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節(jié)：2019年3月8日，農歷2019年二月初二，星期五

新學期開學時，蔡薇成了嚴康寧支教團隊中的一員。

這里的生活，簡單到直白，蔡薇感到一絲久違的輕松。學生和老師對她都不錯，但蔡薇與眾人還算不上親近。學生們處于好奇觀察新老師的階段，同事們見她不愛說話也很注意不來打擾。

今天的教學安排，蔡薇是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二年級小學生的語文課，她一直待在宿舍備課，一上午聽到附近教室的歡鬧聲，只覺得老師在和學生互動得熱烈，有些羨慕，卻沒有太多好奇和起身查看的欲望。

到了她的上課時間，艾夏抱著教案踩著鈴聲進了教室，在學生們起立問好后如往常一般請大家坐，翻開教案講完這節(jié)課的教學計劃，本要如往常一樣開始寫板書，卻在拿粉筆的間隙覺察到教室里的異常。

教室里的孩子們有些害羞，又有些頑皮，一個個擠眉弄眼不知道在串通什么。蔡薇想起之前聽到的幾次鬧聲，不確定自己有處理類似異常情況的能力，決定先發(fā)制人，一板一眼地問了句，“怎么了？”

這句問話沒有得到回復，反而引發(fā)了講臺下滿屋孩子的一片笑聲，蔡薇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聽出這笑聲沒有惡意，便也順勢微微笑了下，還未張口繼續(xù)詢問，就見第一排的一個男孩子極其敏捷地躥到講桌前，伸手放了什么東西又快速地躥回座位。

艾夏還未來得及看清男孩放的什么東西，就見整個教室的孩子就如被按了開始鍵一樣，宛如一隊滑不溜秋的小魚兒，一個接一個迅速而連貫地跑到講臺前，從衣兜里抓把東西放下又順溜地滑回自己的座位。

講桌上的東西，混雜起了幾座小小的山峰，有白豆、玉米粒、白色的小面塊、加了辣椒的小面塊，還有爆得不是很開的爆米花。蔡薇不明所以，卻沒有出言打擾，等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后，她很小心地問，“這是什么？”

滿室的小孩子一起答道，“豆豆。”整齊的聲音竟然喊出了氣壯山河的態(tài)勢。

蔡薇更不明白了，她想再問，卻又怕自己的無知傷害了孩子們的熱情。聰慧的女班長看出了新老師的局促，替大家解釋道，“老師，今天是二月二龍頭節(jié)，我們這里會炒豆子吃。”

蔡薇聽明白了，看著滿桌的豆子，不禁有些感動，“這是送我的？”

底下的孩子們齊齊點頭，個個喜氣洋洋。

蔡薇把各個品類挨個拈了一顆嘗完，認真地對大家道，“很好吃。”

學生們笑得開心又含蓄，開心是因為這位之前覺得不太平易近人的老師其實可親又可愛，含蓄是擔心鬧聲太大沖撞了這位喜好安靜的老師。

蔡薇知曉了自己在宿舍中聽到的鬧聲源于何事，對于眼下明顯低于之前音量的笑聲，感到開心之余又有一種被孩子們刻意呵護的感動。她想要如學生們一樣將豆子裝進衣兜，樸實的孩子們卻覺得會弄污她的衣服，第二排的小姑娘地將自己的豆子一股腦倒進書包，揚起空出來的塑料袋對蔡薇道，“老師，我有袋子，你用袋子裝。”

蔡薇接過袋子，小心地將講桌上的豆子全裝了進去，一顆都沒落下。

下了課，蔡薇拎著滿滿一袋子的豆豆往宿舍走，路上遇到嚴康寧，見他頭發(fā)短了一截，已經快要貼上頭皮，不禁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兩眼。

嚴康寧見她拎著豆子，笑道，“小家伙真是偏心，我的連你一半都不到。”

蔡薇高興中加了些不好意思，“我分你一些吧。”

嚴康寧沒料蔡薇當了真，趕緊拒絕，“我說笑的。”

蔡薇笑了，課堂上的開心延續(xù)到與嚴康寧的聊天中，她比往日輕松，便把心中的疑問道出了口，“你頭發(fā)怎么短了？”

蔡薇剛才來上課的路上，遇到嚴康寧剛從四年級的教室出來，那時他的頭發(fā)還正常，不知為何上了一節(jié)課就短成這樣。

嚴康寧摸了摸頭，笑得爽心，“今日龍?zhí)ь^，當地的習俗，龍頭節(jié)理發(fā)可以消百病。小遠給他爸下了命令，今天再忙也要過來給我理發(fā)。”

蔡薇知道小遠，他的爸爸是附近幾個村子唯一的理發(fā)匠。正說著話，給另一個老師理完發(fā)的小遠爸爸提著工具出了學校辦公室，遠遠地沖嚴康寧打招呼，“嚴老師，我走了。”

嚴康寧回身，還未來得及說話，小遠爸爸看見了之前被他擋著的蔡薇，扯著嗓子問，“這個是新來的老師嗎？”

嚴康寧道，“是的，蔡老師。”

小遠爸爸背著東西往這邊走，邊走邊道，“小遠這娃，話都交代不清楚，怎么還漏了個老師。蔡老師，你理發(fā)不？今天二月二，理發(fā)好。”

嚴康寧受了袁也拜托照顧蔡薇，一直很盡心，此刻擔心蔡薇不愿與他人接觸，笑著擋了回去，“小遠爸，你再耽擱，店門口等你理發(fā)的隊伍要排出鎮(zhèn)子了吧？”

小遠爸不在意地一揮手，“不礙事。”

蔡薇開了口，“可以幫我剪個短發(fā)嗎？”

小遠爸樂呵呵地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