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為能躲開周擇玉的影子,可每當風掠過發梢,好像陪著她慢慢走著一程路的人,還有周擇玉。
明明什么都沒做,卻像被無形的絲線牽扯,莫名其妙卷入一場無聲的鬧劇。
心里的煩躁像潮水席卷,一層層。
像是出了bug的程序。
她難以控制思緒,此時不管思考什么,還未有開頭,便又想到周擇玉、又想到現在的生活。
她感到思緒帶動情緒變得混亂,逐漸往不可控的形式走去。
她擒住自己的呼吸,憋氣剎那,輕輕呼出,思緒也在同時被放空……
第一,是周擇玉對不起的我,這樣的人不值得再浪費心思。
第二,我問心無愧,只要有這個前提,就算所有人都潑我臟水我也有對峙的底氣。
再者,為什么要潑我臟水?
冷靜下來的谷梁樹開口啞了一下。
慌張一剎,她清清嗓子。
盡量讓語氣顯得平靜,轉頭看向身旁的林琳:“他們很熟嗎?之前都沒感覺他倆認識。”
林琳眼神里帶著八卦的興奮,但也同樣的不解:“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的。他倆之前在同一個補習班,本來不熟。聽說大前天周日,周擇玉和初中同學去唱 K,那場子跟聯誼似的,結果他倆又碰上了,一來二去就好上了。”
說著,林琳又撇撇嘴,喃喃:“之前沒看出來周擇玉好這口啊。”
離譜。
谷梁樹在心里暗暗吐出這個詞。
卻很快聯想到很多事:
她之前一直以為他家教森嚴,畢竟他本人平常說起的生活模式也透露著這一點。
說是家里禁止參加任何社交娛樂活動,看來只是單純的不想和她一起參加這種活動。
“周擇玉居然還會參加這種活動嗎?”她自嘲地輕笑,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酸澀。
谷梁樹越發感覺到“路人視角”的重要性,但她還是想看看周擇玉的表態或者作為,眼見為實才行。
也可能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這陣子狀態一直不好,主要還是一直挺低落的吧。”林琳認真打量谷梁樹,像是試圖從她表情里尋找蛛絲馬跡,“老何打趣他說是因為你走了的原因。其實我還問周擇玉你倆是不是有什么事,但是他也說沒什么。”
“老何估計還氣我暑假耍去了吧。”
老何就是何潤,一班班主任。
谷梁樹沒有提周擇玉,爭吵的事也沒想再告訴更多的人。
只覺得,如果周擇玉不說這件事她也不會提,是給對方的體面。
就把這件事當做兩個人最后的秘密吧。
林琳不解,語氣里的懷疑依舊存在:“你們真沒事?你倆本來不是同桌好拍檔嗎?平常關系挺好啊,怎么分開了都不念叨一下的。”
“你的語氣在失望什么。”谷梁樹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有點不敢看林琳,生怕真的被發現什么端倪,“我倆只是認識的久又是同桌所以相處融洽,我倆要不做同桌估計也不怎么會有交集了,感情真沒好到那個份上。”
說“感情真沒好到那個份上”實在違心。
初中時候每個放學后的黃昏,她都期待著,去往分別的十字路口前的那段路。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走在一塊兒,會聊著學校里的事也會聊學習上的進展。
對于許多事,兩個人都各執一詞。
這讓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一般。
那一次,聊著聊著,兩個人突然都沉默了。
推著自行車,并肩走,夕陽拉著他們的影子變得很長。
一向不會找話題的周擇玉突然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
她以為那是個機會,鼓起勇氣說“有,那個人是你”時,周擇玉眼中有猶豫。
他說,他不想有變化,如果被家里發現端倪,谷梁樹也會陷入麻煩的。
一切依舊恍如昨日,那是她回想起來就會忍不住勾勒出笑容的記憶。
她那時可是很感動啊,畢竟周擇玉不是拒絕她,只是說時候未到。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初中幾個玩的好的朋友,而這其中在州南一中的只有周晨尹。
徐循祖是自己猜出來的,立誓不外傳——這事也沒什么好說的。
回到餐館,里面的人又多了些,人聲鼎沸。
周晨尹她們已經只剩小半碗食物了。
林琳坐到周擇玉那桌,看看周擇玉,隨即用谷梁樹能聽到的聲音說:“喂,你前同桌在那,你就沒表示嗎?”
剛坐下的谷梁樹差點沒坐穩。
周晨尹眼疾手快的搭了她一下。
同時,周擇玉和谷梁樹都因此看向對方。
林琳,不要多此一舉啊。
場面一時有些凝固。
“你好。”谷梁樹依舊是率先打破凝固氛圍的那個。
其中也有周擇玉理虧只能看谷梁樹臉色的原因……
聲音里沒有溫度,更像是一句禮貌性的敷衍。
周擇玉喉結動了動,點頭,回了聲:“晚上好。”
語氣平淡得像在和普通同學寒暄。
“你倆……剛認識啊?”一旁的同學打趣道,卻無人接話,氣氛愈發尷尬。
說話間,又有三三兩兩的客人走入,從兩桌間的過道經過后,最后一位客人停在了中間。
張萱琪拎著印有蛋糕店logo的紙袋,莞爾一笑:“喔,好多熟人啊……”
“谷梁樹也在啊!”張萱琪不咸不淡的看了一圈在場的人,把重點放在谷梁樹身上。
谷梁樹扯出一抹微笑,重復著先前的問候:“你好。”
只是這聲問候里,多了幾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復雜情緒。
像是命運的一場惡作劇,張萱琪就帶著這樣的色彩。
回想起小賣部的那罐汽水,谷梁樹只覺得當時想試試毒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畢竟現在有了新的線索,串起來得出的結論就是——這人來者不善!
張萱琪沒和谷梁樹多說,她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周擇玉的身上,這大概就是她本來的目的。
她歪著頭沖周擇玉甜笑,眼尾彎成月牙:“這個就是我和你說的很好吃的小蛋糕,吶,說好的有機會請你吃。”
紙袋遞過去時,指尖若有若無擦過他手腕,在喧鬧的餐館里劃出一道隱秘的電流。
“啊,謝謝。”周擇玉顯得無所適從,接過紙袋,“破費了,額,多少錢,我回頭給你吧,我不是很想欠人情。”
他接過紙袋的動作僵硬得像在接燙手山芋,指節泛白捏皺了印著精致花紋的包裝紙。
谷梁樹注意到兩個人挨在一剎那的手,手腕上,兩個人佩戴的疑似同款的黑曜石手鏈都往手腕滑動了一下。
似乎真的是同款?巧合還是……
“不用啦。”張萱琪歪頭一笑。
周擇玉身側的男生看看蛋糕:“我測,這么好。不是啊張萱琪,怎么只有周擇玉有啊?”
張萱琪把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后,防曬衣袖口滑落露出纖細腕骨,帶著點炫耀的語氣:“分班考后他給我整理了錯題本,這是感謝。”
她拉長尾音,像是說話的風格,也像是故意而為之。
眼波流轉間瞟向谷梁樹的方向。
隨后她在防曬衣口袋里掏了掏:“好啦,請你們吃糖。”
她雨露均沾的給在場的兩個班人都分了糖。
看著放到手心的薄荷糖,谷梁樹又想到來自袁柿的“隔夜糖”的說法。
謝過張萱琪,看著還沒吃完的飯,她把糖收進口袋。
剛拿起勺子,就聽見林琳熱情的招呼聲穿透其他人的聲聲“感謝”:“你吃過飯了嗎,一塊兒吃點?”
林琳依舊社交達人屬性。
“會不會打擾你們呀?”這句話雖是對著林琳說的,余光卻牢牢黏在低頭吃飯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