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圈零下52度的寒風撞在便利店玻璃門上，把“24小時營業“的霓虹燈牌吹得咔咔作響。林夏把凍僵的手指貼在關東煮鍋爐邊，看著白霧在監控屏幕前凝成細小的冰晶。

這是她來到極北便利店的第七個夜晚。

貨架第三排突然傳來罐頭落地的悶響。林夏攥緊工裝服口袋里的抗焦慮藥瓶，紅外監控畫面里，一罐瑞典鯡魚罐頭正憑空消失。當時間戳跳到00:00時，布滿雪花的屏幕上閃過一團模糊的白影。

自動門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兩米高的北極熊擠進店門的瞬間，林夏撞翻了身后的熱飲架。阿拉斯加咖啡灑在加熱地板上，蒸騰的霧氣中，她看見熊掌肉墊間深嵌著冰碴，繃帶纏裹的右前掌還在滲血。

“請...請問需要什么？“她聲音發抖地摸向警報按鈕，卻發現整個收銀臺電路都已癱瘓。

北極熊的左眼蒙著灰白色陰翳，完好的右眼突然亮起琥珀色光芒。當虹膜中浮現出旋轉的條形碼圖案時，林夏口袋里的藥瓶掉在地上，橙色藥丸滾落在熊掌前。

染血的繃帶松開了。

海象牙被推到掃碼槍前時，林夏聞到濃重的鐵銹味。象牙表面布滿螺旋狀血紋，末端刻著褪色的鋼印：【科考船極光號·2031.08.17】——正是她逃離的那艘船五年前的出航日期。

掃碼槍突然迸發的金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貨架上的俄羅斯椴樹蜜自動飛入熊掌，海象牙則化作光粒滲入她掌心。劇痛從指尖竄上脊椎，眼前炸開無數記憶碎片。

*冰層在腳下發出脆弱的呻吟。視角突然拔高到三米，林夏（或者說記憶主人）看著自己毛茸茸的前掌將幼崽推向浮冰中央。漆黑海水已經漫過后肢，冰裂隙里漂浮著人類的研究日志，封皮印著被閃電貫穿的北極燕鷗船徽。*

*“媽媽！“幼熊的哀鳴突然切換成人類語言。繃帶滲血的右掌猛擊冰面，裂痕如蛛網蔓延的剎那，林夏的視網膜上閃過某個穿著防寒服的身影——那人左腕戴著和她同款的銀色素圈手鏈。*

收銀臺突然響起的警報將她拽回現實。顯示屏跳出猩紅提示：【契約#001收錄完成】。北極熊正在舔舐沾滿蜂蜜的爪子，后頸皮毛下隱約露出金屬項圈，綠色LED燈在“S-109“編號旁規律閃爍。

林夏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掌心浮現出北極熊輪廓的發光圖騰，皮膚下仿佛有微型齒輪在轉動。當她試圖觸摸項圈時，熊掌突然按住她肩膀，繃帶縫隙間露出森白骨茬——那些傷口深處，細小的機械觸須正在膿血中蠕動。

玻璃門再次發出呻吟時，北極熊已消失在暴風雪中。林夏癱坐在灑滿咖啡的地面，發現監控錄像里的自己觸碰象牙時，瞳孔里同樣泛起了條形碼紋路。

“喜歡你的新玩具嗎？“

麋鹿皮靴踩碎冰碴的聲響從貨架后傳來。男人銀灰色長發用數據線扎成馬尾，眼角的刺青在黑暗中泛著磷光——那圖案像是狼爪，又像流動的二進制代碼。

林夏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冷柜。三文魚壽司在玻璃后面微微顫動，映出店長豎立的瞳孔：“每天收集三份記憶，極夜結束就能重獲新生。“

羊皮契約書在關東煮蒸汽中展開，條款末尾的發光小字突然暴漲：【違約代價：成為第1002件商品】。窗外的極光毫無征兆地變成血紅色，照亮收銀臺下某個被忽略的細節——店長的影子分明是匹齜著獠牙的北極狼。

當林夏的拇指按在契約指紋區時，冰柜深處傳來幼熊的嗚咽。她沒看見身后的監控屏幕正閃過某個熟悉身影：防寒服袖口露出的銀色素圈手鏈，在雪地里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