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2018年11月7日，農歷2018年九月三十，星期三

陳旭出差回到家時，還不到晚上八點，蔡薇已經換了家居服，正在看書，見陳旭回來，并無特別的表情。

陳旭腹中空空，冰鍋冷灶的家讓他有些不舒服，“你今天下班挺早？”

蔡薇繼續看著書，“還可以。”

“怎么沒做飯？”

蔡薇抬起頭來看他。

陳旭覺得蔡薇眼神不似以往，加了句話解釋，“我每次出差回來，你都會準備一桌豐盛飯菜給我接風。”

蔡薇垂下眼去，“沒心情。”終究是不忍心，多問了一句，“你沒吃飯？”

陳旭趕緊點頭。

蔡薇猶豫了兩秒，站起身來，她自己最近一個人，吃得比較湊活，家里沒有什么存量，翻了翻冰箱，拆了一包辛拉面，加了幾顆青菜，又打了個荷包蛋進去。

陳旭跟在蔡薇后面，從身后抱住她，“還是老婆疼我。”

蔡薇從他懷中掙扎出來，將面盛到碗里，不發一言，又回去看書了。

陳旭解決完面條，破天荒地主動去洗碗。

蔡薇聽到廚房中水聲嘩啦啦響個不停，沒忍住過去看，就見陳旭的襯衣下擺和袖子都濺上了水，碗卻還是沒洗好，她走上前去，接了過來。

陳旭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膩在她身邊不走了，“老婆，我出差這么久，你有沒有想我？”

蔡薇搖頭。

陳旭將手從蔡薇衣擺下方伸了進去，“我特別特別想你。”

蔡薇猛地轉過身來推開陳旭，“你別碰我！”

陳旭一路勞頓，回到家里幾番求和卻沒有好的結果，有些倦了，“你還要冷戰多久？”

蔡薇將碗筷規制整齊，又用抹布擦干陳旭濺到水池邊的水，“只有我在冷戰嗎？”

陳旭道，“我不聯系你，是覺得電話里解決不了問題，想等回來了當面說清楚。”

整整半個月的等待，讓蔡薇從憤怒到失望，“我現在不想聽。”

陳旭跟著她走回客廳，“薇薇，如今工作不好干。你以為我想去那種地方嗎？我并不想！烏煙瘴氣有什么好！可這是我能決定的嗎？不是！”

陳旭回家前，蔡薇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態度堅定，畢竟觸碰的是原則問題，可是如今聽到陳旭充斥著無力感的自辯，她又有些動搖。但她深知，若是這次輕易讓陳旭過關，很可能會讓他以后的底線越來越低，于是繼續靜默。

陳旭坐到了她的對面，“我跟別人是做生意，又不是交朋友。不可能還要篩一遍對方人品吧。市面上的業務，本就僧多肉少，我不去假意逢迎，有的人是投其所好。”

這句話讓蔡薇產生了共鳴。她想，自己不也是這樣嗎？不喜雷總拉業務的方式，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否則，有的是人替換她的位置。

蔡薇想了想，抬起頭來，“你有沒有想過換工作？”

陳旭愣住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蔡薇很堅定地看著他，“陳旭，環境要同化一個人是很容易的。我不想我們倆幾年后，變成自己曾不喜甚至厭惡的模樣。”

陳旭道，“說得輕巧，去哪里換？咱們現在的位置，想往上一級只能降低平臺，要不然就要壓低薪水，任性跳槽，不是明智之舉。”

蔡薇試圖說服他，“我們這幾年，無時無刻不是全力以赴，唯恐踏錯一步。為什么不能稍微慢一點？你看看咱們的同學朋友，很多沒有咱們拼命，也不見得過得多差，反而比我們少好多焦慮。”

陳旭覺得煩躁，“你怎么這么幼稚！不是因為不拼命所以不焦慮，而是別人有基礎，所以才能不焦慮、不拼命。咱們有什么？家里有錢還是有權？不靠自己拼命，怎么買房買車？不時刻謹慎，出了錯誰能幫忙兜底？”

蔡薇覺得悲涼，卻想寬慰陳旭，“年底咱倆拿了年終獎后，你想買的區段，能付得起首付了，后面貸款慢慢還就是了，你不要心急。”

陳旭看著她，“薇薇，你以為買了房就是終點嗎？我們還會有孩子，孩子的撫養、教育、學費、課外輔導、假日旅游，哪一項不用錢？我們花了這么多年都未追平同齡人，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輸在起跑線上。”

蔡薇流下淚來，“你如此固執，執意留在那樣的環境，就不怕越陷越深，影響我們感情？陳旭，我們努力工作，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不應該本末倒置，以感情和生活為代價，去賭事業上的進取。”

陳旭用力強調，“我沒有賭，是你非要將兩者對立，污蔑我的工作以感情為代價。你為什么就不能信任我？我要怎么向你解釋，你才愿意相信那是逢場作戲。”他在客廳轉了兩圈，拿來手機拍到蔡薇跟前，“你隨便查！絕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蔡薇別過頭去，“我不看。”

陳旭很是抓狂，“我在外地不聯系你，你說我冷戰。回來向你解釋，你不認同。自證清白你也不愿看。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蔡薇低著頭不說話。

陳旭轉身進了臥室。

蔡薇獨自沉默，傷心中不乏心疼，她想，要不今晚先算了，陳旭出差剛回來，今晚先好好休息，等周末有空的時候再和平討論。

她正在思量如何給彼此個臺階，就聽陳旭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準備送進臥室，不經意一掃，只見亮起的屏幕上，是一條催繳物業費的短信。

剛剛站起的蔡薇，難以置信地，跌坐回餐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