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2018年3月5日，農歷2018年正月十八，星期一

徐諒原本是在回復袁也的微信，附和吐槽的話還未發出去，手機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徐諒以為是找她攝影的潛在客戶，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客氣，“徐諒，我是鄒思辰，你還記得嗎？”

鄒思辰是徐諒本科時期的輔導員，徐諒沒有忘記，“鄒師兄您好。”

得知徐諒還記得自己，鄒思辰的語氣高興起來，“徐諒，畢業后沒再見過你，一切都好吧？”

徐諒簡單地唔了聲。

鄒思辰問道，“聽說你現在開了攝影工作室？”

徐諒：“是。”

鄒思辰：“我目前在X大學校辦公室工作。”

徐諒改了稱呼，“恭喜鄒老師留校。”

鄒思辰笑了下，“謝謝。徐諒，打電話給你，是因為今年的招生工作就要開始了，今年學校計劃對招生宣傳進行一些改進，加強移動終端的宣傳，新計劃中需要一套X大的宣傳照，風景、師生、活動等各方面都需要，你有沒有興趣接這個工作？”

徐諒問，“為什么找我？”

鄒思辰道，“我們希望由X大的校友來完成拍攝工作，我知道你開了攝影工作室，向招生就業處的處長推薦了你。”

徐諒沒有說話。

鄒思辰見徐諒雖然沒有直接答應，卻也并未拒絕，便知此事可以爭取，于是詳細介紹了一番這項工作的要求，最后說到，“這項工作中，團體活動的拍攝時間要配合活動開展時間，其他場景的拍攝時間，可以機動一些，時間安排比較靈活。不會影響你其他的拍攝安排。”

徐諒終于做了決定，“如果我不適合呢？”

鄒思辰道，“這是雙向選擇的工作，你可以先過來看看，覺得不合適可以拒絕。”

徐諒還未答話，鄒思辰又接著說了下去，“咱們X大校友廣泛，又是很多學生向往的高等學府，這波宣傳肯定會有大規模的轉發，我們會在文末注明攝影師，對于你的職業聲望是不錯的推動。”

鄒思辰的話，對于徐諒是莫大的吸引力。徐諒沉默了幾秒鐘，再次開口變成了，“謝謝鄒老師的推薦。”

鄒思辰笑道，“你2008年入校，我是你們班的輔導員，算起來認識10年了，哪里需要這般客氣。現在已經入春了，校園的春景不可錯過，我們希望能盡早開始這項工作。下周一你先過來踩點，時間可以嗎？”

徐諒；“可以。”

徐諒答應下來后，鄒思辰并沒有掛電話，拉家常似的問了些徐諒的近況，又講了講學校的變化，還說等徐諒來校后要一起吃飯等等，臨到最后，說了句，“徐諒，你父親創辦的書遠集團，近幾年發展勢頭愈加迅猛，可喜可賀。”

徐諒只道，“我不太清楚。”

鄒思辰笑道，“看來你一心攝影，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樣很好，專注之人，才能走得遠。我聽聞你父親近期打算捐出一筆資金給學界，你作為X大的校友，可以向你父親介紹介紹咱們學校。”

鄒思辰的話點到即止，“下周一見。”

徐諒掛完電話，驅車直奔書遠集團。

進入書遠大樓，董事長助理看到她很驚喜，“諒諒，好久沒見你了，徐董事長在開會，你先進辦公室等一下？。”

徐諒道，“我只等半個小時。”

徐諒沒有等半個小時，知道徐諒過來后，徐遠淮十分鐘結束了會議。

徐遠淮回到辦公室，徐諒并未起身。徐遠淮看見徐諒的神色，也不在意，“天氣還很冷，你穿得太少。”

徐諒面無表情，“你沒什么要向我解釋的嗎？”

徐遠淮坐回大大的辦公桌后，“解釋什么？”

徐諒一股氣堵在心口，“我說過，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事，更不允許瞞著我做事。”

徐遠淮面對女兒，依舊和氣，“我也向你保證過，下不為例。”

徐諒看著徐遠淮，對于他的隱瞞很是失望，“X大找我給宣傳工作攝影，你不知道？”

徐遠淮笑了，笑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這件事，我的確不知道。”

徐諒看見徐遠淮的笑容，嘲諷道，“你不知道，但是在你的預料之內，不是嗎？”

徐遠淮沒有否認。

徐諒道，“你故意放出書遠要給大學捐資的消息，卻不定下具體對象，再經由別人之口漏出些徐董事長疼愛女兒的風聲，引導別人從我找到切入口對嗎？”

徐遠淮漏出一個贊賞的笑，依舊是等待女兒說話的表情。

徐諒臉上的嘲諷愈盛，“但其實，你一早就選定了X大作為捐款對象，故意如此，只不過是為了占據主導權，好多謀一些利益罷了。”

徐遠淮的表情轉為欣賞，“諒諒，你是我的女兒，骨子里有一樣的基因，你不從商，可惜了。”

徐諒冷冷道，“我是你的女兒？你還記得這個？明知你的女兒對X大厭惡至極，依然選擇它作為捐款對象，為了占據主導，更不惜利用女兒，讓我再次踏入X大？”

徐遠淮絲毫不被徐諒的情緒和言語影響，從容道，“再次踏入X大？看來你接受了X大的攝影工作。諒諒，你應該明白，我只不過制造了一個機會，最終的決定權在你手中。你既然接受了這個機會，只能說明，你愿意給予攝影的付出，勝過你對X大的厭惡。”

徐諒說不出話來。

徐遠淮繼續道，“你說得很對，我確實一早就選定了X大最為捐款對象。不僅因為X大是國內一流學府，給它捐款，宣傳效果比較好；也因為書遠計劃開展的一項新業務，和X大的一個國家級實驗室有很廣闊的合作空間，我希望借助捐款拿到他們的專利使用權。故意占據主導權，這話也沒錯。商場之上，這沒什么可指摘的。但要占據主導，辦法有很多，不是必須要提到你。”

徐遠淮故意停頓了會，才問道，“諒諒，不想知道爸爸為什么故意提到你嗎？”

徐諒諷刺道，“你既然想說，何必非要等我問，難道也是為了占據主導權？”

徐遠淮不以為意，“你專職攝影三年多，吃了一些苦頭，但爸爸瞧著你熱情不減，也不像甘于寂寂無名的樣子。可是，國內外攝影師這么多，有才華的也不少，你如何能讓公眾知曉你？想過沒有。”

徐諒很不喜歡徐遠淮現在的樣子，就如每個孩子天然不喜歡輕易看透自己的父母，但是徐諒并沒有因為惱怒而離開，徐遠淮的問題，她想知道答案。

徐遠淮嘴邊輕微地牽起一個微笑，又快速隱藏下去，以免讓徐諒的惱怒擴大。但是女兒惱怒又忍耐的樣子確實愉悅到他，所以徐遠淮的解釋詳盡且耐心，“借助宣傳，借助平臺，借助出身，借助人設。當實力不足以支撐一力降十會的時候，技巧還是很有用的。”

徐遠淮第一句話說完，徐諒的鄙視剛剛露出來，就被徐遠淮的第二句話堵了回去，因為，她的攝影實力還不足以支撐她的清高。

徐遠淮見徐諒將頭扭向別處，又露出點隱秘的笑，“爸爸知道，你不想借用爸爸的影響，也不會同意找人吹捧。你想完全憑借自己的力量，爸爸覺得很有骨氣。但是，你要學會利用自己的力量。你除了是熱愛自己工作的專業攝影師之外，你還是X大的校友。一流學府的畢業生中，你是少有的跨界攝影師；攝影師中，你是少有的一流大學校友；這是你的優勢。你不因該，因為當年的一點事，幾個人，就厭惡起整個X大，這不明智。更不應該，時隔多年依然逃避，連X大都不敢踏入。這次的工作，X大既然找到你，你應該借此機會，重新審視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