還是一副優柔寡斷,瞻前顧后的性格,今日勢必會死在竹三刀下,而他已經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他絕不能前功盡棄,他要活著去救自己的父親,去救自己的兄弟,一想到此處,韓天虎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堅定,透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殺氣。

竹三看到韓天虎眼神的變化,心中徒然一怔,只這稍稍的一絲分神,竹三的優勢便瞬間蕩然無存。

韓天虎的關都尉之職,也不全是花錢打點來的,他若沒有絲毫軍功,花再多的錢也是于事無補,只不過他腦子里想的太多,一直沒有使出全力,現在他已被竹三逼得退無可退,故發揮出的能量要遠比這個小混混出身的竹三強大許多。

隨著一聲怒吼,那把長刀被韓天虎硬生生的推了開來,緊接著,韓天虎手腕一抖,匕首便貼著長刀的刀鋒,向竹三的胸口極速滑去,在這炎炎烈日之下,居然都能看見點點火花,竹三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即使出吃奶的勁想要將韓天虎的匕首架開。

隨著一聲慘叫,一根拇指飛向空中,長刀跌落在地,竹三的右手上立時血流不止。

此時的竹三已經放棄了抵抗,用左手抱著右手慘叫連連,韓天虎立即把匕首抵到了竹三的脖頸上,但始終沒有進一步的行動,竹三趕緊后退,對著韓天虎又是一陣哀求,磕頭如搗蒜。

“真他娘給我丟人,我還想你能比韓天虎強點,沒想到也這么膿包!”康子恒一腳將竹三踢翻在地,隨即,一口唾沫又啐在了他的臉上,竹三立即起身,又向康子恒發出了求饒,康子恒看也不看的走了。

就在竹三開始滿院子求饒時,韓天虎突然沖了上去,把那把匕首插進了他的心窩,甚至還狠狠的轉動了幾下,竹三倒在地上抽搐了幾個彈指,很快便就咽了氣,引得馬古白和康子恒一陣驚愕。

“我的投名狀完成了,我現在是你們的人了!”韓天虎扯下一塊衣襟,將流血的腹部包扎了起來。

“你覺得你對我們還有價值嗎?”馬古白看著韓天虎,冷冷笑著。

“怎么?你們想反悔?”韓天虎對馬古白的這個回答有些意外。

“優柔寡斷的韓都尉對我很有價值,但如此堅定的韓都尉,我不確定!”馬古白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還不等韓天虎回答,康子恒已不耐煩的走了過來,沖馬古白嚷嚷道:“這都哪跟哪啊,他父親還在我手里呢,我不信他還能上天不成,我看吶,堅定就對了,我最看不上眼的,就是那些娘不唧唧的人。”

韓天虎也適時的補充道:“我對鎮夷司的部署了如指掌,留著我,對你們有大用!”

馬古白剛想說點什么,康子恒卻搶先道:“你們幾個,把曹瓊給我弄醒嘍,爺爺今天要玩死他!”

“慢著!”

康子恒看著喝止自己的馬古白,一臉疑惑,馬古白立即笑瞇瞇的補充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讓他死是必須的,但我們得讓他在絕望中死去。”

“怎么著,古白兄弟還有什么高招?”康子恒滿臉期望。

馬古白故作神秘的趴在康子恒的耳朵上嘀咕了好大一陣,康子恒一會兒吃驚,一會兒疑慮,一會兒又面無表情,最終,他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就這么辦!”

康子恒見事均辦妥,便叫來幾個浪蕩子簡單交代幾句,讓他們留著善后。

康子恒正欲喚馬古白一同離去,眼神又落到了韓天虎身上,“古白兄弟,這人對你來說,真的沒什么用了?”

“明日午時,大福將至!鎮夷司的兩個得力干將全都在此,誰還能破壞我們的計劃?”馬古白的回答不言而喻,既然他們的計劃已萬無一失,那么韓天虎便就沒有了價值。

康子恒略一猶豫,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韓天虎,你過來!”

韓天虎見康子恒沒有喚自己的官職,而是直接稱呼自己的姓名,便認為康子恒已經接納了自己,立即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還不及走到康子恒面前,突覺一股異香襲來,雙腿一軟,整個人立時癱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你這是做什么?”馬古白看著康子恒的作為,很是不解。

“為了讓曹瓊更加絕望!”

康子恒嘿嘿一笑,轉身出了門,馬古白略一思索,立時會意,遂趕緊追了上去,兩個爽朗的笑聲漸行漸遠。

當鎮夷司收到曹瓊和韓天虎莫名失蹤的消息,已是幾個時辰之后的事了,劉蹇之帶領著馬木挲等一干吏員,迅速從張掖郡城趕去了南城官市。

和曹瓊一起失蹤的,還有那二十多名折沖府精銳,為了防止引火上身,張掖折沖府一直借故推托,不肯再向劉蹇之調兵,劉蹇之瞬間變得無兵可用,如若把折沖府故意推托之事盡數上奏,等有了結果,少說也得個把時辰,而劉蹇之已經耽誤不起,故在馬木挲的建議下,就地調用了外埠軍隊,那便是來自酒泉折沖府的李軌。

李軌一部本就負責南城官市的入駐與安防,現在出了這么大的事,他自是脫不了干系。而現在,鎮夷司這么大一個保護傘主動找上自己,李軌自是喜出望外、唯命是從,他也就順其自然的成為了劉蹇之的臨時干將。

暮色降臨,暑氣漸消。

現在的大部分兵力,都被調去搜尋曹瓊等人的下落,故盯著咖都藍的暗哨,也就少了許多,但咖都藍并沒有覺察出來,依舊在城內外竄來竄去,哪里人多,哪里便能發現他的蹤跡。

速度!是隋朝最自以為豪的一件事情,僅用了一天時間,一座華麗的舞臺,便已在中央廣場上搭建完成。

整個舞臺坐北朝南,就矗立在廣場北側,故廣場北側的商鋪,現已全部封鎖,征用成為各國王公使臣登臺前的臨時憩息之所,而商鋪與舞臺之間,紅毯鋪地,彩燈高懸,除了來回巡邏的士兵,再無他人。

這個舞臺,南北長約三十丈,東西寬約二十丈,高約一人,上面鋪滿了鮮艷的大食紅毯,舞臺四周則均勻布置有一種金屬凹槽,凹槽內不知放有何物,此時已燃起了三尺多高的火焰,將舞臺上照的如同白晝,好在凹槽與高臺間還有一段距離,故不影響臺下民眾的正常觀看,而民眾與舞臺之間,則站滿了整齊劃一的戎裝守衛。

舞臺上的最北側,亦有一座小型高臺,高臺上擺著幾十張楠木太師椅,和一排通長的棗木條桌,條桌上茶酒食點,一應俱全,專供各國王公使臣觀禮享用。在這些太師椅的后面,插滿了各式旌旗,而舞臺最中間的旗幟便是隋朝,其他各國依次在兩側按序排開,顯得莊嚴而又肅穆,在這些旗幟后面,又樹立著一面高約三丈的華麗燈籠墻,墻體上的萬盞燭光,則將這些旗幟映照的格外顯眼。

咖都藍根本無心觀景,一路混跡在人群中左顧右盼,他已經摸透了這些暗哨的脾氣,故根本無須提防,而最讓他擔憂的則是李二夫婦,希望自己能夠盡快在這里遇見他們,然后勸誡他們早早離去,明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不宜外出。

隨著一陣舞樂聲響起,裴矩陪同著各國王公使臣,從舞臺的東側緩緩登臺,待眾人一一落座后,裴矩又來到舞臺中央,開始高聲致辭。

咖都藍無心聽這些廢話,依舊在人群中竄來竄起,不斷尋找著李二夫婦的下落,但裴矩的致辭,還是斷斷續續的傳到了咖都藍的耳朵里,那也不過是一些隋朝即將重振商路,感謝各國王公使臣蒞臨,今日為大家接風洗塵的一些官話罷了。

裴矩的致辭很快結束,高昌王又代表西域各國,發表了一個簡單的演說,只是大家語言不同,大多人聽的一頭霧水,了無興致,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就松散了許多,咖都藍抓住時機加快了行進的步伐,但廣場上的圍觀群眾少說也有千人,找一個人那是談何容易。

高昌王的演說,雖然聽者寥寥,但他帶來的高昌舞樂卻是很受歡迎,高昌王剛剛退去,一群穿著性感的西域女子,便跳著輕快的舞姿迅速登臺,只見她們一個個頭發烏黑柔軟,梳著許多極細的小辮,雪白的瓜子臉上眉毛細長,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閃著炯炯亮光,輕步曼舞似燕子伏巢,疾飛高翔像鵲鳥夜驚,美麗的舞姿閑婉柔靡,靈巧的旋轉體輕如風,臺下的觀者無不驚嘆,紛紛向舞臺的方向擠了過去。

咖都藍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像一只被魚群拋棄的魚仔一樣,瞬間被大部隊甩在了身后,他看著眼前人疊人、肉貼肉的架勢,一陣發愣,現在再往里去,已是極不可能,只得遠離人群,從外圍去觀察眾人,希望能夠盡快發現李二夫婦的行蹤。

咖都藍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脫離了這個能夠憋死人的魚群,而盯著他的那幾個暗哨,現在估計也被憋在了里邊,人群周圍一片空曠。

咖都藍舒展了一下筋骨,正欲找個高處去觀察人群,眼睛不經意間掃到了不遠處的墻角,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極目遠眺,此人不是李二,又能是誰。

咖都藍遠遠的看了李二一眼,心中一陣欣喜,在確認無人跟蹤后,慢慢把氈帽往額前壓了壓,小心翼翼的往李二那邊靠了過去,這是咖都藍一天中最小心的時刻,因為自己被抓事小,若連累了救命恩人,咖都藍定不能饒恕自己。

李二之所以站在墻角不動,是因為他的面前擺著兩只竹筐,一只竹筐里裝著剛剛下樹的早酥梨,一只竹筐里則是去年的新鮮干棗,很顯然,李二不是來看熱鬧的,他想趁著這里人多,順便做點小生意。而此時,他的老伴并不在此,也許現在家中,也許就在前面那堆人群之中吧。

“這梨怎么賣?”咖都藍的眼神一直掃著四周,并沒有正眼去看李二。

“一斤梨三文錢,一斤棗六文錢!”李二見來了生意,趕緊從舞臺上收回目光,笑瞇瞇的回答道。

“生意不怎么樣嘛!”咖都藍掃了一眼竹筐,見竹筐里還裝的滿滿當當,顯然是還沒有賣出去多少。

“啊,不急,大家現在都才剛剛進過晚食,等散場后,生意自會好上很多。”李二耐心的講解著,很顯然,他還沒有認出咖都藍。

“明天可還來?”咖都藍準備先探探口風。

“明天開市,誰人不來?我老兩口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出來賺幾個零花錢,順帶也來看看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景啊。”李二說的眉飛色舞,一點也不覺得咖都藍話多。

咖都藍確定,李二明日定會來南城官市,便把氈帽往上推了推,正視著李二的眼睛,小聲問道:“恩人,你可還記得我?”

李二看著咖都藍瞅了半天,臉上也漸漸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壯士,原來是你!”

二人相認,自是欣喜萬分,李二拉著咖都藍就是一陣寒暄,但咖都藍明白,自己不能在此久留,便制止了絮叨不止的李二,一本正經的說道:“恩人,你可還信得過我!?”

“當然,壯士俠肝義膽,豈有不信之理!”李二雖覺得咖都藍殺死那幾名士兵的做法有些欠妥,但他也是為了自己才出此下策,故在他的心中,咖都藍儼然就是一個逞強除惡的俠義之士,故回答的相當干脆。

咖都藍沒有想到,李二竟會如此的夸獎自己,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股暖流,但轉即,他又平靜下來,“答應我,明日好好待在家中,哪里也不要去。”

“為何?”李二不明就里。

“我沒你說的那么好,明日城中將有大難,會死很多人!”咖都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肌肉都不由得跳了幾下,他知道,這句話只要一出口,他在李二心目中的形象就會立即崩塌。

“和你有關?”

“對,和我有關!”

咖都藍回答的很是堅定,因為他覺得,只有自己說出實話,李二才會相信自己,而為了這份相信,哪怕李二一輩子都對他心懷恨意。

李二并沒有任何責罵或者痛恨咖都藍的表情,他只是沉默的立在原地,久久一言不發,突然,李二指了指前方,緩緩開口道:“那他們怎么辦?”

“這是戰爭的一部分,我幫不了所有人,就好像你的孫兒一樣,我即便殺了那幾個隋兵,我也什么都沒有改變。”咖都藍在這里停留的太久了,他開始變得焦躁起來,眼神一直向四周不停的掃視著。

“幫一個,算一個!”李二似在自言自語。

咖都藍發現往這邊走來了一隊士兵,趕緊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硬塞到了李二手中:“這算是你明天生意的補償,切記,明日不要來此!”

咖都藍說完后,從竹筐里摸起幾只梨,便往人群中疾步走去,李二握著錢正欲說點什么,咖都藍頭也不回的繼續說道:“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我是買梨的……你若還想幫助他人,記住,一定要在巳正之前離開……怕就怕,根本沒人信你!”隨著一聲長嘆,咖都藍消失在了漫漫的人海之中。

此時的舞臺上,米玥正在進行表演,她的《飛天霓裳舞樂》已經經過了重大改版,原本看去寒酸的木質立桿,現在已經被造型華麗的金屬立桿所代替,這些金屬立桿又被通體刷成了黑色,巧妙的隱藏在了這漆黑的夜幕中,遠遠看去,那些立桿上的舞者,一個個仿佛仙子一般,懸浮在半空之中……

就在米玥開始變裝之時,一股火焰自立桿底部迅速上竄,和米玥的舞姿完美的融為一體,就好似一只火鳳凰降臨世間,而立柱上火焰的顏色,竟隨著米玥服飾的顏色變換不止,引來圍觀者陣陣驚嘆。

李二看著不遠處的人群突然茫然失措,不論咖都藍是什么人,他都沒有理由來欺騙自己,如果真如他所說,明日城中將有大難,那么這些滿臉歡笑的人們,豈不都會變成冤魂,而自己一個小小的農夫,又能做些什么呢?

舞臺上熊熊燃燒的立桿,在李二眼中瞬間爆裂開來,臺下的人們紛紛擁擠踐踏,哀嚎著葬身火海,原本熱鬧的南城官市,立即變成了一座修羅地獄……

李二不敢再往下想……

“不,我要拯救大家,哪怕只救一個!”李二不停的喃喃自語著。

不遠處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但在李二聽來,卻像萬鬼拍門,是那樣的陰森而又恐怖……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永善县| 焦作市| 澄江县| 溧水县| 郓城县| 鹰潭市| 遂川县| 河津市| 察隅县| 峨眉山市| 鞍山市| 呈贡县| 旌德县| 万山特区| 将乐县| 白水县| 临朐县| 奉化市| 崇阳县| 罗田县| 洛南县| 邻水| 五指山市| 班玛县| 泸定县| 桂林市| 玉田县| 元阳县| 康平县| 云阳县| 涿州市| 隆子县| 太保市| 兴城市| 乐陵市| 玛多县| 金华市| 开封市| 金堂县| 达孜县| 淮安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