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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測謊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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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投毒人一定要有下手的時間,要想讓蔡鳳琴達到期望的中毒狀態,必須是一個緩慢的時間過程,至少要兩個月以上,當她出現胃部不適的時候,還要想辦法阻止她去大醫院,接受全面檢查和治療,否則就前功盡棄了。基于這兩點考慮,我認為兇手肯定不止吳宏勝一個人,他還有一個幫兇,這個幫兇想來想去也只能是蔡鳳琴的女兒了。雖然難以置信,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你怎么知道嚴果就明白金剛石粉的毒理?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她高中畢業之后就去打工了,并沒有念過醫科學校。她從哪里知道的這些知識?”杜志勛疑問。

“你忘了嗎,她也患有前行性失憶癥?!?

“她的失憶癥不是在這次案子里受了刺激才得的嗎?”

“導致這種癥狀的原因雖然有很多種,我一開始也以為她是受到了兇手的刺激,但是后來仔細想想,她不可能和她母親都這么巧同時患上了這種失憶癥,這個概率微乎其微。我想她應該早就患有這種病癥了,而且她就是從厭食癥演變成了前行性失憶癥,這個過程是十分緩慢的,慢性病患者往往對自己的病比醫生更了解,有足夠的時間關注自身的疾病。有了這樣的前提條件,嚴果只要再懂得一點兒毒理知識,知道金剛石粉的作用,就不難想到這樣的作案手段……”

“假設她跟吳宏勝勾結,她暗中加害蔡鳳琴,同時吳宏勝扮演‘食人魔’外出作案。等到時機成熟了,她就以母親的名義把那6個學生找來聚會,這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在聚會的時候,她又可以很方便地給這些人的茶水里投放安眠藥,然后把吳宏勝放進來。這個作案過程就很完整了。”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嚴果臉上,一個個都帶著吃驚的表情,似乎想從嚴果不如正常人一半大的臉上印證丁潛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嚴果對丁潛和杜志勛的對話似乎一知半解,有點兒害怕地瞅著他們。

杜志勛仔細琢磨著,看著丁潛的表情不陰不陽,讓人猜不透他是贊同丁潛還是反對。

“你確實有兩下子,難怪宋局會推薦你,竟然能把案子解釋成完全不同的樣子。”杜志勛表面上似乎在贊嘆,但緊接著話鋒一轉,“但是你的證據還不足以支持你的推斷。你怎么解釋她臉上的傷?你不會真以為,她為了迷惑警察寧愿讓吳宏勝把自己的臉咬成那樣吧。”

“這一點確實還值得考慮?!倍摮姓J。

“還有,你說她跟吳宏勝勾結,但你找不出他們勾結的證據。從常理上說,她跟吳宏勝勾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個女人即使再恨自己的母親也不至于想到敗壞她的名譽吧?”

“對于這一點,我保留我的看法。人心是最難測的,所謂的倫理道德,親情愛情并非通用的準則,很多時候,人心會比你想象中更荒謬、更冷酷、更無情。我向你保證,杜警官,我見過比她想法更變態的家伙,只是那個人沒有殺人,我把他送進精神病院了。”

杜志勛迎著丁潛的目光:“那么丁醫生,你剛才說的更荒謬、更冷酷的人心包括你自己的心嗎?”

杜志勛旁敲側擊,外人聽不懂,丁潛的表情卻是一僵。

“你說,我本來懷疑你有嫌疑,帶著人來抓你,結果你卻給我講了一大套完全不同的推理,你把我們都搞糊涂了。你說我現在應該相信誰,抓誰呢?”杜志勛口氣帶著詢問,可是眼中卻閃動著犀利的光。

丁潛嘆口氣:“我知道,如果沒有證據的話,你是不會相信我的?!?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找到證據了?”

“但我需要你的許可?!?

“做什么?”

“要先審問她,而且我想參加?!倍撝钢竾拦?

杜志勛想了想,說:“可以,我給你這次機會,不過,不能用催眠術?!?

丁潛苦笑:“我就怕你這么說。”

“我信不過你,你搞得那套把戲把人弄得神志不清,我沒辦法確定嚴果被催眠的時候說的是真實情形,還是被控制了。所以,你只能在她思維清晰的時候問她問題。還要當著我的面審問她?!?

“你知道,我其實就是個心理醫生,對審問并不在行。那還不如讓你審問她呢?!?

“丁潛,你別忘了,這是你要求的機會,我給你了。能不能證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當然你的情況我會充分考慮,所以,我允許你使用測謊儀。通常來說,我們只在對有重大嫌疑的罪犯審問時才會用到。我算為你破例一次?!?

“看來,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那我就試試?!?

丁潛和杜志勛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處,隱隱擦出火星。

嚴果坐在一旁,正呆呆地望著他們說話,似懂非懂的,忽然沖他們笑了笑。

笑容曖昧,讓人有點兒捉摸不透。

刑警隊,心理測試實驗室。

測謊在實驗室里專門的一個小房間里進行。

房間墻上有一面巨大的單面鏡,房間里的人看到的只是一面反光鏡子,但在鏡子另外一面卻是一間大屋子,屋子里的人隨時可以觀察審訊房間里的一舉一動。

此時,屋子里聚滿了人,誰都不說話,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鏡子另外一邊的房間里的情景。

嚴果被一個女警領進房間,她的身份比較特殊,甚至連犯罪嫌疑人都算不上,也沒有給她戴手銬,神情比較輕松。

負責操作的王警官讓她坐在帶扶手的靠背椅上,丁潛坐在測謊儀后面冷靜地看著。

測謊儀由傳感器、主機和微機三部分組成,結構并不復雜。

王警官讓嚴果把外套脫掉,嚴果有點兒緊張,但還是順從地脫掉外衣,只穿了一套秋衣。

2

王警官把傳感器一一安裝在嚴果身上,傳感器有三個觸頭,套在人手指上的負責傳遞皮膚電阻的變化,系在胸部和腹部的用于測量呼吸變化,套在人胳膊和手腕上的則用于測量脈搏和血壓。傳感器收到的信號通過一個書本大小的處理器分析,轉化為顯示器上的波形圖。測謊人員通過詢問受試者問題,觀察波形的變化,用以判斷受試者是否說謊。

一切準備就緒,王警官坐回座位打開程序,一開始的屏幕上顯示的波形都是嚴果正常情況下的脈搏、呼吸以及血壓。

王警官目光和丁潛交流了一下,丁潛點點頭,于是開始測謊程序。王警官一開始先問了嚴果姓名、年齡、家庭等一些簡單的問題。

嚴果有點兒緊張,波形圖稍微有點兒不穩定,這也是時常會出現的情況。測謊儀并不能很精確的測量,根據不同人的實際狀況會出現不一樣的變化。意志堅強或者經過呼吸訓練的人也可以做到在說謊的情況下騙過測謊儀,保持信號穩定。膽小敏感的人,可能不問問題就會出現脈搏加快,血壓升高,手掌出汗,說話結巴的現象。

有經驗的測謊人員首先要做的就是盡量先讓受試者的心態處于平和的狀態下,然后不知不覺地進入正題。

王警官一邊看似隨意地跟嚴果交流,一邊觀看著記錄本上的一條條問題。屏幕上,嚴果的波狀圖已經趨于平緩,說明她已經適應了這種狀態,接下來就需要給她一點兒刺激了。

王警官看了看丁潛,目光交流一下,然后問道:“嚴果,3月份你回到母親家之后,是不是一直跟她住在一起?”

“是。”嚴果回答。

波形平緩。

“你跟你母親在一起這段時間,關系相處融洽嗎?”

“還好。”

波形平緩。

“聽說你和你母親關系之前一直不太好,平時都很少來往,為什么忽然想搬回來住?”

嚴果想了一會兒,慢慢說道:“我媽她……最近這一年多一直身體不大好,我是他女兒,總不能眼看著不管她?!彼m然患有前行性失憶癥。但也不是一丁點兒記憶都沒有,模模糊糊還有些印象。

波形平緩。

“那在你回家與母親一起生活之后,你們之間有沒有發生過爭吵?!?

“有過。”

“因為什么?”

“都是一些小事,具體的我記不住了。我媽自從身體不好就總愛發脾氣。經常莫名其妙地跟我生氣,我也沒辦法……”

波形平緩。

丁潛這時候插嘴:“你說她身體不好,她得了什么病嗎?”

嚴果想了幾秒鐘:“嗯。”

“什么病?!?

“胃病?!?

“什么胃病?!?

“我記不太清,好像是胃潰瘍,還是十二指腸潰瘍。反正帶她去看過鎮里的醫生,開了些胃藥,不怎么見好。”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得的胃病嗎?”

“我不知道。”

波形平緩。

“那你聽沒聽說過金剛石粉這種東西?”丁潛目光直視嚴果。

金剛石粉就是兇手給蔡鳳琴長期投放的毒藥。只要是兇手就會對這個敏感的詞語感到緊張。測謊就是要在受試者毫無準備的前提下,突然讓他必須面對案件中關鍵的要素來回答問題,絕對不給他們回旋的余地。這種情況下想要掩飾十分困難。

“我……沒聽說過。”嚴果否認。

丁潛的目光落在波形圖上。

可是,波形圖依舊平穩,連一丁點兒異常都沒有。

丁潛吃驚,這怎么可能,怎么連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難道說投毒的人不是她?還是因為前行性失憶癥的緣故,她忘記了是自己投的毒?

“你確定你沒聽說過金剛石粉這種東西?”丁潛進一步問。

“沒有?!?

波形圖依舊平穩。

“但是我們在你母親的胃里發現了這種東西。她患上胃潰瘍就是因為服用了大量的金剛石粉?!?

嚴果瞪大眼睛安靜地聽著,仿佛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一樣,臉上包裹的紗布更遮掩了她的表情。

“你天天跟在她身邊,你有沒有發現異常?”

“我……”嚴果努力回憶。

“有……還是沒有?”

“沒有。”

屏幕上的波形圖保持平穩。

“那你覺得,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接近過你母親,有誰可能給她服用這種東西?”

“你是說有人投毒害我媽?”嚴果十分吃驚,仿佛現在才聽明白丁潛的意思。

“是,而且在你回家這段時間里,她一直在服用這種毒藥。”

“這……這……太可怕了……”嚴果努力喘息,想要平復激動的心情。

屏幕上的波形圖出現了一些波動,逐漸恢復正常。

并沒有特別的變化。

丁潛看了看墻上的單面鏡。鏡子里單調的反射出屋子里的景物,他知道,杜志勛此刻就坐在那面鏡子的后面,等著看他的好戲。

或者說,是等著看他和嚴果誰先露出破綻,這個冷酷無情的家伙。

早知道這樣,丁潛當初就不應該答應參與這起案子,現在連自己都惹上嫌疑,洗不清了。

丁潛腦子里很清醒自己現在的處境,他必須十分小心地對付嚴果。

他開始問下一個問題:“好,嚴果,那么我再問你,你肯定認識吳宏勝這個人是不是?”

“吳宏勝……不認識……沒聽說過這個人?!?

波形圖微微波動。

“你確定嗎?”

“我好像……又好像在哪里聽說過,記不住了?!?

“我讓你看過他的照片,你還有印象吧,就是這個人?!倍撚职褏呛陝俚恼掌e起來讓嚴果看清楚,加深她的印象,“這個人就是兇手,‘食人狂’,已經殺了7個人?!?

“我……我想起來了。印象很模糊……你是讓我看過他的照片,是,就是他。他就是兇手?!?

波形圖波動幅度開始增大,說明嚴果心緒很激動。這也在正常范圍內,看見了傷害自己的兇手,還能泰然自若那反而不正常。

但這恰恰不是丁潛希望看到的。到目前為止,嚴果都表現得很正常,太正常了。

難道是自己判斷錯了嗎?

3

這種念頭在丁潛腦海中一閃即逝,他知道杜志勛就在隔壁房間里虎視眈眈地瞅著自己,等待自己犯錯。

兩年前他曾經犯過一次錯,不能再有第二次。

“嚴果,在案發那天,也就是吳宏勝到你家作案殺人之前,你見過這個人嗎?”

“我沒見過?!?

波形圖居然恢復了平穩。

難道丁潛的猜測全錯了?

頂著巨大的壓力,丁潛不露聲色地繼續問:“也就是說,你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是嗎?”

“是。”

波形圖突然震動。

她說謊。

“既然你不認識吳宏勝,為什么吳宏勝說他認識你呢?”嚴果毫無準備,全身瞬間繃緊,雙眼直勾勾地望著丁潛。

即使不用測謊儀,也能看出她此刻有多震驚了。她瞪大眼睛看著丁潛,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顯示器上的波形劇烈震蕩。

嘩——嘩——

丁潛手邊的電話響了。

他接了電話,隔壁的杜志勛聲音嚴厲地質問:“丁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不知道測謊原則嗎?測謊只能問最實際的問題,不能帶有任何虛假的提問。你這樣連詐帶唬,換成是誰都會受刺激,測出來的結果還有什么用?”

“我剛才只是試探一下,不作數?!倍撜f。

“那也不行,你要是再這樣,我就中止這次測謊?!?

丁潛放下電話。神情平靜,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杜志勛發飆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剛才確實是違規了,但嚴果也確確實實被驚動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

“我……我真的不認識吳宏勝……我怎么可能認識兇手……”嚴果方寸大亂,無力地表白著。

“我們暫且先不談這個人。你先回答我另外一個問題?!倍摮瘑蚊骁R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知道杜志勛肯定氣得夠嗆。

“那6個死在你家的人,你還有印象嗎?”

“有一些,記不太清了。”

“他們是你媽過去的學生。”

“哦,是嗎,你這么一說,好像是。”

“他們都是在高中時候,你媽教過的學生,你還認識這些人嗎?”

“記不太清楚了,印象模模糊糊?!?

“據我們了解,你媽媽平時很少接觸什么人,過去的學生也很少見面。那些學生為什么突然來你家聚會,是你母親讓他們來的,還是誰邀請他們來的?”

“我想……是我媽跟那幾個學生的關系比較好吧,應該早就讓他們來家里做客了。他們那天剛到?!?

波形圖出現了高高低低的變化。

嚴果情緒有些波動。

“我看不是你媽的意思,是你勸你媽讓他們來的吧。”

波形圖陡然震蕩。

嚴果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實在是記不太清了……最近腦子越來越不好使了……可能……可能是我吧……”

“呵呵,沒關系,下一個問題你好好回答就行了。”丁潛眼中閃現出志在必得的光彩,他一步步地引導,把嚴果帶到了靶心。

“你讓你母親請那些學生來家里聚會,他們來的那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吳宏勝要來了?”

“我……”

“是還是不是,馬上回答我。”

“不是?!?

丁潛的目光瞅著波形圖的變化。

出乎意料,波形圖異常平穩,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難道她事前有意訓練過?

“我換一個說法,是不是你把這些人來聚會的消息告訴吳宏勝的。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波形圖依舊沒有變化。

太不正常了。

丁潛額角青筋隱隱突起,直截了當地問:“吳宏勝殺人嫁禍給你母親,你為什么要幫他?你跟你母親之間究竟有什么過節?”

這個問題有違規之嫌,但是丁潛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嚴果的平靜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原本已經把她心緒攪亂了。只要接連問上兩個關鍵問題,嚴果肯定會猝不及防,露出破綻。

可事實剛好相反。這兩個問題非但沒有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反而讓嚴果徹底平靜下來。

丁潛就不能平靜了。他干脆亮出了底牌,把自己和嚴果都推上絕路,這已經不太像測謊,而是審問了。

氣氛頓時凝固。

無論是測謊的王警官還是在隔壁旁聽的那些警官,都驚愕地看著測謊房間里的情景。

嚴果沉默了,一秒……兩秒……三秒……

顯示器屏幕上的波形圖微微變化。

丁潛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等待著……嚴果不可能永遠不開口,她沉默的時間越長就會越緊張,這是嫌疑人的規律。

她終于開口了:“我跟我母親沒有任何過節,我沒有幫吳宏勝殺人,更沒有跟他一起嫁禍我母親。你問的問題實在太荒謬了?!?

波形圖沒有任何變化。

丁潛一瞬間充滿了挫敗感。

難道真是他判斷錯了?

他看了一眼墻上的單面鏡,他知道杜志勛肯定在那面鏡子后面看著他,得意地看著他。

坐在身旁的王警官低聲問丁潛:“問題都問完了,可以結束了吧?”

丁潛還在猶豫,手旁邊的電話果不其然響了。

丁潛拿起電話,那邊傳來杜志勛的聲音:“這次測謊就到此結束了,丁醫生,我想你和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兒了。”

丁潛放下電話,看著王警官起身給嚴果解除裝在身上的傳感器,他心里實在不甘,忍不住忽然道:“嚴果,雖然你一直否認你跟吳宏勝勾結,但我知道,吳宏勝自殺是為了你,因為在看守所里找不到能自殺的工具,他徒手摳破了自己的皮膚,抻出血管咬斷。你能想象這是一種怎么樣的自殺方式嗎,我相信他是為了掩蓋真相,就是掩蓋你!”

突然!

屏幕上的波形圖發生了劇烈震蕩。

丁潛的話意外地刺激到了她。

從她強作鎮定的眼神中,丁潛看出了異樣。

怎么會這樣?

丁潛心中一陣疑惑,剛想繼續問,杜志勛和孫建洲已經走進房間,把他的思路打斷了。

“測謊試驗已經結束了,丁醫生,你還有什么想說的?”杜志勛聲音冷淡。

4

“我……”丁潛的目光盯在嚴果身上,稍微遲疑,終于還是沒有把心中的想法都說出來,杜志勛根本不想聽他的假設,他要的是實際證據。

丁潛沒有證據,甚至連測謊也失敗了,他只能選擇沉默。

“現在你可以跟我去接受調查了吧。”杜志勛面無表情,目露冷光。對他來說,似乎抓丁潛比抓嚴果更開心。

“好,我跟你走?!倍摬粺o遺憾地看了一眼嚴果。

也許,再也找不到這么好的機會了。

“我都已經說第三遍了。情況就是這么簡單。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丁潛坐在平江市刑警總隊的問訊室里。隔著一張桌子,對面是刑警隊長孫建洲,還有兩個刑警。那架勢更像是在審訊嫌疑人。問丁潛話的是一個姓鄭的年輕警官。

孫建洲也是一個老滑頭,得知丁潛是人民醫院的心理咨詢科主任,是被請來的幫忙查案的,還似乎跟省廳調查局宋局長有點兒關系,估計有些背景。不管杜志勛怎么懷疑這個人,他覺得還是少插手他們的事兒比較好,但杜志勛的面子又不能不給,就隨便找一個年輕警官問丁潛。

鄭警官腦子就不太會轉彎兒,不知道這是個坑還以為是領導器重自己,把一個重要嫌疑人交給自己審,當然不能放過這個立功表現的好機會,大致了解一下案情就像審犯人一樣對丁潛,還拍起桌子,吹胡子瞪眼的。

“你只負責講清楚事實,回答我們的提問。我們相不相信,不取決于你?!编嵕倭x正詞嚴地警告丁潛。

“你們的問題我都回答得很清楚了,還有什么不懂的?”

“當然有。吳宏勝到底為什么自殺?”

“拜托,他自殺關我什么事兒。”

“就是在你找他談話之后,他才出人意料地自殺了。不可能跟你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這位警察同志,你這樣懷疑我也是沒有根據的。我作為臨時調查員,還是經過省調查局宋局長特批的,我也有權利調查嫌疑人,至于他意外自殺,那是看守所的責任,不是我的責任?!?

“哼,如果是平常人,或許我不會太懷疑他,但你可是心理醫生,聽說你最擅長催眠?!?

“那又怎樣,難道你真以為是我用催眠術殺了他?”丁潛說話的時候,故意轉頭看著墻角。那里有一個監控攝像頭,他猜杜志勛現在肯定正通過攝像頭望著自己呢。他這話也是對杜志勛說的。

“為什么不可能……你不要笑,嚴肅點兒,這是很關鍵的問題?!编嵕俾暽銋?。

“你太抬舉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

“那你說,吳宏勝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殺啊。你不是剛說過嗎?”

“少啰唆,我是問他為什么自殺?”

“這個不應該問我,你應該去問法醫?!?

“你……你這個狡猾的家伙!”

……

一直問了3個小時,翻來覆去也都是那些車轱轆話。

丁潛看看手表,笑著對鄭警官和孫建洲說:“聊了這么久,我都有點兒口干舌燥了,咱們一起去樓下咖啡廳喝點東西吧,順便吃點兒飯。”

孫建洲其實早就累了,沒表示反對。可是鄭警官不干,用力一拍桌子:“豈有此理,丁潛,你以為我們是在陪你聊天嗎?還想喝酒吃飯,做夢!你不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你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你看看,你看看,何必小題大做,就算你不累,孫隊長他們也累了,大家一起歇歇,完事兒接著問,你看這多和諧?!?

“這用不著你來教我,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他扭頭對孫建洲說:“隊長,要不你先去歇歇,這里有我盯著就夠了?!?

孫建洲礙于杜志勛的面子不好說什么,但自己這個下屬也確實太沒眼力了,便說:“小鄭啊,要不你先繼續問著,我和小張先去吃點兒東西,你再問問,差不多就行了?!睂O建洲拍拍他肩膀,有意提醒他。

“嗯,你去吧,隊長,這兒交給我就夠了?!编嵕俑緵]聽明白隊長話里的意思,很爽快地答應了。

孫建洲和張警官走后,問訊室里只剩下他和丁潛。

丁潛懶洋洋伸了一個懶腰,鄭警官卻絲毫沒有疲倦的意思,他瞪著丁潛的眼神就像看著一位企圖逃脫制裁的狡猾犯人。

“看來你是不肯說實話了?!编嵕倌抗庵鞋F出脅迫的意味。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哼,你這樣的罪犯我見多了。你以為我們刑警是干什么吃的,會讓你輕而易舉地蒙混過去嗎?”

“呵呵,好吧……”

“你這是什么態度,你給我嚴肅一點兒!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關起來!”

丁潛不以為然地笑笑,摘下手表端詳起來。

有的男人愛車,有的男人愛表,丁潛這款小小的手表可是一款頂級的宇舶表,深藍色的表盤,打眼一看就不是凡品,這是BigBang系列,專營店價格在十萬以上。抵得上一輛中檔轎車。

鄭警官也識貨,眼睛都直了,吞了口口水,說:“你還真有錢。”

丁潛朝他笑笑,看著讓人來氣,他拿著手表左看看右看看,往表上呵口氣,用衣袖漫不經心地擦起手表。

“唉,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讓你嚴肅點兒!把表收起來!”鄭警官很不滿地拍打桌子。

“如果你能猜到在哪只手里,這塊表就給你?!倍撔χ鴮λf,翻手把手表扣在桌上。

“你別耍我,把表扔一邊!”

鄭警官一把拽起丁潛的手,手掌下的表竟然不見了。

“NO?!倍撔χf。

他掀開另外一只蓋在桌上的手,表在這只手下面。

“YES?!?

鄭警官都氣瘋了,伸手要搶,丁潛雙手飛快地一合,又分開,分別按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瞅著他,讓他再猜。

“我現在要把你銬起來!”鄭警官用力抓住丁潛的左手。

5

丁潛慢慢掀開手掌,下面是空的?!癗O?!?

右手掀開,表在下面。“YES?!?

雙手飛快一合再分開,扣在桌上。

“該死!”鄭警官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丁潛是真氣人??杀硪彩呛帽戆?。

猜對了就能拿到表?這家伙一本正經的樣子難道是人傻錢多那伙兒的?

鄭警官這次按住丁潛的右手。

“NO。”丁潛說。

掀開右手,沒有表。

鄭警官下意識看向丁潛馬上要掀開的左手。

“YES?!?

丁潛說話的同時忽然掀開左掌,下面也沒有手表。

鄭警官瞬間愣住。

丁潛右手飛快地兜住他的頭,往下一按:“睡?!?

鄭警官一頭扎在丁潛早已經張開的左手掌里,瞬間失去了意識。

這一套看似不可思議的魔法實則涵蓋了瞬間催眠最基本的要素——

先讓人的思維進入催眠師設定好的固定意識模式里,再突然打破這種模式,讓突發信息瞬間超過人腦載荷,在人精神處于能量最低點時發出催眠指令。

丁潛從衣兜里掏出了手表重新戴上手腕,笑著對鄭警官說:“這么貴的表能輕易給人嗎,這你也信?”

他整理整理衣服,出了問訊室,輕快地穿過刑警隊大廳。問訊室跟審訊室不一樣,進去的大多是證人、報案人,所以看見他的警察也沒太當回事兒。

半路上還遇到了郭蓉蓉,郭蓉蓉還問他:“你昨天去哪兒了,杜組長一直在找你?!彼€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

“是嗎,我已經見過你們組長了?!?

“哦?!惫厝剡€懵懵懂懂嗯了一聲。

丁潛前腳剛走,杜志勛急匆匆趕過來,進了問訊室,看見鄭警官趴在桌上一動不動,還以為出意外了,趕緊拉起來,一探鼻子好懸沒氣歪了,這家伙居然沉沉大睡。

他才剛剛去喝口茶的工夫,再回來看監控,丁潛人就沒了。

“醒醒……”杜志勛用力把鄭警官搖醒,“你在干什么,丁潛人呢?”

“我……我這是咋啦……”鄭警官暈暈乎乎,完全不清醒。

杜志勛把他丟在桌上,氣沖沖出了問訊室,逮著個人就問:“你剛才有沒有看見過一個男的從問訊室出來……對,他姓丁……”

“組長,我剛才看見了?!惫厝卣驹诙胖緞咨砗笳f。

“你看見了?他去哪兒了?”杜志勛丟開其他人,迫不及待地問郭蓉蓉。

“走了呀?!?

“你為什么不攔住他?”

“他都說了,剛跟您見過面?!?

杜志勛看著郭蓉蓉很認真的表情,簡直抓狂了。

“該死的!你真以為你逃得了嗎!”他咬牙暗罵。

他雖然早就知道丁潛這個人,但之前從來沒有跟他打過交道。一開始有宋玉林極力推薦,杜志勛還不是特別重視這個人,現在他的看法已經開始改變了。他在丁潛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這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她站在天臺上,望著夜色中燈火璀璨的城市。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放心地解開自己頭上包裹的層層紗布,坦然展露出她原本的容貌。

每個女人都愛美。都有一個公主的夢。

即便是相貌平庸的女人,在茫茫人海中也能夠遇到欣賞自己的男人,而她,甚至連這個普通的愿望都無法實現。

人們可以接受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卻無法接受一個嚇人的女人。

她就是那個嚇人的女人。

凡是見過她真正長相的人,都會瞬間驚恐,刻薄的人會毫不掩飾地顯出厭惡,善良的人也會流露出同情。

在別人眼中,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異形。

活著對她來說,已經只剩下折磨。

她走到天臺邊緣,踩上墻垛,腳下是30米落差的地面,她毫不在意,張開雙臂享受夜風穿過身體,吹拂著臉龐的感覺。

忽然!

耳邊傳來一聲狗吠。

把她從幻想中驚醒,她緊接著聽到腳步聲向自己走來,在自己身后站住了,一聲不吭。

一個年輕女人在夜里獨自一人的時候發現身后有一個人一聲不響地盯著自己,無論是誰都會嚇得魂不附體,只有她例外。

因為她知道,沒有哪個男人真敢碰她。她會讓所有男人魂不附體。

她感到很滑稽,甚至不想馬上回頭,怕嚇跑了身后盯著自己看的那個人。被人關注的感覺真好,哪怕對方不懷好意。

“你不止一次想過用跳樓的方式結束自己嗎?”

身后那個人說話了。

是個男人的聲音,還帶著磁性的嗓音,讓人不難聯想到說話的是個很吸引人的男人。

她嘆口氣,她遇到的不是流氓。

“你是誰?”她問。

“前行性失憶癥真有這么可怕嗎?剛剛幾小時不見,你就把我的聲音都忘得一干二凈?”身后的人說。

她轉回身往身后看,絲毫不在意她腳下是幾十米的陡崖。

果然是一個長得不難看的男人。

更出人意料的是這個男人看到自己猙獰的長相,居然沒有表現出絲毫恐懼。

“你不是把我的長相也忘了吧,一般女人見過我都不太容易忘記我長什么樣。”丁潛說。

“我沒忘,”嚴果說,“我們在刑警隊剛見過不是嗎?”

“還好你有印象,那我們談話就方便多了。要不然,我還得花一兩個小時給你敘述整個案情?!?

“我的失憶癥也不是那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凈,再說今天下午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希望在你的印象中,我不是一個壞人?!?

“我不想見你?!眹拦聣Χ猓胍x開。

“看來,你果然把我記住了?!?

嚴果腳步不停,似乎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我可以理解為你是怕我嗎?”

“……”

“雖然你勝過了測謊儀,但是你沒騙過我的眼睛。你……并不是無辜的。”

嚴果走到通往樓下的小門門口停住了。

她緩緩轉回身。

疤疤癩癩的臉,一雙冷漠肅殺的眼睛瞅著丁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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