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2018年12月7日,農歷2018年十一月初一,星期五
阿木已經很久沒有聯系徐諒,徐諒決定將手頭的事情先放一放,出發去找阿木。她滿懷興奮地趕到民宿,一路凍得夠嗆,卻在看見阿木烤火的場景時,覺得不虛此行。
阿木見到她來,招了招手,“來烤火。”
徐諒放下隨身行李,很是開心地坐到阿木身邊,張開手指,用火堆炙烤著有些僵硬的手。指尖感到的暖意,熨燙了險生倦意的心。她想,自己和阿木間的問題,果真是距離的緣故,談戀愛,還是應該多一些面對面的相伴。
阿木從火堆里掏出兩個烤地瓜,遞給徐諒,“嘗嘗。”
徐諒接過,燙得用兩只手倒了好幾輪,阿木笑了,重新接了回去,幫她撕開皮,露出焦黃的瓤。
徐諒邊吃邊贊,“好吃。”想到之前類似的體驗,和阿木閑聊,“距離我上一次吃這么原生態的烤地瓜,得有五年了。”
阿木隨口道,“是嗎?”
徐諒點頭,“是在一個景區,景區中有一個原生態體驗村,可以收菜、摘果子、舂米、燒野火飯。工作人員教我,生火堆做飯的時候將地瓜埋在灰燼里。”
阿木道,“聽著很不錯。”
徐諒問,“你這地瓜哪里來的?”
阿木答道,“后面的菜地種的,地窖里放到現在。”
徐諒想起了阿木說的菜地,隨口道,“那篇菜地很大,我覺得可以效仿我去的那個景區,設置個原生態體驗項目,讓游客種種菜、收收菜,還可以再養幾只羊,喂喂羊,逗逗小羊羔。現在的游客常年在鋼筋水泥里生活,對這些項目,會很感興趣。”
阿木道,“我沒興趣。”
剛見面時的好氣氛蕩然無存。
徐諒有些后悔自己的不謹慎,沉默了會,又覺得有些問題若不能徹底解決,類似的場景還會不斷上演。她想了想措辭,開口道,“阿木,我們需要溝通一下。你講一講我的問題,我也談談我的感受,可以嗎?”
阿木撥著火堆,“你先說。”
徐諒道,“阿木,我下面的話,只是我的感受和建議,不是指責。”
阿木沒有答話。
徐諒繼續道,“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分歧主要有兩個。一是關于你經營民宿的態度。我明白,你追求的是出世之態,但是,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真正的隱士,可以視名利如浮云,但不是完全的消極避世。M市的旅游宣傳越鋪越廣,這邊的酒店競爭也越來越激烈,民宿是你唯一的事業,你若不打起精神認真趕拼,有沒有想過以后怎么辦?你也許會說,民宿開不開得下去,對于而言無所謂。可是,若不開民宿,你后半輩子,打算做什么?又將憑借什么生活?”
阿木道,“第二個。”
徐諒沒反應過來,“什么?”
阿木加了幾根木柴,火堆旺了起來,“第二個分歧。”
徐諒摸不準阿木怎么想,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繼續講了下去,“你對于愛情的隨性,有些讓我傷心。”
阿木笑了一聲,轉頭看她,“你覺得自己出世嗎?”
徐諒搖頭,“我只是紅塵一俗人。”
阿木道,“真正的俗人,沒有家世可仗,也不會去做什么高雅的攝影師,他們首要考慮的,是先養活自己。”
徐諒道,“我的收入,足夠養活自己。”
阿木道,“你收入,也許夠你日常吃穿。可你的車子、房子、你轉行初期的啟動資金,這些也都是自己賺到的嗎?”
徐諒說不出話來。
阿木繼續道,“還有愛情,你為何與我在一起?”
徐諒道,“因為你很特別。”
阿木嗤笑,“特別?換種說法,無非是我和你身邊的人不一樣罷了。你偶然認識一個異類,覺得新鮮,于是開始了一段貼合女攝影師文藝人設的奇妙之旅。”
徐諒辯白道,“阿木,我對你是真心的。”
阿木問道,“你有勇氣將我帶到你的家人面前嗎?”
徐諒正要說,“我會帶你去。”卻被阿木打斷,“你不斷催促我做好民宿,不就是覺得,現在的我配不上你嗎?”
千里奔波,卻遭遇一場羞辱。徐諒很想當即離去,然而,風雪阻擋了她離開的企圖。徐諒只能窩囊地拜托林嫂開一間屋子給她。
民宿中已經有段時間未有顧客,屋子中彌漫著一種長時間未通風的怪味。聊天不歡而散后,阿木再未露面,林嫂好心地幫徐諒抱來一個電暖爐。
然而,這點溫暖,對抗起徹骨的寒冷來,只是杯水車薪。
徐諒抱著腿蜷在床上,難以從糟糕的情緒中緩解出來,正在此時,電話響起,來電人是母親秦婉書。
人在委屈傷心的時候,尋求母性溫暖的本能會被放大。徐諒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媽。”
秦婉書有很長時間沒有享受過這種電話一接通女兒就喊媽的溫情了,她很高興,“哎,諒諒,我是媽媽。”
徐諒嗯了下,又喊了聲“媽”。
秦婉書的開心融在語氣里,聲音都高了一度,“有人告訴媽,說看到你和明正純一起吃飯。”秦婉書刻意頓了下,用滿含調侃與欣喜的調子故意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徐諒剛剛感到的一點暖意瞬間化為透骨涼。
秦婉書等不到徐諒答復,兀自揣摩,“你是不是想瞞著媽媽呀?是不是還沒定下來?我跟你說,我又去找介紹人打聽了下,這個明正純當真不錯,年輕有為,人品也好,你可得用點心......”
徐諒開了口,“你只顧著讓我攀他那樣的世家公子,也不看看,你女兒配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