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那些暗潮洶涌的事,高建林的身份擺在那里,想必是時常參加一些高層次的會議,算得上非常官方的消息來源。而譚西晨能猜到這種程度,憑借的只能是那些零零碎碎的線索。
但不管怎樣,雙方算是心照不宣,彼此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陶行知又恢復了沉默的駕車狀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宅男癌到了晚期,以至于他對身外之物都絲毫不感興趣,還是說……他其實也知道了什么,畢竟剛才插言說了件很關鍵的事。
所有人之中最難受的當屬汪州,在一群“手持劇本”的人包圍之中,他抓耳撓腮,想問又不敢多嘴,簡直坐立難安。
幸好接下來高建林有把話題轉回當下,還是看著譚西晨,“你給我們所有人都安排了任務,那你自己呢?”
方才不管談論什么,譚西晨都毫不回避的與局長對視,可是在這一刻,他卻稍微挪開目光,避重就輕的回答,“我剛才也說過了,醫院發生的事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為了避免顧此失彼,我們還是分開行動比較好。”
而且,他一個停職中的警察,盡量不與警察同時行動,不也是為了避嫌嗎?
高建林沒有那么容易被打發,“你要去找那三名急救醫生?你怕他們有危險!”
既然被當面拆穿,譚西晨也只好承認,“幾天前我才來過三醫院,偏偏轉眼就出事,如果是巧合倒也罷了,可就怕……不是。”
關于三名急救醫生的事,汪州也是非常了解情況的,他懊惱自己居然忽略了這一層,連忙自告奮勇的主動攬差事,“急診室那邊我去盯著吧,三名醫生里我好歹見過兩個,眼下亂成這個樣子,其他同事過去,光是找人就要找半天。”
合情合理的提議,但譚西晨謝絕了,“你顧好自己的任務就已經很不錯了,急診那邊我去就行。”
確實很難找到比譚西晨更加穩妥的人選,汪州也沒法再說什么。
一番商討下來,車子已經到了醫院附近,陶行知亂七八糟的將車停下,當然了,并非是他不守交通規則,實在是附近已經亂了套,陶行知也是見縫就鉆,盡可能將車停近一點。
剎車都還沒有踩穩呢,譚西晨已經打開車門沖了出去。他不是故意要表現的如此急切,而是……心頭總有股焦躁在作祟。
他忽略了什么——即使方才的一番安排已經稱得上面面俱到,可他的確遺漏了某個關鍵。
最要命的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此刻腦子里太混亂,他死活也想不起來具體所指。
與此同時,醫院的某條走廊中。
“媽的,這些人都瘋了嗎?”林醫生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抬手抹汗,明明都已經跑的氣喘吁吁了,腳下的步子還是不敢稍作停頓。
今天他是大白班,從早上接班開始,雖然要忙上一整天,但下午能夠按時下班,本來還約好了老婆晚上出去吃飯,順便看個電影,所以還是挺值得期待的。近來他情緒明顯有問題,時不時的暴躁,老婆也看出他不對勁,只可惜不管怎么旁敲側擊的追問都問不出來什么東西,于是夫妻兩個才商定了今晚出去放松。
對于暴躁的原由,林醫生也不是特意隱瞞,只是不知該怎么說,難道要他告訴自己老婆,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警察,警告他近期小心一點。
或許……也不能說完全就是莫名其妙,林醫生捫心自問,還是有些端倪。
跟在林醫生身邊狂奔的是幾個驚慌失措的小護士,其中兩個體力稍微好一點的還幫著推了一張床,躺在上面的病人哀叫連連,顯然此番動蕩將其折騰的不輕。
幸好,這已是最后一批需要護送的病人——沒有發瘋的病人。
已經發瘋的那些,誰也顧不上他們了。
心情同樣惡劣的小護士之一有些口不擇言,“進院的時候這些人都是要死不活的,怎么毆打起我們醫生護士來,一個個生龍活虎的,我們給他們輸的是藥,又不是興奮劑!”
“別瞎說!”林醫生喝止小護士的胡言亂語,旁邊還有病人呢,別看此刻病人們會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可若是落下此等口舌把柄,弄不好日后他們就要被告到上面去。
小護士滿心委屈,正要辯解,對面急匆匆的迎上一人,是馬醫生。
馬醫生遠遠的就沖他們擺手,示意止步,“前面電梯被堵住了,走不通!繞路!繞路!”
其實旁邊的走廊拐過去就有消防樓梯,可問題是……眾人為難的看著躺在床上行動不便的病人,總不能將這位扔下。
馬醫生沉吟片刻,“那就分開走,你們這幾個女孩帶著還能走的病人走樓梯,那邊暫時沒什么人,相對安全,只要上到三樓的會議室,我們不少人都在那里集合,也有保安在,另外也通知了警方,他們的人會趕過去維持秩序,你們就安全了。”
然后,他又轉向林醫生,“至于我們倆,只能帶著這位……”
林醫生重重點頭,“知道,我們只能繞路去B座,乘那邊的電梯。”
馬醫生也別無選擇,“那邊情況不明,只希望我們運氣夠好,不要遇到太多危險吧。”
奇怪的是,別說太多危險,這一路簡直沒有絲毫危險,風平浪靜,連道人影子都得沒瞧見,仿佛周邊有道無形的墻,將一邊的人聲鼎沸都阻隔開似的。
過于安靜的空氣,反而讓人打從內心深處發慌。
林醫生一個從頭到尾的理科生,卻在此刻想到一句頗為文藝的形容——仿佛自己正走向墳墓。
幸好,前面的彎道一拐,電梯就在咫尺。
馬醫生長吁一口氣,“看樣子我們運氣還不錯。”
大概是無比慶幸居然“無”驚無險的走到了這里,馬醫生身體里涌上一股澎湃的力氣,推著車子都跑的飛快,另一邊和他搭檔的林醫生猝不及防,被帶了個趔趄,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跌進了電梯間。
馬醫生按了電梯鈕,金屬門在眼前慢慢合攏……終于,連最后一條縫隙都沒有了。
林醫生捂著自己劇烈跳動的心口,本能的露出有些呆傻的笑容,不管怎么說,進入這個封閉的空間,讓他嘗到了一點劫后余生的喜悅。
心神松了下去,雙腿也軟的有些吃不住力氣,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林醫生順著病床就往下滑,眼看還差一點就要坐到地上,正是渾身最不受力的狀態……
斜刺里,驀地寒光一閃!
即便什么都沒有看清楚,多年的從業經驗還是讓他認出了,那是一個注射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