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西晨嘆息著道,“別再說什么只記得一次爆炸的鬼話了,發生在巷子里的那一起……白藝沒能逃開的那一起,你是知道的。”
汪州快速的在腦子里作了一番衡量——誠然,他此刻若是繼續矢口否認,別人也沒有證據,一個人知道什么,或者不知道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別人是沒法證實或證偽的。當時,會出現矛盾,甚至可以說漏洞,畢竟他如今的認知是建立在“兩次”爆炸的基礎上,起碼在如今的情況下,他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一一分辨清楚。死咬著不承認,再多說幾句,弄不好就要發展到南轅北轍的地步了,最好還是不要走到那種無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不如承認。
“我的確知道。”汪州一邊點頭一邊說,盡管承認的只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但他此刻的表情卻是凝重的,仿佛含著濃重的悲意。
人啊,只有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往事不可追回,才會露出這樣的悲意。
不過觀眾們倒是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既然臉皮都撕的差不多了,已經將汪州當成了史上最不好對付的嫌疑犯對待,自然不會輕易被他的情緒左右,由于很難判斷汪州此刻的悲傷是發自內心,還是單純演戲,所以只好一并將它們劃入裝模作樣的范圍。
汪州發現沒人搭理自己,不無怨恨的轉頭看向高建林,吐出一句,“不僅我知道,高局應該也是知道的。”
高建林不置可否,仿佛根本沒意識到對方這話是將他往嫌疑人的身份上套。
哪怕之前已經扣扣索索的表明了“高局可疑”這層意思,但那只限于與譚西晨單獨聊聊,眼下不知怎么的演變成了開誠布公的談話,于是……很多話就不便直說了。
汪州盡可能就事論事,沖著譚西晨道,“我們突然知道了兩次爆炸的事,應該是受了你的影響。”
譚西晨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被甩鍋了,語含嘲諷的回了一句,“我確實三番五次的聲明過,但你們從來也沒相信過吧。”
“和你說過什么沒關系,影響我們認知的,八成是你腦子里的那東西。以往雖然不覺得,但不知為什么,近來它的輻射越來越強。”
此番分析,今日之前汪州是萬萬不能說的,但剛才已經默認了與邵仲庭之間的血緣關系,他知道一些關于實驗的知識,倒也合情合理。
從剛才起就甘愿在一邊當裝飾品的蘇可藍,興許是對這話題有幾分興趣,居然插話,“不排除這個可能,特別是經歷過兩次不同的論壇,這樣的親身體會不僅違背常理,更激活了你腦子里的附屬成果。”
譚西晨沒料到這女人會在此刻就事論事,萬般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你究竟是哪邊的?
蘇可藍哪邊也不站,復又歸于沉默,完全就是等著看好戲的狀態。
既然觀眾都翹首以盼了,譚西晨也不好讓她失望,繼續問汪州,“既然你記得兩次爆炸,那么話就好說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不知你能不能解惑——當時我、你和白藝,為了躲避局里的人,匆匆從高局家離開,隨即去了吳新江家,此舉不說神來之筆吧,但應該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可為什么我們竟然連一天都沒躲過去,當晚就暴露了?”
汪州忽然懶得再與他進行你來我往的口舌交鋒,有些冷硬的道,“你是想說我們被人出賣了吧?知道行蹤的統共只有我們四個人,真有叛徒,也出不來這個圈子。”
按照先前大費唇舌的分析推理,無論怎么看,高建林的嫌疑都比他大,所以汪州不慌。
哪知譚西晨竟然來了一句,“不,知道行蹤的只有三個人。”
“什么?”汪州驚叫,當他不識數嗎?
“的確只有你們三個人。”高建林近乎悠閑的把話頭續了下去,“我不在其中。”
既然對方都已經這么不要臉了,汪州也不再恪守什么敬老尊賢,直接回以冷笑。
譚西晨問他,“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暫時落腳吳新江家,地方是高局幫我們選的?”
“他當時不是塞給你一張紙條嗎?”地址就寫在那上面,白紙黑字難道還能有假?
譚西晨盯著他看了幾秒,揭示謎底,“紙條是空白的。”
汪州只剩下一副傻呵呵的表情,不要說做出什么反應了,他甚至不認為自己聽明白了。
譚西晨不知是好心好意,還是充滿惡意,解釋的清楚明白,“高局什么都沒有寫,只是做了個樣子,去什么地方,是我自己下的決定。換句話說,知道吳新江家的只有我們三人。白藝已經死了,她總不能自己設個陷阱炸死自己,剩下的你和我,你覺得誰更可疑一點?”
不管之前譚西晨說了多少頭頭是道的分析,這才是最出其不意、最致命的一擊,圖窮之后見出的匕首,穩準狠的扎進了汪州的要害。
他再也無法翻身。
“竟然是從那個時候……那么早……為什么……我明明那么小心……”汪州止不住的喃喃自語,隨著精神上的放棄,他似乎連身上的力氣都一并消散。或許他應該慶幸正坐在床上,否則只怕要在地上癱軟成一團泥。
高建林保持微笑,承認起自己的庸碌居然毫無心理障礙,“我其實真沒懷疑什么,拿那張白紙出來,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
其實之前汪州竭力將懷疑往高建林的身上引,還真不是亂扣黑鍋,種種跡象表明他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
譚西晨帶著兩個人到他家中,一杯茶都還沒來得及喝完呢,陶行知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雖然說的是通過門口的監控看到“客人”上門,但這話卻有兩說,弄不好攝像頭就是他高建林授意安裝的呢。
高建林當時就知道肯定說不清楚,所以他半句多余的解釋都沒有。正好譚西晨他們還要繼續逃亡之旅,他靈機一動就給了那張空白紙條……
汪州雖然想明白了,但卻難以置信,從紙條事件算起,到今日為止過了這么多天,高建林與譚西晨之間的日常接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根本一絲端倪都不露。這兩位,忍耐的功夫簡直嘆為觀止!
不,不對,似乎還缺少了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