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沒說錯,就是你給蔡鳳琴慢性投毒,讓她患上嚴重的腸胃病,出現了厭食癥,一步步地把她變成了和你一樣的前行性失憶癥,這個過程也是你患上失憶癥的原因吧,所以你對整個病理過程了解得很清楚……你讓蔡鳳琴失憶,才能把殺人吃人的罪名安在她身上。前行性失憶癥本身最大的問題就是記不住自己曾經做過什么。所以,只要你稍加暗示,就能讓蔡鳳琴做出‘食人狂’的樣子,而且,她絕對不會為自己辯護,她會認為自己就是‘食人狂’。一旦這個罪名坐實,蔡鳳琴就會身敗名裂。作為一個為人師表的老師,這個毒計簡直比謀殺她更惡毒。”
丁潛平靜地看著嚴果,緩慢清晰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嚴果不屑一顧地用鼻子一哼,帶著憤怒說:“我跟蔡鳳琴可是母女,我們雖然關系有點兒僵,我也不至于用這種手段傷害我媽媽。吳宏勝才是兇手,你們調查他就夠了,為什么要胡亂懷疑我?你的想法實在太不可理喻了,你真是個瘋子。”
“我有時候是有點兒瘋,但肯定沒有你瘋。我必須承認,你是一個天才的罪犯,也許這起犯罪你已經構思了很久,推翻了各種假設最終才想到現在這個方案。你本人也為此付出了巨大代價,但對于你來說這都不算什么,因為你還能支撐著活到今天的目的就是報復蔡鳳琴……我說的沒錯吧……吳蕓……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吧。”
女人像被電擊一樣全身僵硬。
時間也仿佛在這一刻暫停。
許久,女人長吁一聲,帶著疲憊的口吻問: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吳宏勝,你父親。”
“……”
“從他自殺開始起,我就對你產生了懷疑,不,應該是更早一點兒,就在嚴果的生父嚴駿到醫院看望你的時候。他因為看到你的面容突發冠心病,變成了植物人。我當時就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很怪異,是驚訝和恐懼,那不是一個父親對女兒應該有的感情。即便你毀容了,也不至于把他嚇得犯病,肯定另有原因。不過,我當時只是懷疑你跟這起案子有牽連,還沒猜到你是吳蕓。之后我趕到看所守審問吳宏勝,我告訴他,我懷疑你們是共犯。當然,那只是一個假設而已。以你是蔡鳳琴女兒的身份考慮你有作案嫌疑確實很荒謬。我當時甚至想,你可能只是受人利用或者一時糊涂,只是想懲罰一下你媽媽,才想到用金剛石粉。我甚至希望吳宏勝能夠說服我,給我一個更容易接受的解釋,但他沒有,他選擇了自殺……”
“那么,自殺就只能有一個目的——保護你。這就更不可思議了,他怎么可能為了保護仇人的女兒自殺?除非你們之間有更不為人知的關系。老實說,我曾經假設過你們是情人,不可否認,他的個人條件確實不怎么出眾,你們之間的年紀又整整相差了一輩。情人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了。但我也想試一試。”
“在測謊的時候,你好像并沒有問過我這個吧。”
“的確沒問,這么抓狂的問題我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怎么可能問?所以,我選擇了最有把握的問題。問你是不是跟吳宏勝一起作案,你完全否認,這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沒想到你能通過測謊。我不放心,又問了類似的問題,結果你仍然能通過測謊。把我之前的假設一下都推翻了……”
“我忽然意識到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我以為你和吳宏勝是共犯,但事實上,吳宏勝根本就沒有參與作案。由于我的問題就是偽命題,你正常回答就順利地通過了測謊儀。但這讓我想到,真正的作案者,‘食人狂’其實只有你一個人。而吳宏勝完全是在替你頂罪。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是他什么人,他寧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隱藏你?”
“……”
“還記得測謊時,我最后告訴你,他為了掩蓋你不惜自殺,你當時的反應嗎?我在那一瞬間就知道你是誰了。但我當時還有些細節沒有想清楚,所以好好琢磨了一下才回來。”
“現在你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譬如說,你如何以嚴果的身份接近蔡鳳琴。不得不說,你這個想法確實夠奇妙,既能隱蔽地實施犯罪,又能以被害人的身份從容脫身。所以我想,真正的嚴果,恐怕早就被你弄死了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就是在郊區公路,第一個被‘食人狂’啃臉殺害的女人。”
片刻沉默,她緩緩開口:“你猜對了,那個女人才是真正的嚴果。殺死她容易,難就難在如何做得自然,最好還能讓你們發現。”
“這一點我倒是有點兒好奇。嚴果是死在了半路上,她本來開電動車,還是因為臨時有內急下車進了樹林。然后,你才有機會偽裝成‘喪尸’突然襲擊她,但這看起來確實很像是一起偶然的案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吳蕓帶著一點兒得意地說:“耐心,加上一點點算計……我在動手之前,已經在她身邊潛伏了好幾個月,就是為了摸清楚她的生活習慣。她在郊區的一個度假村飯店里做服務生,我混到了飯店當打掃衛生的。平時帶著大口罩也沒人注意到我。我逐漸摸清了,她大約一兩個月回家一趟,她們母女關系不好,但也沒有那么僵。因為距離家近,她都是騎電動車到蔡鳳琴家。所以,我事前先把附近路況都摸熟了,準備在她回家半路上動手,那條路十分合適下手。早在5個月前,我就嘗試動手了,但是頭兩次失敗了,不是路程沒算好就是沒時間下藥。第三次我成功把巴豆粉下到她的水杯里,她騎到半路上就挺不住了,那條路只有一片樹林能隱藏,所以她才強忍著騎到樹林邊下車。這不是偶然,這是我事前想到的……”
2
“看見她下車進了樹林,我扮成‘喪尸’隨后跟過去,看見她蹲在地上毫無防備,我撲上把她按在地上,掐住她的脖子狠命啃咬她的臉。我當時就跟瘋了一樣,狠命地咬她,一想起她媽把我害成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就恨死她了。我等了10年,才等來的機會。”
吳蕓咬牙切齒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栗。
丁潛說:“之后有人發現了尸體報警了,但因為尸體的臉被啃花了,身上也沒有證件,所以到目前為止警方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我不得不承認,你很有犯罪天賦,居然能想到啃臉這么有創意的手段。表面上,啃臉是‘食人狂’攻擊人的一大特征,就像近期美國發生的啃臉案那樣。但對于你來說,你真正的用意是為了毀壞嚴果的長相,便于你偽裝成她。”
“這一點你只說對了一半。”吳蕓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哦?”
“啃臉除了是便于偽裝成嚴果,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騙過你們。因為我的臉本來就被毀容了。”
“……”
“10年前我跳樓的時候,就把臉摔壞了。搶救過來之后臉上就留下了一個很大的傷疤。這塊疤實在太顯眼了,我如果不把它弄掉,太容易引起懷疑。搞不好你們就會調查出當年的事件。要把這塊疤弄掉很不容易,只有下狠手把臉上的肉徹底剜掉,我就用了‘啃’的辦法。我敢這么狠,也是因為我本來就毀容了,根本沒什么可惜的。”
“原來如此。女人都愛惜自己的容貌,怎么可能說毀容就毀容了。所以,我們一開始都沒有懷疑過嚴果是假的。”丁潛恍然。但他馬上又問,“可我有一個地方始終沒想明白,法醫說,你臉上的傷確實是被人的牙齒啃咬的。但你不可能傷到自己,是誰把你咬傷的?”
“為什么不可能是我自己?”吳蕓瞧著他,目光揶揄。
她張大嘴,把手伸進嘴里拽出了一副假牙。
丁潛剎那間思維短路了。
拿出假牙的吳蕓,臉瞬間短了一半,再加上滿臉疤痕,簡直就是一個怪物。
他在吳蕓家見過她的遺像,上面那個帶著甜甜酒窩的美少女,眼前丑陋猙獰的怪物無論如何也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吳蕓把假牙慢慢塞回嘴里。
“現在你知道當年我傷得有多重了吧。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跳樓的。下顎骨都摔碎了,牙齒都沒剩下幾個,后來經過這些年,全掉光了……還是不說這個了,你還想問什么?”
“那在你殺死嚴果之后,你就假扮成嚴果去找蔡鳳琴了?”
“沒有,我是先扮成了保姆去照顧了蔡鳳琴一段時間。她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最近一兩年經常雇保姆。”
丁潛恍然:“我明白了。你是先應聘當了她的保姆,就開始暗中給她投毒了。你當時已經毀容了,蔡鳳琴自然也就認不出你了。等到她喪失記憶后,你就偽裝成她女兒嚴果,以蔡鳳琴的名義把那6個當年凌辱過你的學生都請來聚會,很容易暗中下藥并制住了他們,然后殘忍地把他們折磨死了。但我不太明白,你把他們折磨得遍體鱗傷,甚至放狗咬他們,卻特意避開要害部位,把他們活活餓死,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在醫院打掃過衛生,趁機學會了一些醫學知識,我甚至擺弄過醫生的手術刀、針線什么的。我那個時候是想把我的仇人們都開膛破肚、大卸八塊,我還特意練習過呢。但實際要動手的時候,我顧念過去的同學情誼,改變主意給他們留了全尸。我真是夠仁慈了。”
“你這種仁慈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比起他們當年對我做過的一切,還有我這些年遭的罪,這懲罰已經夠輕了。”
丁潛嘆息:“你在床上躺了多少年。”
“6年。”
“那正好是你爸說你去世的時間。”
“跳樓之后被搶救過來,我就癱瘓在床,整整癱了6年,所有人都以為我死定了。但我心里有委屈,有恨,我不能就這么窩囊地死。我乞求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讓那些傷害過我,侮辱過我的人付出代價!”
“你父親同意你這么做嗎?”
“他同不同意有什么關系,那個懦弱的包。他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當年如果他能選擇相信自己的女兒,能在自己女兒受人欺凌的時候站出來,教訓那幫王八蛋,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結果了。他非但沒有幫我,反而打我、罵我,仿佛我給他丟臉了,不可饒恕。為了他可憐的面子和糊涂,跟那些人一起把自己的女兒推上絕路。他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父親。”
“他知道他做錯了事,他一直為此充滿愧疚。”
“那是應該的,他應該感到愧疚。”吳蕓情緒激動地叫道,“一個父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兒,他覺得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媽。即使是這樣,他女兒都癱瘓在床奄奄一息了,他也從來沒有想過為我報仇。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我能活下來。就算是他兌現了答應我媽要照顧我一輩子的諾言,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切已經回不到當初了。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弱者注定無法生存。我從床上爬起來那天,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讓那些人血債血償!”
“可是他不贊同你……”
“哼,他那么懦弱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贊同。但我心意已決,他也沒有辦法。”
丁潛唏噓:“也許他軟弱過,但這不能減少他對你的愛。作為父親,他從一開始就準備替你承擔罪名了……為了制造畏罪自殺的假象,他在看守所里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把自己殺死。你能想象面對獄警的監控,偷偷撕裂自己的皮膚,尋找動脈血管是一種什么滋味嗎?人們都認為他是瘋子,認為只有這樣的瘋子才能做出‘食人狂’的血案。但他們不知道,吳宏勝只是為了掩護自己的女兒。”
“……”
吳蕓沒說話,那張布滿疤痕,凹凸不平的臉上流下了兩行眼淚。
汪——汪——汪——
突然響起來的狗吠聲打破了兩人的沉默。
吳蕓忽然想起來什么,轉身朝另外一邊跑去,丁潛愣了一下,不過看樣子,吳蕓不是想逃跑。過了一會兒,她牽著一條尖嘴大狼狗回來了。
狼狗朝丁潛低吼兩聲,威脅地亮出鋸齒般的牙齒。
3
三輛警車風馳電掣停在人民醫院大門口,從車上紛紛走下荷槍實彈的刑警。杜志勛面沉似水地帶著警員們走進大廳,把值班醫生和掛號看病的人都驚到了。
他帶著警員直接趕到263病房。
房中沒人。
孫建洲找來值班醫生,醫生也不知道病人去了哪里。
孫建洲也有點兒慌神了,對杜志勛說:“難道丁潛真把嚴果帶走了?”
杜志勛冷笑:“我把丁潛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想到了,醫院本來是他最不敢來的地方,沒想到他不按套路出牌,這個人真有意思。”
“那他能把人帶到哪兒?”孫建洲問。
“哪兒都沒去,應該就在醫院。”
“跟我走吧。”丁潛說。
“去哪兒?”
“自首。你唯一的出路。”
吳蕓冷笑,一動不動。
“我是心理醫生,我可以為你做一份精神病證明。”
“你是在憐憫我嗎,因為我悲慘的遭遇?你覺得這樣可以讓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
“……”
“你自以為你這樣很高尚嗎,其實你跟其他人一樣虛偽、自私,你們故意表現出高尚,只不過是掩飾自己冷漠內心的遮羞布而已。”
“……”
“我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淪落成今天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這么多年,沒有一個人真正幫過我,為我說句公道話。都是假的,統統都是假的。”
“至少,我能幫你活下去。”
“后半輩子都關在精神病院里嗎,哈哈哈,把我像動物一樣關起來,那和判我死刑有什么區別。”
“難道你……”
“不,你別搞錯了,我還沒想死。”吳蕓陰冷地一笑,“我爸死后,只有你知道我叫吳蕓,可惜你對我的測謊失敗了,你的上司已經不信任你了,你現在再對他們說我是吳蕓,又有誰會相信你呢?”
“是啊,沒人會相信。”丁潛苦笑了一下。
“要不然,我怎么會對你如此坦白呢。你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個需要同情的任人擺布的小女孩嗎?我現在可是一個嗜血的連環殺人狂。你也可以叫我‘食人魔’,嘿嘿嘿……”吳蕓朝丁潛伸出舌頭,做出嚇人的鬼臉。
“是啊。不管當初怎樣,你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窮兇極惡的罪犯。我要把你繩之以法。”
“那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你首先得證明我不是嚴果,是吳蕓。但估計做DNA匹配的話,你的上司不會同意你那樣做。很頭痛吧。”
“是很頭疼,不過,我也不是找不到證據。”
“你有證據嗎?”
丁潛指指她身邊那條狼狗,“這條狗之前一直在你爸家里養的吧。”
“……”
“吳宏勝被捕那天,它跑丟了。沒想到跑到了你這兒。它躲在病床底下,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個人呢。我猜,你在殺害那6個同學的時候,肯定是讓這條狗撕咬他們的吧,被害人身上留下了不少它的牙印。狗牙和人牙一樣,每個個體都有獨一無二的牙印。我們只要給它做一個牙模就行,跟被害人身上的牙印對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同樣一條狗。”
“原來是這樣,沒文化真可怕。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恨蔡鳳琴,簡直誤人子弟嗎。”吳蕓自嘲。
“來,駱駝。”她牽著狼狗走到樓邊。
丁潛已經意識到她要干什么了,還未等阻止,吳蕓雙手一推,毫無防備的狼狗慘叫著掉下樓。
“這樣行了嗎,樓下的死狗現在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了。”吳蕓冷笑著看著丁潛,“沒文化的人,只好用沒文化的辦法。”
這個女人的冷酷無情實在讓人驚駭。
她已經從當年那個含冤自殺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狡詐兇手。
“如果我早一點兒告訴你我還有證據,你是不是就不會殺它了。”丁潛惋惜地說。
“你還有什么證據?”吳蕓將信將疑。
“疑點往往對應的就是證據。”
“……”
“你和蔡鳳琴都患有前行性失憶癥,為什么她把自己做過的事情都忘了,而你還能記憶起關鍵的部分?我在給你進行催眠的時候,你確實是忘記了兇手是誰,否則我早就懷疑到你了,失憶癥成了你最好的掩飾,甚至幫你騙過了測謊儀。可是你計劃殺人的步驟那么周密,你又是通過什么辦法都記住的呢?”
“你想到了?”
“其實很簡單……日記。”
“我哪有什么日記。你看見過我寫日記嗎?”
“你的日記都記錄在漫畫冊里沒錯吧,你平時沒事兒就手捧著一本漫畫。其實你不是在看漫畫,你是在看你該做什么。你通過不斷地提醒,讓自己完成一系列犯罪。犯罪之后,你就把不需要的日記丟掉,幾天之后,你自然就把這件事忘記了。所以,即便面對再聰明睿智的警官,也不可能從你身上看出任何破綻。”
吳蕓默然看了他一會兒,發出神經質般的嗤笑:“嘿嘿……嘿嘿嘿……給你滿分,你答對了……不過可惜,你早一點兒想到就好了,那些漫畫我已經都銷毀了。”
丁潛一凜,注視著她。
“眼看著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罪犯就在眼前,你卻抓不了,很失望是不是?”吳蕓極盡嘲弄,“當然你還可以打電話報警,把我抓起來。但你的上司會不會答應就難說了。”
話音剛落,杜志勛帶著警員沖上了天臺。既有特案組又有刑警隊,把兩人的退路都堵死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吳蕓看了一眼,扭頭朝丁默狡黠地眨眨眼。
丁潛面露苦相。
“你果然在這兒,丁潛。我差一點兒就以為你劫持病人潛逃了。”杜志勛走到近前,帶著嘲弄的口吻說。
4
還未等丁潛張口,吳蕓忽然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大聲對杜志勛說:“你們終于來了,太好了,警察大哥快救救我,這個人要殺了我。”
她聲情并茂,語調中都帶著驚惶,讓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連丁潛都萬萬沒想到。
郭蓉蓉緊隨杜志勛身后一起趕來,看看丁潛,又看看吳蕓,驚訝地閉不攏嘴:“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啊,丁醫生不是來幫忙破案的嗎,怎么,怎么變成了綁架犯?”
鐘開新和年小光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柳菲站在遠處瞅著丁潛,一言不發。
杜志勛問丁潛:“你要是我,你現在怎么辦?”
丁潛不是杜志勛,不知道這個不陰不陽的家伙到底打什么算盤。
“既然你猜不出來,就由我來說。”
杜志勛一指吳蕓:“我現在要以涉嫌謀殺的罪名逮捕你。”
“什么?我?”吳蕓以為自己聽錯了,疤疤癩癩的丑臉做出詫異的表情,看著特別古怪。
“不用說原因了吧。”杜志勛從口袋里掏出一本撕碎后又重新用透明膠帶黏合好的漫畫書。
吳蕓眼睛一下就瞪大了,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是在你病房衛生間的抽水馬桶里找到的。應該是你的沒錯吧,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沖廁所不徹底真不是個好習慣。”
“這是從廁所便池里掏出來的書?”郭蓉蓉捂著鼻子躲出八丈遠,“組長你太了不起了。”
“是我發現的。”杜志勛說。
“是我掏出來的。”年小光眼圈紅了。
“是我一點點粘好的。”鐘開新垂淚。
這個突變實在太意外了。
不僅吳蕓沒想到,丁潛也沒有想到,他問杜志勛:“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你接受盤問的時候,我來到醫院,讓醫生把嚴果帶走,仔仔細細把263病房搜查了一遍……在衛生間便池里發現了沒有完全沖干凈的碎紙片……”
這次輪到丁潛不淡定了:“原來你那么早就懷疑她,怎么不早說?還煞有其事派人審我?”
“我當時誰都懷疑,但我有一個優點,就是不固執,任何人的意見我都能聽。既然你那么懷疑這個女人,我就干脆調查調查她,就發現了這個重要的線索。比起你那一大套紙上談兵的理論,這才是專業的刑偵技巧。”
杜志勛得意揚揚拿著從廁所了掏出的書,書頁還有點兒發潮,在丁潛面前炫耀地搖晃著。
丁潛無語。
杜志勛的目光落在吳蕓臉上,說道:“這本書雖然遺失了一部分,但也足夠證明你的身份了……吳蕓,你當初的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蔡鳳琴和你的同學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你卻選擇了自殺這種消極的反抗方式,你自己也要承擔責任,不能完全歸咎于其他人。你一步錯步步錯,心中只剩下仇恨,你所做的已經觸犯了法律,必須受到懲處。”
吳蕓冷笑一聲,搖搖頭。
“我不接受任何審判。法律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
她慢慢后退,踏上樓頂邊緣的墻垛,在風中搖搖欲墜。
“其實我早就做好這個準備了。我癱瘓在床那么多年早就該死了,我能站起來,唯一的目的就是拖著殘破的軀殼向我的仇人們討還血債。如果我這次漏網了,我也不會停手,可能下一步會擴大我報復的人群吧,我還沒來得及想好……”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避法律的制裁嗎,既然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審問嗎?”杜志勛一邊說話分散吳蕓的注意力,一邊暗自向前靠近,想要找一個機會沖上去把她拉下來。
一只手拉住了杜志勛。
杜志勛霍然轉頭,怒視丁潛,低聲喝道:“你想干什么?”
“隨她意吧。”
“你……”
“謝謝你,丁醫生。”吳蕓張開雙臂,自由自在地滑進夜空中。
警員們跑到樓邊,往下望去,一個個唏噓不已,百感交集。沒想到這起連環殺人案會以這樣的方式結局。
杜志勛掏出一根煙叼上,點燃,吞吐,藍色的煙霧在眼前彌漫。
“雖然疑犯死了,但這次案子還算圓滿結束,有你一份功勞,我打報告的時候會跟上面提的。”他對丁潛說。
“不必了,我只是給你們提供一些建議,真正的犯罪線索還是你找到的。”
“沒關系,我還會向上面申請把你留在特案組。”
丁潛很意外。
自從宋玉林把自己推薦給特案組,這個杜志勛就一直想把自己排擠出去,現在是怎么了?
“也有你心理醫生看不懂的嗎?”杜志勛看出了丁潛的疑惑。
他靠近丁潛,眸子里忽然放射出逼人的光。
“我讓你來特案組其實不是因為我賞識你,是我要好好了解你這個人。”
“為什么?”
“兩年前,轟動一時的冰雕碎尸案你還記得清楚吧……最后一個被害人叫溫欣,聽說你們還是情侶關系,沒錯吧……”
丁潛瞬間繃緊,臉色大變。
“聽說那個案子到現在還沒破,我很好奇,從當年辦案的警官那里打聽過……他們說發現溫欣尸體的經過很離奇,竟然是在行李箱里找到的,你還為此受到了調查,后來因為證據不足,還有宋玉林極力保你,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把你弄到特案組了吧。”
“……”
“丁潛,我很期待未來跟你在一起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