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州沒理會忽然出現的新聽眾,目光還是放在譚西晨的身上,雖然沒有直接開口,但意思還是表達的很清楚——不是說“夾縫世界”嗎,為什么別人可以長驅直入?
譚西晨盡心盡責的解釋,“我沒有說過夾縫是雙向的吧,在空間解除之前,進來的人雖然出不去,但用點‘手段’,還是可以進來的。”
對方著重念了“手段”二字,汪州不認為是自己精神過敏,而是真的聽見了。他心念一動,登時向著蘇可藍的方向別了一記眼刀過去,“是你!”
蘇可藍雖然進來了,但不知是不是覺得在一堆警察中自己一個普通人有些格格不入,止步于門口,抱臂斜靠在重新關閉的門扉上,不過這道射過來的眼神太有殺傷力,當然不能指望她吃下這個啞巴虧,撩著眼皮不甘示弱的回望,還嘴道,“難道你認為‘后門’是你獨占的技術?就算一開始是,莫非還不允許別人也學一,布拉德?”
一個爛大街的名字,刺的汪州神經一緊。“你果然是……”幾個字是從他喉嚨里擠出來的,不過才冒出一個意義不明的開頭,他本人忽然意識到不對,簡單粗暴的掐斷了。
只可惜,掐斷是掐斷了,依然還有一個線頭鉆進了譚西晨的耳朵,這位是什么人,最擅長抽絲剝繭,“所以那兩次我能夠死里逃生,你就是利用了‘后門’的技術才開辟了通道。”
怪不得,不管是走廊盡頭的小門,還是地板上的暗門,出現方式都是那么突然,以及不合情理。
其實譚西晨的話里含了一點套話的技巧,不過十分光明正大,但同時也因為太明顯了,汪州沒那么容易掉坑里,他心急火燎的否認——仿佛他依然還是刑偵隊里的小弟,不愿冒領了不屬于自己的功勞,“都說一百遍了,是……的意思。”
鑒于高建林本人就在當場,汪州只能將“高局”二字吞了。
高建林不可能什么都沒看出來,當他依然沖著汪州微微一笑,看起來實在好脾氣,“究竟是誰讓你去救人的,如今實在難以追溯,口說無憑嘛,誰也沒有證據。不過好在有一次,倒是有不少人在場。”
汪州被說的有點心虛,迅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但怎么也沒找出“很多人在場”的經歷。于是他認定高建林是在詐他,老局長也是年紀大了,用的手段都還是老一套。
“你忘啦,當時史蒂文他們從安全屋里帶走了小譚,由于他們目的不明,我們擔心他有危險,一路追蹤而去,最先發現小譚行蹤的,不就是你嗎?”高建林還是挺講究措辭的,考慮到此刻與史蒂文等人之間的盟友關系——雖然不是尋常定義下的盟友,但到底不好撕破臉皮,于是只說是“帶走”。
事實上慘遭綁架的譚西晨感覺到來自上司的譴責,只能干巴巴的道歉,“是我不夠小心。”
高建林擺擺手,一視同仁的附上微笑。
由于和藹的笑容并不在局長大人常用表情包之中,譚西晨被活生生的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當他強忍住抽搐的嘴角,并沒有在節骨眼上多話,很顯然此刻高建林的關注點并不在他身上,老局長還在設法破除汪州最后一層保護鎧甲——
這是預先商量好的,由譚西晨漫天漫地的聊天,小心翼翼的將鋒芒嵌入每一個不起眼的字里行間,一點一點蠶食汪州的理智。
不過畢竟不是大馬路上抓來的嫌疑犯,汪州本人畢竟也在這一行干了這么久,對于種種套路的熟悉程度不比他們差,所以單靠旁敲側擊而達成最終目的那純粹是想多了,最后一擊還得讓高建林親自出馬。
就因為倒霉的S級設定,汪州一直對譚西晨多有防備,合情合理——易地而處,譚西晨自己也會格外謹慎。所以,關鍵的步驟必須選個意料之外的人來執行。
還要有一個意料之外的切入點。
不小心個鬼——汪州下意識的腹誹。就算當時沒能看出來,后來也該反應過來,譚西晨是故意讓自己落入史蒂文手中的,他不過是借著機會與對方暗通款曲。汪州有些后悔,他當時不該慌,以至于判斷失誤,過于擔心譚西晨會成為基地一員,于是在“營救”的過程中給的建議有點多了。
不過多歸多吧,似乎還沒有到高建林危言聳聽的那種程度,反正汪州自己想不起來說了什么會暴露身份的話。
“想不起來啦?”高建林耐心十足的提點——仿佛對方依然還是剛入職的小年輕,“我們當時沒料到小譚居然會被帶到吳新江舊居,是你最先發現停在小區背后小巷里的商務車。”
汪州心神一凜,破綻竟然在這個地方!
不是商務車,而是小巷!
那巷子又窄又背,不要說鋪面了,頭頂上連個路網監控頭都沒有,乃是不折不扣的盲區。外人自不必說,便是小區里的常住居民都甚少走這條路,除非萬不得已。
但是當時,汪州竟然表示自己因為某些原因而知道這條小巷的存在。
汪州的身體當即起了應激反應,冷汗自額角滲了出來。
譚西晨看見了,便主動幫他“解圍”,代為解釋,“汪州知道那巷子并不奇怪,因為那才是白藝真正犧牲的地方。”
為了讓成為嫌犯的譚西晨逃脫局里的圍捕,他們一行三人暫時選了吳新江舊居避難,同時將代步工具停在了巷子里,看中的無非就是這里沒有“眼睛”。然而落腳還不到一天,都不算真正安頓下來,藏身點居然就暴露了。
譚西晨前面那一句還勉強夠得上“幫忙”的邊,可他話鋒陡然一轉,徹頭徹尾的變成了惡意,“……也是汪州設計殺害白藝的地方,他怎么會不知道?”
果然,他就知道譚西晨沒那么好心!
從頭到尾根本沒找到機會為自己辯白的汪州,憋的面紅脖子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表情用力過度,看起來幾乎帶上了幾分猙獰。
譚西晨只是淡淡的看著對方,至少在憤怒的較量上,刑偵隊長在自家小弟面前落了下風,他并非不生氣,只是怒火燒的太久,到了今時今日,只剩下了一把慘白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