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戶區見面密談,卻被肖然打斷,自此杳無音信的蘇可藍。
蘇可藍沖著他笑了笑,當然談不上笑容可掬,反而無比苦澀。隨即,她覺得光是表情還不夠,又補了一句,“你不該來。”
譚西晨木著一張臉,倒不是說非要在這種節骨眼上扮酷,他只是茫然——并非一無所知,相反,他似乎知道了太多東西,紛紛雜雜、真假難辨,其中甚至有不少信息是相互矛盾的,他不知道該信任什么,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蘇可藍,連帶對于表情都患了選擇困難癥,只好保留一片空白。
蘇可藍似乎是被他的狀態愉悅了,嘴角往上又挑了幾分,盡管還談不上明媚,但似乎比方才開心了一些。“不管怎么說,你既然好不容易來了,起碼應該做出正確的選擇。”
“什么是正確?”譚西晨冷聲問。
蘇可藍也不知在想什么,問題本來是她挑起來的,卻不肯痛痛快快給出答案,“你自己不知道嗎?”
譚西晨一震,驀地回頭。
透過半開的門扉,走廊對面,還有一扇門。
不僅位置與這邊相對,而且連構造都近乎一模一樣。非要找出區別的話,就是對面那扇門上電子屏,沒有照片和名字,只有一個代號——實驗品1號。
實驗品……真是讓人看了就會渾身不舒服的字眼。
譚西晨又不瞎,前次闖進這條走廊,他理所當然的發現相對的兩個房間,不過他的注意力當即就被與寧芮有關系的那間吸引過去了。
至于對門,卻一直被他忽視。
心理學中仿佛有條理論——出于對自我保護的本能,人會下意識的忽視真正恐怖的東西。
理論如此,但對于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刑偵隊長,也試用嗎?要怎樣恐怖的東西,是譚西晨連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
此刻所處的房間面積有限,譚西晨倒是心急火燎的沖進了這間,不過落后半步的汪州就只能尷尬的卡在門口。至于伊芙,倒不是落后,而是故意殿后,留在了走廊上。受過的訓練告訴她,面對一間屋子,一個小隊的人都不分青紅皂白的沖進去,等同于上趕著找死。
聽了幾句打啞謎般的對話,伊芙真是不耐煩到了極點。況且,她敏銳的耳力又捕捉到正不斷接近的雜亂腳步,她是不了解此地構造,也不知那些家伙要多久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但肯定只是時間問題。
馬上就要淪為甕中之鱉,可依然沒有獲得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伊芙也是徹底豁出去了,她反手一擰,直接打開了對側的門。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一張不知是熟悉,還是陌生的臉……
伊芙再加上汪州仿佛見鬼了的表情……
在這個扭曲的情景中,唯一還稱得上正常的只有譚西晨,他不是毫無震動,但更多的卻是若有所思。
他也只向對面掃了一眼,便回過頭來,繼續盯著蘇可藍。
蘇可藍的嘴角還是彎的,不得不說她真是微表情管理的天才,僅僅只是調整嘴角彎曲的弧度,就能夠展現出截然不同的情緒,此時此刻,掛在她嘴角的應該是——
幸災樂禍。
究竟看到了什么,才讓這幾位露出五花八門的表情?當真見鬼了嗎?
不,即使真見鬼,大概也沒這么怪誕。
對側門內坐著的是,是譚西晨。
持槍的譚西晨。
另一個譚西晨。
“小心!”
“砰!”
汪州的大喊與槍聲幾乎同時響起。仔細分辨的話,汪州的示警似乎還早了一剎那,也不知他是怎么感知危險的,難道說一直都盯著對面那個譚西晨的手指,所以才能第一時間發現其扣扳機的細微動作?
但不管汪州如何警覺,子彈的速度也太快了,加之開槍的人射擊角度無比刁鉆,他明明是多出來的人,卻仿佛有著本尊譚西晨的能力,槍法居然好到如此程度——
子彈擦過了譚西晨的側腹,不是擊不中要害,警告意味十足。
不過說真的,開槍的當真是冒牌貨嗎?
連世界都真假難分,宛如螻蟻一般微小的人,要如何分辨他們的真假?
反正伊芙是分不出來。曾經受過那么多嚴苛的訓練居然也沒起到作用,十來秒的呆愣,讓她錯失了最佳的應對時機。
汪州一看她沒能在第一時間重新關上門,便知道,壞了。
第二槍,接踵而至。
汪州所在的位置非常寸,雖然堵在這邊門口,但如果想要關上這扇門,反手的動作會非常別扭,比起子彈的速度,肯定是來不及的。
天知道冒牌貨的第二槍是否依然還是警告。
沒錯,他認定對面的就是冒牌貨,也沒有什么根據,就是這般相信著。
同樣,沒什么理由,但他一定要保護譚西晨。
關不上門也無所謂,汪州張開雙臂往門口一攔,自己充當了那扇門板,或者,稱之為人肉盾牌更加貼切一些。
“噗”,子彈灌入血肉。
在沖擊力和失血劇痛的作用下,汪州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倒。眼看就要砸向地面,身后的譚西晨,一把撈住了他。
緊跟著,一道雪光自譚西晨手下閃現,激射而出,赫然是他帶在身邊的匕首。也不知他是怎么計算角度的,匕首循著唯一一條正確的軌跡,向著冒牌貨而去。連續放了兩槍的家伙終于遭了報應,匕首自手背入,手掌出,硬生生的刺了個對穿,血流如注。
冒牌貨“嘶”了一聲,向這邊投來怨毒的目光。
不過也只看了一眼而已,終于找回狀態的雇傭兵伊芙,反手關上對面的門。同時扯下墻上一塊標注樓層的金屬銘牌,將之卡站在門把上,能發揮多大用處不知道,但應該能夠對冒牌貨的行動產生一點阻礙。
伊芙做了什么,汪州并不知道,剛剛中了一槍的人,所有的感覺都被劇痛吞沒了,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關注別人。他靠在譚西晨身上,哀哀戚戚的道,“譚哥,為什么這么疼?不是說……是虛擬的嗎,為什么……我還怎么疼?是不是死在這里,現實中的我……也會跟著死了……”
對方一口一個“死”字,著實刺耳。譚西晨一邊檢查他的傷勢,一邊呵斥,“別瞎說,沒打中要害,我們馬上送你看醫生。”
隨即,譚西晨對伊芙吼道,“過來幫忙!”
幫忙是肯定需要的,但是當譚西晨將汪州整個人推到她懷里的瞬間,伊芙還是有些懵——這人不是他的同伴嗎?不是剛剛才救了他一命嗎?隨隨便便的將救命恩人托付給別人,即便是以雇傭兵的眼光來看,也是過于冷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