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紙篇 不知細葉誰裁出

把剪紙篇作為本書的開篇，是理所當然的溯本求源之舉。在大連，剪紙是最典型的來自民間、流傳于民間的鄉土藝術，也是最經濟、最簡捷、最便于抒情的平民藝術，更是最具有大連文化特征的民間藝術。同時，剪紙又是許多藝術形式的母體，是中國藝術的活化石。大連剪紙對大連皮影、刺繡、布藝、彩扎、農民畫以及其他工藝美術類的民間藝術都有著深刻的影響，甚至有的藝術形式就是從剪紙中衍生出來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剪紙擁有遠遠超出其本身價值的價值。

美國紐約當地時間2012年3月1日下午5時30分，在被稱為“世界的十字路口”的紐約時報廣場上，鱗次櫛比的高樓和五光十色的電子屏幕中間增添了一抹格外搶眼的“中國紅”——一段45秒的大連宣傳片。它在紐約時報廣場滾動播放了三個月，大連剪紙是其中的一個唯美鏡頭。制片人說，剪紙，是中國的特色之一，也是大連的特色之一。

那么，大連剪紙的特色是什么呢？

人類對鏤空和透雕之美的發現和欣賞，催生了刻紙和剪紙。大連剪紙以手剪為主，刀刻極少。手剪剪紙在大連地區可以說是遍地開花，“上炕剪子，下炕鐮刀”就是對大連地區廣大農村婦女過去日常生活的寫照。一幅剪紙就像一首民歌，能用凝練的語言表達出豐富的內容，一把剪刀轉瞬間就能剪出滿窗的鳥語花香和滿院的喜氣洋洋。剪紙的題材與百姓的生活緊密相連，最能體現普通民眾的審美觀念和精神品質。

我國現在所發現的最早的剪紙實物，是在新疆吐魯番火焰山附近出土的五幅北朝時期的團花剪紙，它們與今天民間的團花剪紙極其相似。據說，大連大黑山剪紙已流傳了600多年，莊河剪紙、瓦房店東崗剪紙乃至整個大連地區的剪紙都源遠流長。

大連剪紙主要是由山東和河北移民帶入的，魯、冀剪紙中北方剪紙的樸實淳厚之感和喜慶吉祥、寓意深遠的古風遺韻就成為大連剪紙的源頭和底色。與此同時，大連本地盛行的祭祖燒香儀式中的剪紙掛箋力求精巧華美，紙扎用的雕花著色剪紙要盡量金碧輝煌，也促進了大連剪紙藝術的發展。

大連民間剪紙品種多樣，用途很廣，每逢年節或婚嫁、生子、壽辰等佳期時，人們都會用紅紙剪出各種象征吉祥喜慶的花樣裝飾門窗室內，或點綴在嫁妝、彩禮、祝壽禮品上，以增加祥瑞喜慶氣氛，寄寓美好愿望和理想。

大連地區的剪紙，根據用途來分，主要有窗花、喜花、墻花、門箋、繡花樣子和純觀賞性剪紙。其中，窗花是種類最多、最為普及的民間剪紙品種，其他剪紙都是在窗花的基礎上發展與衍生出來的，因此，剪紙最早又叫窗花。

窗花是貼在窗紙或窗戶玻璃上的剪紙，過去多貼于農村窗戶的白紙上。窗花無論是題材、表現手法，還是剪紙技藝，都是剪紙藝術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種。貼窗花裝飾居室環境、渲染喜慶氣氛是大連，特別是大連農村春節活動的一項重要內容。舊時的大連農村，春節期間誰家窗戶若未貼窗花，就是“瞎眼窗”，別人就會猜測這個家庭是否出了事。大連地區的窗花都是用單一的大紅紙剪成的，多為陽剪，以求得較多鏤空的面積；多用細線造型，以求亮堂玲瓏的效果。有時用幾片窗花，一般是四片，組成一幅完美的圖畫。這種窗花尤為頻繁地出現在大連老輩剪紙人的剪刀下。窗花的題材極為廣博，現實生活和吉祥圖案均可成為窗花的表現內容，民間故事、戲曲人物也是窗花的表現題材，其中寓意吉祥的窗花數量最多。祈祝生活富裕、后代昌隆、人壽年豐，以及辟邪迎祥是窗花表現最多的主題，體現了窗花古老而豐富的文化內涵。剪窗花作為節日中的一項民俗活動內容，民俗作用集中，盡管年年歲歲“花”相似，人們卻出于對生活的熱愛而百“剪”不厭。

喜花是隨著中國婚俗的逐步完善而出現的結婚用品，是烘托結婚氣氛的裝飾物，注重剪紙的寓意性和造型的整體性。大連地區常見的有吉語文字喜花、寓意雙關喜花、戲曲故事喜花、民俗事象喜花。比如《蛇盤兔》，民間流傳屬蛇、屬兔的男女結合最為美滿，“蛇盤兔，必定富”，因此用蛇盤兔的剪紙紋樣來表現夫妻的恩愛、幸福、美滿和富足。又如用“雙喜臨門”、“鴛鴦戲水”等漢字或圖案組成的喜花來表達對婚姻的美好祝福和祈愿。喜花的形式與其他品種的剪紙相比，更注重對吉祥文字的運用和對寓意愛情題材圖案的選擇，且喜花外形多為圓形、方形、桃形、菊花形、牡丹形、如意形等，具有完整獨立的形狀，反映出花套花、形套形的陰陽造型觀念。

墻花是裝飾房屋四壁和頂棚的剪紙，包括炕圍花、棚花等，不受形狀、大小限制，風格粗獷、厚重。如炕圍花貼于炕圍墻上，比窗花大，題材多為戲曲人物、民間傳說，有故事情節，還有的用漢字裝飾，用象征、諧音、會意等手法構成圖案。墻花曾在大連農村風行一時，如今很少有人去剪去用。

門箋是節慶時張貼在門窗橫梁上的一組剪紙，五幅一組，將每張的上端粘貼固定，下端可以隨風飄揚，觀賞效果極佳，大大增加了節日氣氛。門箋均為長條形，有一個寬邊緣，中心部分通常配上“大吉大利”、“迎春接福”等吉祥語，中鑿連線紋，四周襯以古錢紋、萬字紋，下方常綴有流蘇，玲瓏剔透。

繡花樣子是作為繡花的轉換手段而創作的剪紙，剪后貼于面料上便于施繡，大連的老刺繡藝人都會剪繡花樣子。繡花樣子最終效果將再現為刺繡，但是就其本身的藝術特征而言，又是剪紙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幾百年來，大連民間剪紙藝人剪出了各種繡花樣子，如領口花、袖口花、胸花、花邊、裙花、褲腳花、鞋頭花、鞋面花、襪底花、被面花、門簾花、枕頂花、鏡簾花、背帶花等。用于老人喪禮壽鞋、壽枕等物的剪紙花樣又叫送老花。香囊、荷包等各種配飾也都可以用繡花樣子為粉本進行刺繡。大連一些從事布藝創作的人一般都會使用繡花樣子。以前，大連姑娘出嫁前總是要做一些精細的針線活兒做陪嫁品，如兜肚、枕頂、繡花鞋等，不會做這些就沒臉到婆家。這些繡花底樣基本上都是剪紙花樣，所以剪紙中繡花樣子十分普及，而且花樣繁多，寄托了待嫁姑娘的愿望和心緒。

純觀賞性剪紙是在窗花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剪工精湛，風格高雅，形式完美。大連剪紙藝人充分調動剪紙的藝術語言，匠心獨具，繼承傳統，大膽創新，創作和刻畫生動形象，使剪紙極具觀賞性和審美價值。純觀賞性剪紙經過裝裱或裝框可以成為室內裝飾品或饋贈親友的禮品，更是贈送國際友人的佳品。大連走出國門的剪紙大多是純觀賞性剪紙，深受贊賞和歡迎。純觀賞性剪紙雖然不承擔窗花的民俗功能，但是其精湛的技藝與完美的形式又對窗花等實用性剪紙產生了重要影響，促進了窗花剪紙技藝的提高和內涵的豐富。

除了以上常見的剪紙品種以外，大連剪紙中還有禮花、燈花、祭祀花。貼在或擺放在禮物上的剪紙叫禮花；貼在燈籠上的剪紙叫燈花；用作壽鞋、壽枕的繡樣，紙扎的裝飾附件和旗幡的剪紙叫祭祀花。這些品種的剪紙一般在特定環境下或物品上使用，比如受山東風俗的影響，大連老輩婦女會在裝米、面的紙缸和裝針線的紙笸籮等物品上貼自己喜歡的好看的剪紙。

無論是哪個品種的剪紙，大連剪紙都具備中國民間剪紙的藝術共性：簡練概括，夸張傳神；善用比喻、諧音、寓意；構思大膽，幽默討巧；富于裝飾，因物賦形。

大連地區有大量山東和河北一帶移民的后裔，經過幾代人的傳承與發展，他們的風俗習慣、文化傳統造就了大連獨特的地域文化，剪紙也在這種獨特的地域文化環境中衍化出了風格多樣、個性突出的作品。齊魯文化、中原文化與東北文化的融合，海洋文化與陸地文化的融合，漢族文化與滿族文化及其他少數民族文化的交流，使大連剪紙歷經數百年的演變和發展，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在不同時期產生了許多不同輩分身懷絕技的剪紙藝人。在走出國門、走向世界的大連民間藝人中，剪紙藝人數量最多、影響最大，大連剪紙是最受國內外矚目的大連民間藝術。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過去人們總把剪紙看成中原和西北地區的藝術，東北剪紙，包括大連剪紙，了解的人不多。隨著莊河剪紙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和中國剪紙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隨著大連剪紙被莊河剪紙藝術家韓月琴帶入日本愛知縣世博會、北京奧運會、上海世博會進行表演展示，大連剪紙被越來越多的國內外人士所認識和看重，而且獲得了中國剪紙界、學術界眾多專家學者的高度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