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八日:背叛(一)
書名: 決戰胭脂山作者名: 甘謠本章字數: 13161字更新時間: 2021-01-20 12:15:00
大業五年,六月初六。
南城官市,中央廣場,西北,寅正。
寅時乃夜日交替之時,亦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熬過這段時間,便會迎來新的黎明。
韓天虎此刻的心情,比這黎明前的黑暗還要難熬,曹瓊自昨日去了刪丹草原,至今仍無消息,這讓釋放咖都藍的計劃,一下子變得遙遙無期,而眼看著東方就要泛白,如果咖都藍還不死,那么自己的父親就要遭難,這讓韓天虎的心里,如同貓撓般難受。
而不遠處的咖都藍,現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整個人低垂著腦袋,仿佛死去了一般,既然周邊沒有了圍觀群眾,守衛們也就懶得再去折磨他,一個個顯得睡意朦朧。
韓天虎的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他準備先沖上去責罵那幾名守衛,然后再洋裝將怒氣盡數撒在咖都藍身上,而自己對咖都藍拳打腳踢之際,只需略作手腳,便能將咖都藍誤殺,而現場的那幾名守衛,反而能夠成為自己脫罪的最好證人。
韓天虎由于心中苦悶,喝了一夜的酒,現早已滿身酒氣,衣裳不整,遂先正了正身形,整了整自己的衣物,右手使勁攥了攥佩刀的刀柄,然后大步流星的向咖都藍的方向走了過去,這才將將走出二十來步,便又立即退了回來。
因為韓天虎發現,自中央廣場西南角的一條小巷中,突然沖出了二十多名黑衣人,各個手持兵刃,行動迅速,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那便是咖都藍。
韓天虎看著來人的架勢非常確定,這應該就是鬼兵劫營,而鬼兵的目的,定是要親手殺了咖都藍,那既然鬼兵已經出手,自己便不能給他們增添任何麻煩,于是又迅速的退回,隱到了暗處,進一步觀察著整個戰局的走勢。
守衛們看到有大批的黑衣人沖來,各個驚出一身冷汗,紛紛拔出佩刀,連連后退數步,幾乎將整個身體都抵到了咖都藍的牢籠上,顫巍巍的準備迎戰。
黑衣人則各個氣勢兇猛,一路狂奔著沖向了那幾名守衛,口中還不停的呼喊著難懂的吐渾話,而韓天虎知道這幾句話的意思,那便是“吐渾鬼兵,血債血償!”
頃刻間,廣場上便傳來了兵刃相接的聲響,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個寂靜的黑夜里,仍顯得驚天動地。
守衛們畢竟寡不敵眾,才將將過了十多個彈指,便已倒下四人,只剩下兩人還在負隅頑抗,而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已開始不斷涌向咖都藍所在的牢籠,又過了十多個彈指,鎖著咖都藍牢籠的鐵索,業已被黑衣人硬生生砍斷。
咖都藍很快被從牢籠上卸下,眼看著就要被拖離牢籠,就在此時,廣場的東南角上,突然亮起了諸多火把,粗略估算也有三十來人。
頃刻間,弩箭便像雨點般射向了黑衣人,黑衣人紛紛后退躲避,只得把行動不便的咖都藍繼續丟在牢籠之中。
此時的韓天虎越發看不明白,如果黑衣人是鬼兵,對他們來說,最經濟的辦法便是殺了咖都藍,而在剛剛那么大好的時機下,居然沒有一個人對咖都藍下手,他們的做法,反倒是想要營救他,而對于鬼兵來說,這樣做的風險是極高的,因為現在的南城官市內,處處都是曹瓊的暗哨,他們只要稍有不慎,便會集體暴露目標。
但韓天虎并不關心這些,他現在想的,依舊是如何處死咖都藍,既然鬼兵不愿殺他,那么只能靠自己動手了,遂決定親自沖上去,混在官兵之中趁亂取了結咖都藍性命。
很快,黑衣人和官兵們便短兵相接在一起,大家你來我往,勢均力敵,韓天虎則趁亂潛伏在黑暗中,悄悄繞到了官兵的側后方,然后大喝一聲,迅速向前沖去,不過他的目標并不是黑衣人,而是那個牢籠。
當韓天虎即將抵達牢籠時,咖都藍居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向著韓天虎相反的方向走去,而此時,黑衣人與官兵們正纏斗不止,誰也無暇顧及于他,只能任由咖都藍肆意逃跑,韓天虎一時著急,不由得加快腳步,無奈眾人橫在其中,時不時的還要攻擊他幾下,故韓天虎的行進速度也就慢了不少,只能眼睜睜看著咖都藍越跑越遠。
韓天虎已顧不得許多,他不想與其中的任何人發生纏斗,遂不停的架開揮向他的兵刃,徑直向咖都藍橫沖直撞而去,約莫三十多個彈指后,韓天虎終于沖出了人群,但咖都藍業已跑出了近百米遠,眼看著就要消失在黑漆漆的巷道之中,韓天虎三步并作兩步,立時向咖都藍疾速沖了過去。
這才將將跑出十余步,韓天虎忽覺后背有一股勁風襲來,他看也不看,便知是有人背后偷襲,遂將身子一側,在地上順勢一滾,一名黑衣人便從他身側飛過,手里還握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刀,韓天虎不愿與他糾纏,從地上爬起后,便又疾步向咖都藍那邊沖了過去。
黑衣人的目標很明確,那便是阻止韓天虎去追擊咖都藍,所以他手里的兵刃雖然不停的揮來舞去,卻沒有一招想要取韓天虎性命,更多的還是設法與他纏斗不止,故意拖延時間罷了。
韓天虎眼睜睜看著咖都藍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中,而自己又被這名黑衣人死死纏著,什么也做不了,不由得一陣怒火中燒,遂停止追擊咖都藍,轉而把這股怒火悉數撒在了眼前的這名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看到韓天虎出手越發霸道,招招都是狠招死手,他不但沒有任何的懼怕之意,反而發出了陣陣暗笑,但他手中的兵刃卻毫不含糊,高接低檔的架開了韓天虎的所有攻擊,但黑衣人始終只守不攻,與韓天虎保持著均衡之勢。
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僵持了約有一刻,黑衣人一直都在暗笑不止,但韓天虎卻憤怒至極,這份憤怒,并不是因為他打不贏眼前的黑衣人,而是現在的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即便現在殺了眼前的黑衣人,咖都藍也早已不見了蹤影,如果日出前完不成任務,那么自己的父親,豈不是就要遭難?!
一想到此處,韓天虎的怒火又徒增了幾分,手上的力道也就增加了不少,竟把黑衣人逼得節節敗退,但黑衣人卻始終只守不攻,任憑韓天虎占去了上風。
看到韓天虎的殺氣越來越重,黑衣人終于停止暗笑,漸漸把守勢轉化成了攻勢,在自己逐漸占了上風后,黑衣人突然沖著韓天虎連劈三刀,韓天虎反應不及,連退數步才得以避讓,就在韓天虎準備反擊之時,黑衣人突然扯下面罩,嘿嘿一笑道:“韓都尉當差,這也太賣命了吧!”
“曹……曹都尉,你們這是?”韓天虎吃驚的看著眼前的黑衣人,他那左臉上兇神惡煞般的刀疤韓天虎再熟悉不過,此人不是曹瓊,還能是誰?
曹瓊又是嘿嘿一笑,向著還在纏斗不止的眾人大喝一聲,“收工!”
眾人象征性的揮舞了幾下兵刃,黑衣人便向廣場的一邊灰溜溜的跑了,官兵們則大聲呼喊著,紛紛去追擊黑衣人了……
這真是一場“賊喊捉賊”的好戲!
韓天虎長舒一口氣,忿忿的望著曹瓊道:“執行計劃為什么不告訴我,萬一我傷到兄弟們怎么辦?”
曹瓊老遠便已聞出了韓天虎身上的酒氣,遂摸出一顆棗塞進嘴里,他不但沒有回答韓天虎的問題,反而質問道:“我丑時回來便一直尋不見你,你到底去了何處?”
韓天虎一直尋不見曹瓊,自己對釋放咖都藍的計劃又一無所知,故一直輾轉反側,始終難以入眠,他本想去尋李軌吃酒,但又覺得自己拖累了他,現在去尋他吃酒,心里只會更加難受,便找了一個僻靜處獨飲起來,一直獨飲到寅初時分,便再也坐不住了,韓天虎又去找曹瓊詢問,不想曹瓊仍不在屋內,自己便恍恍惚惚的來到了中央廣場上。
韓天虎突然被曹瓊質問,心中壓抑已久的不悅瞬間爆發,不自覺的沖曹瓊怒吼起來:“我去了哪里,還要你曹都尉管嗎!你們現在做什么,都總是這么神神秘秘的,我這個朝廷認命的正統關都尉,難道還比不上你這個頹廢不堪的農人嗎!”
曹瓊沒有想到,韓天虎會對自己發這么大的火,便遞上一顆小棗,趕緊陪笑道:“韓都尉,你有所不知,這個計劃一直是劉司丞在主導,我接到指令后,一直尋不見你,便就自作主張了,可真沒有將你排除在外的意思啊。”
韓天虎也是心中苦悶,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而心中的積郁現已發泄完畢,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很多,遂平復了一下心情,一把接過曹瓊手中的棗,慢慢塞進嘴里道:“心情不好,對不住了!”
“有啥不順心的,給兄弟說說,興許還能幫上你呢!”曹瓊試探性的問道。
“謝了,你幫不上的!”韓天虎轉身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你干啥去!”曹瓊不解的看著韓天虎的背影,突然問道。
“睡覺!”
“……”
此時的韓天虎哪里還睡得著,咖都藍現在已經逃跑,而官市內處處都是暗哨,即便自己現在尋見了咖都藍,那也是無法下手,而眼看著太陽就要升起,自己卻無能為力,韓天虎開始痛恨起了自己,痛恨自己的優柔寡斷,痛恨自己的懦弱無能,如果不是自己顧這顧那,弄死咖都藍根本不是什么難事,就是因為他的不堅決,才導致自己一次次的錯失殺死咖都藍的最佳時機,將事情推進到了更加復雜的局面。
而現在,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如果對方是康大成,韓天虎興許還能有緩,而康子恒的惡人秉性,在整個河西四郡誰人不知,那自己接下來到底該怎么辦?
父親會不會真的因此遭難!?
韓天虎,不知道!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韓天虎臉上時,兩條淚痕分外明顯,接下來的路到底該怎么走,再一次擺到了韓天虎的面前。
就在韓天虎六神無主時,前方傳來急報,預計于巳正時分,高昌王鞠伯雅及其王子一行,將會蒞臨南城官市,入駐在其東側的行營之中。
故今日上午,南城官市暫停商家入駐,除了部分鎮守城郭的士兵外,其余官兵須全部出城,參與到迎接高昌王鞠伯雅一行的歡迎儀式之中。
但曹瓊一行除外,因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一是繼續對入駐商家進行二次排查,二是要緊緊的盯死咖都藍,希望以此來誘出鬼兵。
曹瓊知韓天虎心情不好,且一直也尋他不見,便就不再去打擾于他,獨自帶著兵士先去執行任務了。
隨著太陽逐漸升高,韓天虎的心情也變得開朗起來,只見他收起頹廢,死守在胡人客棧前,靜候著它開門營業。
韓天虎已打定主意,他必須在康子恒動了殺心之前,率先找到他,然后說服康子恒讓自己加入,成為鬼兵真正的暗樁。
韓天虎本不想這么做,但他已別無選擇,自己的父親被康大成挾持不說,甚至還連累了毫不知情的李軌,而現在,他連自己父親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更何談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力挽狂瀾。韓天虎覺得,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將錯就錯,給鬼兵們提供更多的幫助,把自己變成他們的一份子,興許也只有這樣,才能救下自己的父親,甚至還有那個無辜的兄弟。
卯正時分,胡人客棧終于開張,大門的門栓才剛剛取下,韓天虎便已沖入店中,他一把抓住那個昨日帶他上樓的伙計,直愣愣的把他推在了柜臺之上,然后用佩刀死死抵住他的脖子,冷冷喝叱道:“昨天那人現在何處,我要見他!”
那名伙計被韓天虎突如其來的架勢嚇得魂飛魄散,愣怔半晌后,才顫顫巍巍的回道:“康家......大......大公子......我怎知......道在哪......”
“少廢話,我說的不是康大成,而是最后走的那個!”韓天虎的佩刀又往前抵了幾分,伙計的臉色瞬間煞白,“我......我真不知......知道......”
“這位官爺,康家勢大,我們只是為西域商會賣命而已,您欺負一個小小的伙計,也有失您的身份不是!”一個掌柜模樣的人,大著膽子繞到了韓天虎面前,說完后雙手一叉,算是賠罪請安。
韓天虎聽聞此言,瞬間理智不少,他一個小小的伙計,只管跑腿辦事,不論自己再怎么逼他,肯定什么也得不到,想著想著,手中的力道也就小了許多,最后,韓天虎從柜臺上一把拽起那名伙計,轉而面向掌柜道:“那請問,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萬國翰脫是西域商會在南城官市的臨時總部,你可以去那里碰碰運氣!”掌柜的雙手一叉,一臉陪笑。
韓天虎聽聞此言,也不多做理會,直接轉身出了胡人客棧,一路疾步向萬國翰脫的方向而去。
今日上午,南城官市暫停商家入駐,故大街上人煙寥寥,只有少數剛剛入駐的商家在不停的整理著店面,而官市里的大多人,則都去了城外,想要一睹西域高昌王的風采。
韓天虎一路健步如飛,沒有碰到任何障礙,這才不及半刻,便已能遙遙看見萬國翰脫的氣派樓閣。
在距離萬國翰脫只有不足百步時,兩個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了韓天虎的眼簾,此二人便是昨日在胡人客棧中守在康子恒屋外的浪蕩子。
韓天虎正欲上前質問,忽見二人身后還跟著一輛栗色斗篷馬車,旁邊亦有十多名浪蕩子隨行,韓天虎斷定,馬車內坐著的定是康子恒無疑,若在大街上與其發生沖突,恐對二人都有不妥,遂決定一路暗中尾隨,待到得僻靜處,再做打算。
好在那輛馬車并沒有行進太久,只駛過三條街道,便閃入了一個叫做平陽坊的商區,這個商區在南城官市的西北角,位置略顯偏僻。
馬車在駛過書有平陽二字的巨型牌坊后,便順著坊內的正街,轉入了西側的一條羊腸小道中,在羊腸小道上又行進了約有三百步后,馬車在一家叫做西海玉石店的店鋪前停了下來。
玉石屬于貴重物品,商鋪理應開在繁華鬧市,但玉石歷來真假難辨,諸多生意都靠口口相傳,故將店鋪隱在這僻靜之處,也未嘗不可,所以韓天虎對這家店鋪并未起疑,只覺是富家公子出街掃貨罷了。
待康子恒一行進入玉石店后,韓天虎悄悄從旁邊的景觀樹叢中閃出,他先往馬車內窺視片刻,發現里面除了一股草藥味,再無其他,便又慢慢向玉石店靠了過去,而玉石店的店門一直虛掩著,應該是還沒有正式營業,韓天虎只得靜靜伏在門上,仔細觀察著里面的一舉一動,待時機合適,再進入店中和康子恒理論。
店門雖然虛掩,但留下的縫隙太小,故韓天虎視野受限,除了能看見三五名浪蕩子,其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在此時,從店內右側傳來了兩個人的對話,好在他們離門不遠,韓天虎聽的很是真切。
“你的事,我已幫你辦完,那我的事何時能辦?”一個尖細的聲音厲聲質問著,末了,還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韓天虎對這個聲音非常熟悉,這不是康子恒,還能是誰。
另一個陌生的男子則淡淡回道:“子恒兄,這事急不得,我們需要一個萬全之策......”
“少他娘的廢話,我還不知道你們?事一辦完就鞋底抹油,哪還管得了我的死活,你們任務完成前,必須先把我的事給辦完!”康子恒還不及那名陌生男子說完,便厲聲打斷了他。
陌生男子略頓了一下,然后繼續說道:“我馬古白答應別人的事,還從來沒有食言過,只是我們人手確實緊缺,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反倒是你子恒兄,花錢養了這么多手下,據說還有個紅拂女幫忙,總不是你康家錢多燒的吧!”
面對馬古白的諷刺,康子恒顯得并不生氣,而是為難的說道:“你也知道,我父親對此事特別小心,不讓我動用西域商會的資源,以免事發牽連商會,而那個道姑,我父親只讓她來護我周全,這事不在她的雇傭職責之內,至于這些浪蕩子,欺行霸市強搶民女啥的還行,讓他們去殺曹瓊,球用不頂!弄不好,還能把我西域商會給卷入這泥沼之中,到那時,估計我父親殺我的心都會有,所以,我只能請古白兄弟出手,這對你們來說,不過是個順手牽羊的買賣嘛!”
“順不順手,先放一邊,但你子恒兄的屁股可要擦干凈啊!”馬古白的話還不及說完,身形便已逼近門前,只見他左手一拽門栓,右手里的三枚飛刀便已瞬間射向門外。
韓天虎聽聞康子恒要殺曹瓊,身體禁不住微微抖了一下,只這不易覺察的一抖,便被馬古白發現蹤跡,要不是韓天虎躲得快,那三枚飛刀估計正中他的胸口。
十多名浪蕩子一擁而上,將還不及翻身坐起的韓天虎牢牢壓在了身下,轉即,滿身是土的韓天虎又被浪蕩子架起,一路抬到了康子恒面前,樣子顯得極其狼狽。
待康子恒看清來人后,先是一愣,轉即又似笑非笑的揪住韓天虎的頭發,厲聲質問道:“韓都尉,咖都藍死了沒?”
韓天虎并沒有回答康子恒,而是一臉堅定的說道:“我想加入你們!”
“你不去殺咖都藍,反倒跑來殺我不成?”康子恒一時激動,又不停的咳嗽起來,遂放開韓天虎的頭發,隨意的擺了擺手,十多名浪蕩子立時蜂擁而上,對韓天虎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我對你們有用,我可以保證讓你們的計劃萬無一失!”韓天虎忍著被圍毆的劇痛,硬從牙縫中擠出了這么一句。
馬古白拍了拍康子恒的肩膀道:“不妨先聽他說些什么,然后再收拾不遲!”康子恒忍住咳嗽,沖韓天虎的方向擺了擺手,十多名浪蕩子又立時住手,牢牢把韓天虎架起,半跪在了康子恒的面前。
“咖都藍已經被曹瓊放了,目的就是讓你們主動出手,暴露目標,只要你們按兵不動,讓咖都藍暫時活著,反而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韓天虎毫不猶豫的拋出了第一個利是。
“這么拙劣的計謀,你當我們看不出來?”馬古白不屑的說著,因為他們的暗哨已于一早回報,既然自己沒有派兵劫囚,那么這個圈套肯定不是演給自己看的,而是演給咖都藍看的,所以現在最大的變數,依舊是咖都藍會不會主動找上門來。
“沒錯,你們雖然知道這是個圈套,但是你們肯定害怕,害怕咖都藍會主動找上門來,最終,你們還是會想方設法讓他去死!”韓天虎面無表情的說完后,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血痰。
“那你本該殺了他,事情也就變得簡單多了!”馬古白冷笑一聲,覺得韓天虎純粹是為了推脫責任,才在這里巧舌如簧。
“如果我沒有加入你們,咖都藍是一個不確定的因子,所以他必須死,而如果我加入了你們,咖都藍就變成了一個確定因子,不殺他,比殺了他,對你們更有好處!”韓天虎也望著馬古白一臉冷笑。
馬古白知道,韓天虎說的是實話,他們之所以要殺咖都藍,就是不能讓咖都藍的不確定性破壞了他們的整盤計劃,而如果他們讓咖都藍變得可控,不殺他,反而能帶走鎮夷司的大部分注意力,這對他們來說,確實極其有利,不過馬古白還是問出了一個決定性的問題:“我憑什么相信你!”
“因為我父親在他手上......”
“你他娘還知道這事啊,你昨天早動手不就完了!”康子恒照著韓天虎的腹部就是一腳,但韓天虎被十多名浪蕩子牢牢架著,渾身動彈不得,只疼的面目扭曲,周身微微顫抖,但嘴里卻沒有發出一絲哀嚎。
“如果一個關都尉加入我們,就只能提供這點幫助,那我們還不如不收!”馬古白也不勸阻康子恒,而是袖袍一甩,邊說邊往店鋪的后院走去。
“石脂和冷火都有刺鼻的氣味,人是聞不到,但并不代表獵犬也聞不到......”
韓天虎的話還沒有說完,馬古白便停住腳步,吃驚的看向了他,因為韓天虎說的這個點,自己確實沒有想到,而為了防止咖都藍泄密,他們已經提前執行了計劃,現在的鬼火已滿城皆是,雖然石脂和冷火的氣味常人很難覺察,但是獵犬可以非常輕松的分辨出來,馬古白急匆匆的返回到韓天虎身邊,無不憂慮的問道:“你們找來了獵犬?”
“對,刪丹草原最好的獵犬!”韓天虎一字一頓的回答道。
馬古白聽聞此言,臉色瞬間煞白如紙,但轉瞬又恢復常色:“你能幫我們?”
“讓我加入!”韓天虎的意思相當明確。
“好......”
“好什么好啊!都他娘的懂不懂啊!按道上規矩,入幫入會,那可是要立投名狀的!”康子恒打斷了馬古白,他可不想就這么便宜了韓天虎。
“不用那么麻煩吧,他父親不還在你手上嗎?”馬古白可不想再耽誤時間,曹瓊現在正帶著士兵滿大街排查,等韓天虎立了投名狀,估計他鬼兵都全軍覆沒了,康子恒手上既然有韓天虎的父親,又何愁他不乖乖聽話。
“一碼歸一碼!你不考驗考驗他,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曹瓊派來的暗樁?”康子恒可沒有馬古白那么強烈的時間需求,依舊不依不饒的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雖然康子恒有點過于小心,但馬古白還是覺得有點道理,遂追問道:“投名狀怎么個立法?”
康子恒只略一思索,便開口道:“殺了曹瓊!”
韓天虎聽聞此言,先是一臉驚愕,轉即又陪笑道:“曹瓊是何許人也?我兩誰殺誰還不一定呢,你們這也太難為人了!”
康子恒雖在玩鬧,但馬古白卻很清醒,要韓天虎殺了曹瓊,確實不是什么好棋,況且時間也不允許,再者,如若韓天虎行動敗露,即便投名狀成立,那他韓天虎的變節也就變得毫無意義,略一思付道:“讓你殺了曹瓊,確實不太現實,但你可以做局,讓我們,哦不,讓子恒兄來殺!”
馬古白的這番話,激起了康子恒極大的興趣,親手殺死曹瓊是他畢生的夢想,而讓韓天虎做局,人交給自己來殺,那是再好不過,遂趕緊催問馬古白有何計策,馬古白略一思索,當著二人的面嘀咕了一陣。
康子恒似乎對這個計劃很是滿意,遂看著馬古白不停點頭,當二人達成共識后,一起看向了一臉木訥的韓天虎。
韓天虎在兩雙狡黠目光的注視之下,情不自禁的微微點了點頭,康子恒微笑著拍了拍韓天虎的肩膀,似是非常滿意,但轉瞬,康子恒又臉色一沉道:“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我把你老爹大卸八塊!”
“不敢!”韓天虎知道,康子恒說到做到。
“量你也不敢!好了,趕緊滾吧!”康子恒微微一擺手,韓天虎便直接被幾名浪蕩子架出了門,扔到了平陽商坊的大街上。
初伏已接近尾聲,天氣日漸炎熱,現才剛剛巳初,便已暑氣逼人。
韓天虎站在平陽商坊的大街上,不停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并整理著滿是褶皺的衣服,經過一番努力,他的樣子總算不再那么狼狽,但折騰出的一身汗水,還是讓他的受傷處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灼痛。
韓天虎活動了一下筋骨,身體總算好受了些,往地上啐了一口血痰后,便疾步向南城官市的東南方向而去,因為他知道,曹瓊正在那一帶進行排查,他必須盡快去和曹瓊匯合。
從南城官市的西北方向到東南方向,勢必會經過中央廣場,咖都藍被“鬼兵”劫走的消息,似乎并不被外人所知,大家所看到的更多還是他已結束示眾,被收監看管,因為現在的中央廣場上,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
明日午正,裴矩將在中央廣場上敲響開市鑼,并舉行盛大的開市儀式,屆時會有諸多西域邦國的王公或使臣們參會,故今日的中央廣場上一片繁忙,一個巨大的高臺正在搭建之中,處處堆滿了各式物料,有圓木、竹筒、纜繩、燈籠、彩綢等等,但韓天虎對此并不感興趣,反而覺得它們礙手礙腳,一路罵罵咧咧的穿過了這早已亂糟糟的中央廣場。
今日城中人少,故曹瓊并不難尋,待韓天虎趕到時,曹瓊一行也才剛剛開始排查。
兩人見面后,相互對視一眼,曹瓊沒有多問,韓天虎也不多言,兩人就這樣默默的開始了工作。
曹瓊于昨日共弄來了兩只獵犬,于是他將士兵分成兩隊,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對官市商區逐個開始地毯式排查,曹瓊和韓天虎則緊緊跟在兩隊之間,認真觀察著兩只獵犬的任何異常反應。
一刻后,韓天虎終于忍受不住這份詭異的沉默,沒話找話的問道:“曹都尉,這樣真的管用嗎?”
曹瓊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韓天虎,又把眼睛移到了那兩只獵犬身上,但他并沒有回答韓天虎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和別人打架去了?”
韓天虎略一愣怔,曹瓊不愧做了六年的關都尉,眼睛毒辣狠準,自己精心整理了一番,仍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不過韓天虎絕不會將自己面見康子恒的事情說于曹瓊,于是現編了一套說辭。
只言他兩分開后不久,無意中看見兩個毛賊鬼鬼祟祟的正欲行竊,自己便立即出手制止,二人見自己是官家打扮,嚇得撒腿就跑。而此時,自己心情極差,正欲找人出氣,便將二人一路追到了城西,誰知城西有他們的同伙,一下子竄出了十多個毛賊,自己便和他們發生了一場惡斗,無奈自己寡不敵眾,并沒有占到多少便宜,而毛賊們又見我是官人,也不敢太過造次,纏斗一陣后,便趁機向四周紛紛溜了,好在自己心中的郁氣已經發泄出來,便也不愿與他們再做糾纏,就趕緊跑來和曹瓊匯合了。
曹瓊聽完后,并沒有對此做出任何點評,只是輕輕的哦了一聲,韓天虎怕曹瓊繼續追問,便趕緊岔開了話題,“我們分開也有一個時辰了,為何這排查才剛剛開始?”
“兩只獵犬隨我奔波了一夜,他們需要休息,且石脂和冷火都屬冷門貨品,即便在這河西的幾大互市,也是極其難尋,好在馬主事記憶力超群,翻閱卷宗過目不忘,昨夜便已確定了擁有這兩樣貨品的商家,也就在你到來之前,這兩樣東西才剛剛送到我手上,否則這獵犬也沒個參照不是?”
韓天虎跟在曹瓊身后,腦子飛速運轉,他已答應馬古白,盡量拖延排查進度,甚至干擾排查,好在曹瓊才剛剛開始,他還有更多時間進行部署,就在他暗自慶幸之時,走在最前方的那只獵犬突然有了反應,沖著一家商鋪狂吠不止,韓天虎立時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這一切居然來的這么快,但他并不形表于色,立即跟著曹瓊沖了上去。
這是一家還沒有人入駐的商鋪,里面空空如也,不論是商鋪前廳,還是后院貨棧,官兵們搜索再三,均無任何發現,但獵犬依舊在里面狂吠不止,圍著貨棧滿院子亂竄。
曹瓊疑惑的在商鋪內進進出出,不愿放棄任何一個角落,但面對這空空如也的店鋪,他確實也沒什么可查,除非自己把整座商鋪拆掉,再無他法。
曹瓊蹲下身,不停撫摸著狂吠不止的獵犬,以確定它是不是情緒失控,亦或者因昨夜太過勞累,沒有達到自己的最佳狀態。
獵犬在曹瓊的安撫下,漸漸變得安靜起來,慢慢的趴在地上,一口一口的不停吐著粗氣,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
曹瓊見獵犬慢慢安靜下來,就像變戲法一樣,從身上摸出了一小塊鮮肉,獵犬在鮮肉上嗅了嗅,便從曹瓊手中一口吞食,待獵犬吃完鮮肉,口中便發出了一陣嘶嘶聲,心情顯得很是愉快。
在這檔口,曹瓊一直坐在地上閉目凝思,待聽到獵犬發出嘶嘶聲后,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又從身上摸出了一小塊烏黑色石板,韓天虎雖未見過,但已猜到這便是石脂。
獵犬嗅了嗅石脂,刺鼻的味道讓他連打了幾個噴嚏,轉即,獵犬的情緒又開始變得焦躁起來,在貨棧內竄來竄去,不停的狂吠著。
就在曹瓊看著空蕩蕩的貨棧百思不得其解時,另一只獵犬也在這家店鋪外的不遠處,開始狂吠起來,只是這狂吠的聲音漸行漸遠,證明那隊官兵正在極速遠去,曹瓊立即招呼眾人離開了這家商鋪,既然這家店鋪查不到任何線索,那新的線索,絕不能放過任何細節。
曹瓊一行剛剛走出店鋪不遠,這只獵犬也變得不安分起來,不停狂吠著就要往前沖去,拉著他的官兵邊跑邊把它死死拽著,整個人都被獵犬拽成了畸形,曹瓊大喊一聲:放開!那名官兵立即松手,獵犬就像離弦的箭一樣,立時沖了出去。
由于官兵們均穿有沉重的皮甲,奔跑時多有不便,而身著常服的曹瓊和韓天虎,很快便把他們遠遠甩在身后,但他們距離獵犬依然還有不小的距離。
獵犬并不是一直直行,它時而在大街上狂奔,時而又轉入旁邊的羊腸小道,時而還在其他店鋪前停留片刻,但它跑向的大致方向,直指中央廣場,好在今日街上人少,曹瓊和韓天虎并沒有落下獵犬太遠的距離。
不出所料,獵犬帶領著曹瓊和韓天虎,一路沖進了中央廣場,但好在獵犬沒有走出多遠,便就停了下來,曹瓊和韓天虎一陣慶幸,因為他們的體力已接近極限,如若再奔跑下去,定會將它跟丟。
二人已顧不上許多,來到獵犬身邊后,先扶著膝蓋喘息了好大一陣,待氣息稍微平穩,這才認真的觀察起了眼前的情形。
一個高約一丈的圓木堆,橫在了二人面前,這些圓木都是剛剛被運送至此,橫豎交錯,堆放有序,是旁邊搭建高臺所需的必備原材,而這些早已被加工到圓融光滑的木材,是不可能有任何問題的,但獵犬卻對著它們一直狂吠不止,這著實讓曹瓊摸不著頭腦。
“汪汪汪,汪汪汪……”
就在此時,另一只獵犬也趕到了,同樣對著這堆圓木狂吠不止,而一直拽著它的那名官兵,見獵犬不再狂奔,這才放開狗繩,癱坐在地上不停喘著粗氣。
在場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因為在他們眼前,除了堆積如山的各種建筑材料,再無他物,難不成是這些建筑材料有異?曹瓊如是想著。
但轉即,曹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這些都是最常見的建筑原材,今日一早才剛剛運抵,是個人就能看出,它們毫無問題。
問題到底出在哪呢?曹瓊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無盡的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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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萬里,烈日炎炎。
南城官市前的氛圍,比這炙人的暑氣還要熱上幾分。
在人山人海中,有一條寬約一丈的紅色甬道,從南城官市西側五里處一直延伸到官市東側的行營之中,甬道的紅色,是上好的大食紅毯,在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醒目。士兵們則手持長矛,集體面向人群,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分列在紅毯兩側,將圍觀人群牢牢的擋在紅毯之外。
咖都藍混跡在人群中,像一個無所事事的路人,看上去顯得特別悠閑,而在他的不遠處,一隊士兵正不停的巡邏游走,但咖都藍卻權當沒有看見,依舊和旁邊的路人一起,指著西北方向不停的有說有笑。
今日一早,咖都藍從中央廣場逃離后,便鉆進了一家還沒有人入駐的商鋪,在那里休養生息了半晌,由于這家商鋪比較偏僻,四周人煙稀少,故咖都藍認為這里極其安全,竟然沉沉的睡去了。
可咖都藍哪里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城中暗哨的監控之中,如若讓咖都藍就這樣沉沉睡去,那曹瓊的全盤計劃,豈不都要白費?
曹瓊立即組織了一支巡邏隊,主動前去“叫醒”咖都藍,但是只擾不捕,故意放他離開,曹瓊的目的,就是要給咖都藍壓力,趕著他滿城亂跑,讓他成為一只驚弓之鳥,待他精力耗盡之時,自然會露出馬腳。
咖都藍也不傻,自己一有喘息之機,便立即會有追兵趕到,而每次,自己都能有驚無險的逃脫追捕,一次兩次,倒沒什么,但周而復始的數次折騰后,咖都藍也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蹺,認定這是曹瓊的一項計謀。
但是,咖都藍對清晨的劫囚之事并不清楚,只道是鬼兵營救自己成功,后又和自己失去了聯系,遂猜測,曹瓊一定是率先發現了自己,但一直又對自己欲擒故縱,而曹瓊這么做的目的,定是在等自己主動去找鬼兵,以好從中謀利,但這也僅僅是咖都藍的猜測而已,他并不確定。
基于這樣的猜測,咖都藍又對自己的處境進行了重新分析,不論原因是啥,結果無非就是兩樣,被抓與潛逃。
如果自己再次被抓,原因無非有二,要么是自己已經失去了價值,要么就是自己還不夠奸滑,但不論是什么原因,自己被抓后,除了受到皮肉之苦,還能引來鬼兵再次營救或者殺他滅口的風險,故這樣做,百害而無一利。
那如果自己沒有被抓,至少會牽制住這一隊士兵,讓他們跟著自己滿城瞎轉,以好給馬古白那邊減輕壓力,但被這么多的士兵追著跑,勢必又會給鬼兵那邊帶來巨大壓力,認為自己是在到處尋找他們,保不齊,鬼兵又會主動出手,營救自己或者殺人滅口。
考慮再三后,咖都藍決定與曹瓊斗智斗勇,不論對方出于什么目的,自己不被曹瓊再次抓獲,這是第一要義,而鬼兵那邊,即便他們想要營救自己亦或者是殺人滅口,他們也知道這樣做的風險極高,所以有一些地方他們是絕對不敢去的,那便是人口密集區域。
咖都藍打定主意后,悄悄潛入了一家商鋪之中,估計店員們都在城外湊熱鬧,店內空無一人,咖都藍迅速換掉滿是血漬的衣服,再找了一些食物果腹,然后從柜臺上拿了些許錢財,然后迅速逃離,因為此時的店門前,又毫無意外的傳來了士兵們的敲門聲。
咖都藍一路小心翼翼,又經過自己精心設計的幾次測試,他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只要自己一在某處貓起來不動,過不多時,肯定會有官兵到訪,而自己走在大街上,不論去哪,都感覺暢通無阻。
于是,咖都藍大著膽子出了城,但他也不走遠,就混跡在人群之中躲躲閃閃,還時不時的與身邊人嘀咕上幾句,等他離開后,和他說話的那人便被士兵拖到邊上問話去了。
巳正三刻,隨著一陣高亢的號角聲,一隊旌旗招展的隊列,從西北方向緩緩駛來,而從官道上卷起的滾滾煙塵判斷,這個隊列人員眾多,咖都藍夾雜在圍觀群眾中,不由自主的向西北方涌去,行不多時,便已能看清這個隊列的大致細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儀仗隊列,兩名身著華服的騎士高舉著兩面巨大旌旗,一面是黑旗黃字,上書一個大大的“隋”字,周邊均繡有金線龍紋,另一面則是白旗紅字,上書有一個大大的“鞠”字,周邊鑲滿了各式火焰符號。
兩面旌旗之后,則是八個巨型號角,這個號角由竹木制成,然后外包一層銅皮,故也叫銅角。銅角周身掛滿了各色彩綢,看上去氣派十足。每個銅角長約三丈,由六人一起扛著,后面則跟隨一人鼓吹,號角端頭被高高舉起,巨大的喇叭口直沖上天,發出的聲音高亢而又悠遠。
再往后,便是一輛雍容華貴的錫車,錫車之上裴矩和鞠伯雅并排而立,不停向圍觀群眾招著手,而在這輛錫車之后,又跟著兩輛錫車,一輛錫車上站著高昌王子,而另一輛錫車上則空空如也,因為這輛錫車本是留給裴矩的。
為了顯示隋朝的誠意,裴矩帶隊出迎五里,在完成例行的歡迎儀式后,裴矩要駕車將高昌王親自送回行營,按理說,裴矩再怎么也只是臣子,豈敢與高昌王同乘,但高昌王為顯示對隋朝的臣服,堅持要與裴矩同乘一車,裴矩推脫再三不過,也只好同意了。
三架錫車之后,是一輛輛裝飾豪華的駱駝篷車,駱駝篷車內,全是高昌王的后宮家眷,而再往后,則是一隊軍容威嚴的戎裝隊列,隊列所滲透出的殺氣,讓圍觀民眾不由自主的連連后退,但好在這個隊列并不長,否則都有可能發生踩踏事故。
戎裝隊列之后,則就變得輕松愉快了許多,高昌王此次出行,不僅為隋朝帶來了諸多珍稀貢品,同時還有幾百名百戲藝人,他們將在此表演正宗的高昌舞樂,為南城官市的開市大典助興,故隊伍里充滿了奇形怪狀的各色人等,大家一路載歌載舞,稀稀拉拉的,把整個隊伍拉到了近二里多長。
咖都藍對此并不感興趣,他只是在人群中不斷的竄來竄起,和這個人聊會天,和那個人嘀咕上幾句,搞得跟蹤他的士兵們一個個暈頭轉向,謹慎點吧,盤問的人實在太多,人手根本不夠,放松點吧,又覺得會有漏網之魚,大家擔不起這個責任,遂一個個都是為難至極。
就在咖都藍于人群中竄來竄去時,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便是從黑水中把自己救上來的李二,他正帶著老伴不停對行進隊列指指點點,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而在此能夠碰上李二夫婦,證明咖都藍殺死隋兵之事,并沒有給二位帶來任何麻煩,故咖都藍心中欣慰了不少。
咖都藍本想上去打個招呼,但一看到附近若隱若現的士兵,便又立即打消了念頭,他可不想給自己的救命恩人,徒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遂又轉身向相反的方向竄去。
但沒走出幾步,咖都藍又停了下來,鬼兵的計劃明天就要實施,到時肯定是山崩地裂,死傷無數,而這里死再多的人,咖都藍都不會有絲毫的憐憫之心,但他絕不能讓自己的救命恩人無辜遭難,他一定要想辦法告誡二老,讓他們遠離南城官市,從而躲過此劫。
既要讓二老信服自己,還要不泄露鬼兵的襲擊計劃,這對咖都藍來說確實是個難題,就在他苦思解決之道時,幾名士兵又慢慢往這邊靠了過來,咖都藍只好迅速隱入人群之中,告誡二老之事,也只能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