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谷梁樹!”林琳不比周擇玉慢多少的注意到了她,栗色卷發隨著她的步伐蕩出活潑的弧度,轉瞬已停在谷梁樹桌前,“難得一見啊,你平常不都回家吃飯嘛。”
“今天比較想在外面吃。”
谷梁樹用紙巾擦了擦唇角。
目光掃過林琳身后魚貫而入的其他人。那幾位個個面熟的前同學。
此時他們或是熟稔地揮手,或是笑著沖她點頭招呼。
她自然的回應他們。
唯有周擇玉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抬起臉時扯出的笑容像被風吹皺的紙,泛著不自然的青白。
就這樣像是試探的沖她笑了一下,就當做是招呼了。
這個笑容實在僵硬,甚至有些苦澀。
那張臉落在谷梁樹眼底,勾勒起了一卷漫長的回憶錄,回憶錄蒙上了一層傷痛,無法愈合無法明說。
那個一如既往的夜晚,對話框里刺目的文字如鋒利的匕首,將彼此的偽裝剜得千瘡百孔。
當她質問他話語中的尖銳時,他始終只有一句“我說的有什么不對嗎”。
此刻谷梁樹無意識地咬住下唇,面上卻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不知道這笑容是否真的牽動了嘴角,只覺得胸腔里堵著團潮濕的棉花,又重又悶。
如果他和我道歉,我就原諒他了……
她依舊只想保持不原諒,但并非沒有退讓余地的態度——但周擇玉是個蠢的,他對某些人際交往的意識遲鈍至極。
又或者他心知肚明,此時就是他的態度。
林琳林琳的目光在谷梁樹身邊逡巡,最終定格在周晨尹身上。
而同樣的,周晨尹抬眼時眼底閃過的冷光,像淬了冰的刀刃。。
這兩個人結下梁子了?
就因為上次出操時候說的兩句話?
另外兩個女生看重點班的表情也很沉默。
三班好像都不是很喜歡重點班的樣子。
嗯……或許我是特例?還是因為我已經“墜機”了所以不在重點班的范疇了?
這是谷梁樹在重點班生活的時候并未意識到的,周晨尹此前也并沒有很明顯的表示。
林琳的手在她栗色卷發的發尾卷了卷,她抓住她垂著的那只手手腕,指尖沁著薄汗:“陪我去買奶茶好不好,我請你喝!”
“啊?”谷梁樹平常對好友們的請客可以說是喜聞樂見,雖說對外總說自己是“討口子”,但其實后面依舊會照顧回去,禮尚往來。
此時自然也沒拒絕。
“那我出去一下。”谷梁樹放下筷子,思索片刻,補充,“你們可以不用等我,先回去也沒事。”
“沒事,我們吃的很慢的。”周晨尹言下之意就是“我們等你”。
另外兩個女生也點點頭。
友善的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谷梁樹愧疚的摸了摸鼻子,又扒拉一口飯就跟著林琳出去了。
穿過飄著糖醋排骨香氣的走廊,夕陽布下的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學校附近有條小吃街,其中一個拐角處被稱為“渴不死人角”,因為五家門店里就有四家是不同品牌的奶茶店。
五家奶茶店的霓虹招牌在白日里依舊耀眼,像五顆顏色各異的糖果。
谷梁樹望著某家店玻璃窗上的倒影,林琳的側臉被奶茶海報的粉色光暈籠罩此時有些出神,像在思考。
谷梁樹又看玻璃窗上的自己,只見自己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顯得憔悴。
她沖著玻璃里的自己勾勾嘴角,好像是在回想先前回給周擇玉的表情是不是笑容。
“感覺你同學不是很喜歡我。”林琳捏著衣角,目光從玻璃上移開,繼續走,踢著路邊的石子,撇撇嘴,有些不爽。
洞察能力強的人就是不一樣。
只是林琳似乎沒有感覺到這都源于上次出操她和周晨尹的交流……畢竟她自己似乎都無意識表現出不喜歡周晨尹的樣子。
“她們似乎覺得重點班有點看不起普通班。”
“……啊,這樣嗎。”
林琳甚至恍然,表情里包含了不明所以:“或許是有點?但我也不清楚為什么,可能是因為總感覺普通班也不待見重點班,自然而然的就相互作用了。”
說著說著,林琳看向谷梁樹,似乎是尋求這個兩種班級都有沾染的“專業人士”:“你覺得呢?”
“我沒感覺。”
谷梁樹只對六班有點刻板印象,這讓她又想到了袁柿在煙民聚集地被熏入味的事。
“這么說,仔細想想,還有一個原因是,三班班主任不是高一下半學期換過嗎,之前一直都在說,是出事了。”
這個說法谷梁樹高一的時候確實有所耳聞,只知道三班原本的班主任被卸任換人了并且離開了學校,還有個學生轉學。
不用想就知道這兩個人的離開之間存在著聯系。
只是,不清楚詳情,坊間傳聞很多,但真實性只適合聽聽過。
消息被封的死死的,或者這件事的參與者就沒幾個,事情的前因后果使他們都難以啟齒;不排除只是單純的辭職和轉學的可能。
林琳掂量著說:“聽說是校園霸凌老師知情不管。聽說之后我就對三班有濾鏡了,哎,你還是小心點好了。”
“好。”谷梁樹點頭。
不過目前為止,三班給她的感覺還不錯。
回頭問問周晨尹好了。
走到打算喝的奶茶店前,兩個人陸續仰頭看菜單。
“三分糖茉莉奶綠加椰果,謝謝。”谷梁樹飛速點單。
林琳點了楊枝甘露,拿出錢包付了錢。
等待中,看著街邊熙熙攘攘的街景,林琳又說起:“聽班里人說,在宿舍樓聽見你們班人的瓜?”
“什么?”
“好像是懷疑有第三者插足感情的吧,聽說叫顧園什么和張萱琪?聽住宿生說的。”
顧雨圓和張萱琪?
心里的麻木感異常凝重。
心想和這兩個人話沒說上幾句卻好像已經很熟了。
她反應不大的點頭:“顧雨園嗎。有說什么具體嗎?”
“對,顧雨園,估計是覺得對象和別的女生沒有距離感吧,聽她們說那個顧雨圓和對象感情也是極其不穩定了,身邊人都習以為常的樣子。”
谷梁樹望著街邊,心情混亂不禁心想著:
巧了,三班的人也都這個態度。
這個“第三者”是不是就是在說我。
概率很大,要不和顧雨圓解釋一下?但是會不會越解釋越亂。
我至今和她沒說過一句話。
說不定她以為我是上門挑釁。
嗯……張萱琪上次請我喝飲料,我可以請回去,順便和她說說這件事。
她和顧雨圓的關系看起來不錯,是個不錯的中介人選。
有了計劃,她心情才舒緩些許。
這個念頭剛落,林琳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哎,那個女生。”
順著好友指的方向看去——
到底是為什么……我很少用無處不在形容一個人。
心想著,谷梁樹下意識往后縮了縮:“怎么每次都能碰到……”
那身影分明就是張萱琪。
吧臺突然傳來“叮”的一聲,是她們的飲品好了。
街對面的張萱琪拐進旁邊的面包店隱去了身影,林琳提上飲品說:“那個女生最近經常在周擇玉身邊,他倆是不是有點那意思?”
這話一出,好像有電流傳遍谷梁樹全身,毫無準備的,難以言喻的情感噴涌而出,呼吸在胸腔里卡成破碎的節拍,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畫面突然決堤。
那種她歸類為失戀的情感中好像無聲蒙上了背叛,只是谷梁樹又自知那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