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2018年5月21日，農歷2018年四月初七，星期一

徐諒的工作室今天迎來一位不速之客，母親秦婉書一大早莫名其妙地登門。

徐諒正在整理昨日周末拍的照片，見助理領著母親過來，愣了一下，“你怎么來了？”

今日的秦婉書態度和善，“好久沒見你了，恰好路過。”

徐諒疑心母親在指責自己最近沒主動去看她，解釋道，“最近忙，本想這段時間忙完去看你。”

秦婉書好脾氣地道，“你忙你的。”

徐諒更加狐疑，“這會還早，要不你等一下，我中午陪你吃飯？”

秦婉書道，“不用管我，我隨便看看。”

徐諒手頭確實有事要忙，于是將母親交給助理。出奇的是，近一上午的時間，秦婉書竟然沒有來徐諒跟前聒噪，徐諒倒有些不適應。

手頭的工作告一段落，徐諒來到外間，剛剛跨出門就聽背對著自己的母親在問助理，“平時，客人都這么少嗎？”

徐諒跨出去的腳退了回來，就聽助理道，“不是的，周末客戶比較多，諒姐周一上午會專門空出做整理。所以您來一上午沒看見別人。”

徐諒有些好笑又有些煩躁，好笑的是，母親關于門可羅雀的疑問估計在心里憋了一上午；煩躁的是，實地考察了的母親估計又要對她選擇的事業進行一番嘮叨。

這時，秦婉書再次轉向助理，“抱歉再打攪您一下。”

徐諒助理從正在修圖的界面轉開目光，“阿姨您客氣了。”

秦婉書道，“我聽說，諒諒的照片上了雜志？”

助理道，“您指的是哪本雜志？”

秦婉書明顯吃驚了，“有好幾本嗎？”

助理來了興致，起身抱來一堆雜志，“這些里面都有諒姐拍的照片，最重量級的是這一本。”助理邊說邊展開最上面的那本雜志，翻到徐諒拍的那張，“阿姨您看，這張就是晾姐的照片，晾姐為了拍這張照片，在沙漠了守了半個多月。”

秦婉書翻看了下雜志名稱，跟助理確認道，“聽說這本雜志很出名？”

助理道，“沒錯，這本雜志是世界所有攝影家夢想發布照片的地方。”

秦婉書的語氣有種不可置信的興奮，“能在這上面發照片，諒諒還挺厲害的哦？”

助理不可思議道，“阿姨您不知道啊？我跟您說，晾姐厲害的不止這個。”邊說邊掏出手機，“給您看看晾姐給X大拍的招生宣傳照，您看這取景，美吧？再看看這閱讀量，驚不驚人？”

徐諒不是樂于炫耀的性子，此刻，聽著助理對自己的吹捧，腳步卻像黏在地上一般，靜靜地站在門后。

助理與有榮焉的夸贊中，秦婉書聽得專注，問得細致。兩人的對話持續了不短的時間。后來，工作間的電話響起，助理得去接聽，秦婉書才客氣地請他去忙，自己則慢慢地翻閱著助理拿過來的雜志。

徐諒放輕腳步回到自己的工作間，又刻意加重腳步重新走出來。秦婉書聽到腳步聲，迅速放下雜志站了起來。徐諒假裝沒有看到母親的動作，對助理道，“我和我媽出去一會。”

助理叮囑道，“諒姐，下午有預約，別忘了哈。”

徐諒點頭，“我很快回來。”

帶著母親出了門，徐諒問，“你想吃什么？”

秦婉書道，“你有事，別走太遠，就近吃點。”

找了飯店坐下來，秦婉書的心思明顯不在吃飯上，菜單都沒看讓徐諒替她點，

徐諒知道秦婉書有話要說，但拿不準母親聽完助理的話態度是否會有轉變，于是并不主動開口，上了菜就悶頭吃飯。

秦婉書給徐諒夾了兩筷子菜，“吃太快對胃不好，慢點吃。”

久違的和諧共處，讓徐諒輕易放棄了敵不動我不動的堅守，抬起頭來，“媽，你今天找我有事？”

秦婉書道，“昨天和朋友喝茶，有人對我夸贊你，說你照片拍得好。”

聽到秦婉書的話，徐諒終于明白了母親今天見面以來的和氣源于何故，她放下筷子，“我倒希望你今天過來，是因為我這段時間沒去看你，找我興師問罪。”

秦婉書愣了下，“你這孩子，哪有希望媽媽和自己吵架的。”

徐諒冷著臉，“吵架也比現在這樣強。”

秦婉書更糊涂了，“這是怎么了？你生哪門子的氣？”

徐諒道，“親生女兒跟你解釋那么多次，比不上別人的隨口一句。”

秦婉書明白了，有點尷尬，含糊道，“你之前沒說清楚嘛。”

秦婉書的態度，讓徐諒心頭更堵，“一輩子活在別人看法里！你累不累？這幾年覺得我做攝影不務正業，丟了你的面子，一個字都不聽我解釋，完全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就橫加指責。如今別人的一句夸贊讓你長了臉面，對我立馬和氣多了。敢情外人的言語比我們的母女情分還重要。”

秦婉書有些生氣，但很快壓制下來，“你說的什么話？媽媽一大早來看你，你就說這些讓我傷心？”

徐諒道，“你是專程來看我嗎？我看更像求證，確認我確實有那么些能讓你用來賣弄的成績，好回去在別人面前吹噓。”

秦婉書先前因為理虧而刻意壓制的脾氣，爆發了出來，“有你這么給自己媽說話的嗎？人老了不靠子女靠誰？你做出成績，我臉上有光，這有什么錯？我還不能以自己女兒為榮了？”

以自己為榮，這句話，徐諒是第一次從母親口中聽到。這句話，消解了徐諒的不快，她嘟囔道，“錯的人還這么兇！當媽了不起啊！”

徐諒久違的小女兒作態面前，秦婉書沒甭住，撲哧一聲笑了。

徐諒乘勝追擊，“你寧愿從別人那里聽我的事，都不愿認真聽我自己講！”

秦婉書又給徐諒夾了菜，“聽你講？你又不好好跟我說。”

徐諒重新拿起筷子，邊吃邊埋怨，“我哪里沒好好說了，是你先入為主，堅持認為我不務正業。”

秦婉書落不下面子承認女兒的指責，只道，“你多給我講，脾氣好一點講，不就行了。”

徐諒聽出母親語氣中的示弱，難得地笑了。這一笑，惹得秦婉書有些心酸，她快記不起來，上次兩人這般融洽的相處是什么時候了。

秦婉書突然覺得，面子好像也沒有那么重要，她繼續給女兒夾菜，“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