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2019年1月5日，農歷2018年十一月三十，星期六

陳旭到家行李箱一扔就大喊，“蔡薇！蔡薇！”卻沒人應答。

丟臉的憤怒、火急火燎趕回的疲憊，在發現蔡薇躺在床上睡覺時達到頂峰，陳旭一把拽開被子，“你還有心情睡覺！”

蔡薇背對著他側躺著，語調很平靜，“出差提前結束了？”

陳旭的憤怒中新添了不可思議，“你怎么還像個沒事人一樣！”

蔡薇嘴角咧了咧，“你都知道了。”

陳旭一甩被子，“我怎么能不知道！圈子里到處都在傳，我成了公司的笑柄！”

蔡薇道，“沒那么嚴重吧，你的同事和朋友，好像沒幾個知道咱們的關系。”

陳旭一腳將床邊的移動書架踹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一傳十十傳百，可不就人人知道了。”

蔡薇道，“分手吧。”

陳旭先是一怔，又大起聲來，“婚都訂了，你跟我說分手？”

蔡薇坐了起來，“你該慶幸還沒結婚。”

陳旭的目光落到蔡薇又青又紫的臉上，“你臉怎么了？”

蔡薇毫不在意地別開頭發，好像生怕陳旭看得不夠清楚似的，“朱總的太太昨日大鬧我們公司，被她打的。”

陳旭氣悶不已，“你就任她打？”

蔡薇笑了，“我倒是想還手，可惜沒人家彪悍。”

陳旭道，“保安呢？吃閑飯的？”

蔡薇道，“一個能大搖大擺闖進公司的董事長夫人，保安能耐她何。”

陳旭僵硬地站在床前，“你的同事呢？”

蔡薇笑著搖了搖頭，“陳旭，我們還是直接說正題的好。”

陳旭拖來椅子坐下，“你說，到底怎么回事。”

蔡薇低著頭，眼睛盯著陳旭的椅子，有奢侈的希望想要冒土而出，“我被騷擾，申請換人，雷總以辭退威脅我拿下業務，我只能逢場作戲。”

陳旭卻不相信，“逢場作戲會這么逼真？”

蔡薇心中剛剛破土的嫩芽被掐了尖，她抬起頭來，“你懷疑我？”

陳旭拿出手機調出圖片一張張翻給蔡薇看，“你自己看看這些對話，像是被威脅的樣子嗎？那個豬頭的調戲，你生氣過嗎？反抗過嗎？”

蔡薇笑了，“有實力的人才有資格清高，這話是你說的吧？你覺得，我有反抗的本錢嗎？”

陳旭很生氣，“你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說過我們需要有表面應付的本事，可我也說過身正不怕影子歪。你這已經不是影子歪的問題了，你從心里、從根本上就歪了。”

陳旭正發作的時候，微信收到新的消息，他只看了標題就大為光火，將手機扔給蔡薇，“你看看，又出來一篇文章，光我看到的，已經十多篇了。”

蔡薇拿起手機，自嘲道，“沒想到，我睡了一覺，竟然錯失了這么多篇報道。”她點進文章，糜爛、小三、上位、拜金等詞語格外引人注目，她松松垮垮地靠在床頭，“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連累整個金融圈都被罵上了。”

陳旭對她的態度極為不滿，恨鐵不成鋼，“你還有心思開玩笑，現在不僅圈外的人鄙視你，圈內的人也要罵你敗壞形象。”

蔡薇將手機拋給他，“不勞你費心。”

手機屏幕停留在文章打開的界面，陳旭一眼掃去，發現異樣，“怎么有你陪客戶喝酒的照片？這是怎么傳出去的？蔡薇，你要小心同事。”

關系親密的時候，陳旭叫她的稱呼是薇薇，如今，他自己可能都沒注意到脫口而出的變成了蔡薇，蔡薇卻聽得真切，她坐直身子，收拾起殘存的尊嚴，“陳旭，我提出分手，你為什么不回應？”

陳旭不說話。

蔡薇笑了笑，“你是不甘心這幾年的青春喂了狗，還是擔心被人說你在這種時候棄我不顧？”

陳旭生硬地道，“你好好說話。”

蔡薇將下巴抬得高些，“你就這么想，雖然浪費了幾年時光，但有個不花錢的保姆兼床伴，也不算吃虧。現在分手，也許會有人指責你不仗義，可總比被人一輩子嘲笑頭頂發綠劃算。所以啊，及時止損！”

陳旭擰起了眉頭，“你怎么這么粗俗？”

蔡薇撣了撣床單上不存在的灰塵，“話糙理不糙，我如你所愿。”

陳旭不高興了，“什么叫如我所愿？是你提的分手！”

蔡薇撣完灰塵，兩手摩擦著拍了下，像是要把手上沾到的臟東西拍掉，“用詞不當，不是如你所愿，是為了你好！”

陳旭站起身來，將椅子拖到一邊，“我有幾句話，你姑且聽一聽。發生這種事，公司肯定棄卒保車，你要提早整理能證明公司責任的證據，爭取談判籌碼。不要主動離職，要等公司辭退，好拿賠償金。”

蔡薇目光空洞地看著他，“你真是一如既往地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