沓氏與汶縣的猜想
雙子星座 南北對峙

馬蹄金與張店漢城
張店漢城遺址東瀕平陽河,西北群山環抱,遺址南北長340米,東西寬240米,占地面積近10萬平方米。不僅出土過“臨穢丞印”封泥和“萬歲千秋”瓦當,以及銅印、銅鏃、安陽布、貨泉、五銖錢等許多文物,還在遺址南三里處發現過兩塊馬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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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1月26日。
那天下午,普蘭店花兒山鄉張店屯的村民王兆和、王兆清兄弟倆到南海甸子去挖堿泥,堿泥是準備用來苫蓋房頂的。挖著挖著,哥哥忽然挖到兩塊硬硬的東西,拿起來一看,黃澄澄、亮晶晶的。
弟弟說,是塊銅吧?
哥哥說,不對啊,是銅怎么不生銹?
他們把在旁邊干活的村民李旭財喊過來,李旭財也認不準。那時已是下午4點40分,兄弟倆決定提前收工回家?;丶液笳业?4歲的二大爺,二大爺也覺得挺稀奇:“長這么大,我還沒見過呢!”

張店漢城遺址附近發現的馬蹄金
這么一塊不知來頭的寶貝,卻被一位叫初淑鳳的農婦猜出了一個大概:“我以前看小人書,書里面提到過馬蹄金,我看很像啊。”
后來,兄弟倆又找了擔任過物理教師的普蘭店第三中學校長吳忠實,他用水浮法證實了這是塊純正的金子。金子底部近圓形,中空,中心都刻有一個“上”字圓印。
許多古代文物的發現都帶有偶然性,甚至是充滿喜劇色彩,這對馬蹄金亦如是。
這從天而降的馬蹄金徹底把兄弟倆砸蒙了,從來沒見過甚至沒聽說過的事情啊。老實忠厚的王氏兄弟輾轉反側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王兆和與媳婦帶著馬蹄金早早就來到大舅哥家,商量后三人馬上一起來到了縣工商銀行。
經過銀行測試驗證,兩塊馬蹄金一塊重259.45克,另一塊重260.45克,含金量均為98%。王兆和當即把這兩塊馬蹄金賣給了新金縣工商銀行,縣行按普通金餅的含金量折價測算,以6600元人民幣收購了。
銀行每克作價僅十余元人民幣。
這是一個轟動性的新聞,遠遠超過現在的彩民中了五百萬大獎的消息,《大連日報》為此刊發了報道。市文物管理部門就是看了《大連日報》之后,才知道普蘭店那里發現了馬蹄金。
馬蹄金,這可是一件稀世國寶啊,那時許多人搞了一輩子考古都沒見過馬蹄金什么樣。于是縣文化局和市文物管理部門開始了解追索,到工商銀行一問,說馬蹄金已經運到沈陽的省行,而追到了沈陽,省行又說被北京總行調走了。
他們沒敢耽誤,猛打電話,一個接著一個逐級向上級文化管理部門匯報,一直匯報到文化部。磨破了嘴皮子跟銀行交涉,說那絕不僅僅是一塊普通的金子,而是一塊稀世國寶,是珍貴文物啊!
按照國家文物法的規定:所有地下出土的文物均屬國家所有,而且要留在當地文物部門保管。
費盡了周折,兩塊馬蹄金終于要了回來。大連市的兩位文物工作人員拿到馬蹄金之后又喜又怕,把馬蹄金貼身放好,外面用舊棉大衣裹緊,坐火車一路上瞪大眼睛左右防備。
馬蹄金拿回到大連之后,縣里和市里的領導親自來到張店屯王兆和家做工作,宣傳國家文物政策。淳樸的王兆和積極配合,主動退回銀行款,表示愿意獻出國寶給國家。
因為獻寶有功,有關部門發給王兆和獎狀一張,同時頒發獎金1700元錢。
沒有少寫一個零,就是1700元。
于是,馬蹄金成了旅順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也有人點評,這應該是大連文物第一寶。
馬蹄金,又名“裊蹄”,是漢武帝太始二年(公元前95年)制作的一種新型金餅,距今已有兩千余年的歷史。
《漢書·武帝紀》卷六中曾記載過此事:“有司議曰,往者朕郊見上帝,西登隴首,獲白麟以饋宗廟,渥洼水出天馬,泰山見黃金,宜改故名。今更黃金為麟趾裊蹄以協瑞焉?!?/p>
就是說,在西漢太始二年,漢武帝頒詔說,自己春天出行,登西隴高原喜獲白麟,在渥洼水邊見到了天馬,在泰山見到了黃金……這都是祥瑞吉兆??!所以命人用黃金做了馬蹄金。
但當時的馬蹄金不是用來在市場上流通的,只在統治階級貴族階層內祝壽、饋贈和賞賜時使用,因此可以說,這是一種極為特殊的高檔貨幣。
發現馬蹄金的南海甸子正是古代漢城臨近港口的一個通道,現在到海邊的距離也只有5公里,當年也許那里就是上船的地方。
這兩塊馬蹄金非常有可能是公元238年正月,魏主曹叡(即曹操的孫子)派太尉司馬懿帶兵4萬征討遼東時,大軍打到了沓氏城下,沓氏官員慌亂逃跑,匆匆上船時把馬蹄金等細軟遺落在這條路上。
總之,是非常偶然的原因,兩塊馬蹄金在遼南土地里默默地埋藏了近兩千年,才得以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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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會在這里發現馬蹄金呢?
因為這里有張店漢城遺址,即歷史上著名的遼東郡沓氏縣縣城遺址。
張店漢城遺址的發現是在20世紀70年代。
1972年5月,普蘭店(當時叫“新金縣”)文化館搞了一次文物普查。文物管理員戴廷德是一個有心人,他早就聽說張店屯那兒有古城遺址,這次下鄉來到張店屯調查時,果真發現了遺址還在。
漢城遺址坐落于一片開闊的平原上,東瀕平陽河,西北群山環抱。遺址為長方形,夯筑土城。戴廷德發現城墻上還有很多小空洞,估計是建城夯土墻時,用木桿做的拉筋,年代久遠木桿腐爛,所以留下了空洞痕跡。

位于普蘭店的張店漢城遺址
實際上張店漢城有大小兩座城址,大城居北,小城居南,大城地勢略低于小城,兩城均用磚石、黃土夯筑。
古代城池,大都分為大城和小城兩部分,或稱內城與外城,內城為城,外城為郭。
《釋名》云:“城,盛也,盛受國都也;郭,廓也,廓落在城外也。”
《吳越春秋》云:“筑城以衛君,造郭以守民。”很明顯,內城為貴族所居住,外城為百姓所居住。
張店漢城的一大一小是不是“城”與“郭”呢?
大城遺址南北長340米,東西寬240米,占地面積近10萬平方米,比大嶺屯城址大三倍。當地農民形象地說,這個大城遺址好像是過濾豆腐漿的豆腐包,四個角是向上兜起的。
小城遺址東西長140米,南北寬113米,經過漫長的歲月銷蝕,黃沙塵土已經把它一層層掩埋起來了。
據考古專家講,小城是戰國時期修筑的甕城,亦叫月城,是用以增強主城池的防御力量的。放眼四方,小城的四周有四個山頭,據說當年都修有烽火臺,駐扎兵哨,護衛著城池的安全。如今普蘭店郊北面的孛蘭山(又稱“餑餑山”)還存有漢烽火臺遺址,當為四大烽火臺的南山頭。
張店漢城的規模用現在的眼光看并不是很大,只不過是現代城區百分之幾、十分之幾,可在古代,那就是了不得的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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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戴廷德來搞文物調查,純樸的張店屯村民何錦章把多年前在這里發現的一批文物拿出來給戴廷德看。其中蓋有古代印章的一個堅硬泥團十分引人注目,細看上面是“臨穢丞印”四個字,這是何錦章在城西一個叫陳塋的墳地里發現后撿回家的。

張店漢城出土的陶俑、陶罐、彩繪陶盒、陶灶
如今,何錦章的兒子何傳盛子承父業,也成為張店漢城遺址的看護員。
戴廷德把封泥拿回來之后,考古專家們一看到“臨穢丞印”都興奮起來,認定這是漢魏時期官府之間傳遞文書用的,名字叫“緘封”,又叫“封泥”“泥封”。泥封不是印章,而是蓋有古代印章的干燥堅硬的泥塊。由于印章是陰文,也就是文字反面的,蓋在泥上便成了陽文,即是正面文字。
從戰國至漢魏,文書、信件一般都寫在竹簡上,為了保密,古人將竹簡捆好后用泥封在結繩處,并在泥上加蓋送件人的印章,這樣封泥就成了印章的憑證。直到晉代以后,采用了紙張、絹帛進行書信來往,印章以印色蓋在書信上,封泥才退出了歷史舞臺。
對于在張店漢城發現的“臨穢丞印”封泥,專家解釋說,“臨穢”是漢代中原的一處縣城名字,“丞”字表明這是一位輔佐縣太爺的官員。因此,這應該是縣與縣之間的公文來往而留存下來的。
“臨穢丞印”的發現,有力地旁證了這座古城曾是一級政權的所在地,因此,專家們就推斷這里應該是沓氏縣縣城。
這個觀點一拋出,立即引起質疑。有人說,僅憑一枚官印封泥,還有史書上語焉不詳的幾句話,就說這里是沓氏縣城,恐怕不能服眾吧?

張店漢城出土的鎏金銅貝鹿鎮
學術需要爭論,但最有說服力的還是證據。要認定張店漢城就是沓氏縣城,就要有更多的證據。于是戴廷德又四處尋找證據。
他覺得“臨穢丞印”既然是在一個墳地發現的,那么這里一定有古墓。
戴廷德到古城的周邊查看,果然發現了大量的古墓群。興奮不已的他把這一發現向大連市的專家做了匯報,一開始專家還半信半疑,他們來了一看,大吃一驚,這里果然有大量古墓。
后來勘查的結果是,張店漢城周圍的驛城堡、喬屯、土城子、鼓蓋子地、老白地、姜屯、張店屯西北、平房屯西山地帶等,均分布著漢代墓葬群。
1975年到1978年,考古工作人員先后在這里發掘清理了30座漢代墓葬,并出土了大量文物。
在挖掘的30座墓葬中,7號貝墓就出土文物一百多件,其中的鎏金銅貝鹿鎮就是典型的代表。
臥伏著的銅貝鹿,雌雄各兩個。兩鹿吻部尖而前凸,線刻雙目。雄鹿角以銅鑄造,勾紅邊;雌鹿角以紅彩繪畫。鹿首下連鹿體為銅鑄鎏金,平底,雌雄鹿身均鑲嵌天然虎斑貝,內以細砂填充,銅鑄與嵌貝按接處均以紅彩勾描。
這樣精美的鎏金銅貝鹿鎮是干什么用的呢?其實,這只是當時貴族家中用來壓炕上席子四角的一個小物件。
同時出土的還有彩繪陶灶,呈圓形瓦棱的灶身,前面有斜出柱狀煙囪,后面有出檐通地大門,灶面中央有一釜(炊器),釜上置甑(蒸鍋),前后各置一條釜,大釜肩部和口沿繪紅彩幾何狀;還有彩繪陶洗高12.5厘米,口徑28.2厘米,敞口,卷唇,底內壁刻一龜臥中,兩鷺鷥追魚,口沿均繪紅彩。
漢墓中還發掘出彩繪陶鼎、彩繪陶壺、彩繪陶盒、陶鴟鸮壺等,還有漢代“千秋萬歲”瓦當,“射襄之印”“高陽”等字樣的銅印,漢代錢幣的“安陽布”“五銖”“貨泉”等。
這些文物都是其他漢城遺址周邊漢墓出土文物所無法相比的,所以,許多學者認為,這足以證明這里就是漢代的一座縣城,也足以證明這里曾是人口密集、商賈云集、繁華熱鬧的大連古代行政中心。
但漢代遼東郡南有汶縣,緊挨著沓氏縣,張店這座古城遺址究竟是沓氏縣遺址,抑或是汶縣遺址呢?
2009年12月,在修建皮口到炮臺山的皮炮高速時,又在張店漢城北部附近的姜屯發掘出漢墓,因為墓葬群面積大,于是在2010年3月,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組織了專家進行勘探和發掘,結果在姜屯共發掘出墓葬212座,墓葬形制主要是土坑墓和磚室墓。
據專家考證,姜屯漢墓群的年代上限可到西漢中期,下限可達東漢中晚期。遺憾的是其中部分墓室已遭到了盜掘,保存情況也較差。盡管如此,在墓葬中也出土了大量隨葬品,且多為陶器,也有少量銅器、鐵器、玉器和骨器。陶器器形多為壺、罐、鼎,銅器則有銅鏡、銅盆、鎏金車馬具(冥器)、銅錢,鐵器有環首鐵刀、鐵劍,玉器有玉璜、玉豬等。
姜屯出土的文物中,最為珍貴的要數M45出土的24件玉件組成的玉覆面。所謂“玉覆面”是指將玉石縫綴于編織物上,并覆蓋在死者臉部的一組喪葬用品。目前,發現的玉覆面主要出土于陜西、山西、河南、山東、江蘇、湖北等地,制作形式也多種多樣。
姜屯漢墓M45出土的玉覆面由24件玉件組成,分別是:玉璧(符號1)、玉璜(符號2)、玉圭(符號3)、玉牌飾(符號4)、玉片(符號5)、劍璏尾(符號6)。經過考古工作者的復原,玉覆面中的小玉片和玉圭圍繞成人臉的外廓,玉圭用于臉形的轉折處,兩件梯形玉片代表眼睛,劍璏尾代表鼻子,牌飾代表嘴,2件方形玉片代表下巴。
這是東北地區首次發現玉覆面,更使玉覆面的使用歷史由西漢早期向后延伸了二百多年。玉覆面的玉料為瑪瑙和岫巖玉兩種,用料比較講究,玉飾也比較精美。但據學者研究,該玉質基本是殘料,由此推斷墓主人的身份可能為沒落的貴族,其在等級上可以使用玉覆面,但由于物質條件限制,只能追求了玉覆面的形式而沒有在材質和造型上做到精良。
還有學者說,張店漢城還可能是大漢歷史上很神秘很短暫的一個滄??たこ堑乃诘亍H绻屑毞治鍪窌挠嘘P記載,滄??ぴ谄仗m店的張店漢城是有道理的。

張店漢城姜屯漢墓出土的玉覆面
總之,在普蘭店的海岸邊,因為發現過漢代也稀有的馬蹄金和“千秋萬歲”瓦當、鎏金銅貝鹿鎮、“臨穢丞印”封泥、仕女陶俑、玉印、玉覆面等等諸多文物,這些猜想,就絕不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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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還聯想到,在遼南的熱土上,因為有古城遺址,一定還埋藏著很多秘密包括很多財富,馬蹄金也許僅僅是冰山一角而已。
馬蹄金這一2000余年前的珍貴文物的發現,證明了張店漢城在當時就與中原王朝有著非同一般的往來,說明在古時,張店漢城就曾是達官顯貴的居住地,朝廷要員光顧的要地。
至于這兩塊馬蹄金的主人是誰?為什么會遺棄在漢城遺址的附近?也許將是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了。
千年光陰如水而逝,古城南面的一地湖泊泥淖如今已變成一片荒原,于是當地百姓叫它南海甸子。而這兩塊馬蹄金也許是戰亂時被官員慌忙中遺棄的,也許是盜匪在縣城達官貴人家中偷竊而遇到追殺慌亂中丟掉的……
總之,這兩塊馬蹄金給文學家們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想象空間。
所以,在董家溝城、牧羊城、大嶺屯城發掘之后,一個重量級的漢城遺址終于登場了,這就是普蘭店區的張店漢城。大連考古界里關于大漢遼東郡沓氏縣城遺址所在地之爭,風頭最勁的就是張店漢城,可惜的是,張店漢城遺址曾被破壞過。
很早以前張店漢城就已經被發現,但是,那個年代文物保護意識普遍不強。1958年時曾對漢城遺址的土地進行過一次深翻,大概向下深翻了二尺。到“文化大革命”搞“備戰備荒”時又在漢城的土地下修過一段防空洞。
接下來的幾年里,由于古城墻多是用糯米湯攪拌泥土來夯筑,地力較肥,所以人們常常半夜偷著來這里取土,回家墊豬圈漚糞,然后再將土覆蓋到其他地塊去種莊稼,這叫“土地蓋被”。
于是,曾經比房子還高、有20米寬的土城墻現在全然不見了蹤影。這不僅毀掉了部分文物遺跡,也有可能再也找不到沓氏縣的證據遺跡了。
從沓氏到東沓和新沓
一說是,原張店漢城的沓氏縣因北方民族侵襲而逐漸荒廢,于是新辟大嶺屯漢城為東沓。另一說是,238年曹魏派司馬懿征討遼東時,進行了殘酷的大屠殺,造成遼東人口銳減,土地荒蕪,沓氏縣官吏和百姓紛紛渡海逃命,縣城由此被廢。后遼東郡又在原沓氏縣東部黃海青云河口東岸建新城(今大李家大嶺屯漢城),史稱“東沓”。
翻閱史書,會發現關于沓氏還有一個變化,就是在西漢時稱為“沓氏縣”“沓縣”,東漢時為“沓縣”,東漢末三國時期則稱之為“東沓”。
這是怎么回事呢?
一種說法認為,普蘭店張店漢城和金州大李家大嶺屯漢城,不用再爭誰是正宗沓氏的名分了,因為它們都曾是沓氏縣城城址,不過時間有先后而已。
歷史大背景是這樣的:
東漢安帝永初三年(109年),山東沿海3000多農民在頭領張伯路率領下爆發起義,他們戴紅色頭巾穿紅色衣服,所以號稱“赤幘軍”。
赤幘軍焚官府,殺污吏,連克山東沿海數處郡縣。后來因被官軍圍困而失利,于是退避到海上的廟島群島和今大連地區的長山列島,而遼南的沓、汶兩縣饑民也多有參加。永初五年(111年)張伯路率軍再次進攻山東登萊,被青州刺史法雄擊敗,義軍復退回遼南,并多次與沓氏縣城守軍發生戰爭,最后被這里的李久地主武裝鎮壓而失敗。
張伯路兵亂之后,就是北方游牧民族的襲擾。
在半個世紀中,北方的烏桓、濊貊、高句麗等不斷襲擾遼東,朝發穹廬,暮至城郭,騷擾北方各邊郡。沓氏縣城所在的張店漢城多次遭到兵亂破壞,為躲避北方這些少數民族的鐵騎,沓氏縣人口不斷向東部、南部移徙。
同時,由于普蘭店灣頂部陸地入海距離過長(20余公里),水道逐漸淤塞,南方來的較大船只已不能航行,內海碼頭失去功能,縣城又處在海積平原上無險可守,沓氏縣城作為遼南地區政治、經濟和軍事中心的地位漸而喪失。
而此間遼南地區與朝鮮半島的經濟和軍事活動卻更為頻繁,黃海海岸線開始繁忙,為適應形勢需要,遼東郡又在原沓縣東部黃海的青云河口東岸辟地建城,作為縣城(今大李家大嶺屯漢城),史稱“東沓”。
東沓,即原來的沓氏之東也。
這個時期,牧羊城、東沓城至郡治襄平的馳道基本形成。公孫氏統治區的商人通過遼遂、新昌、安市、平郭(今蓋州城郊漢城)、東沓城及牧羊城常渡海與山東半島互市。而將軍山經東沓城通鴨綠江達朝鮮半島的“經”(山間羊腸小道)和“畛”(田間便道)也基本形成。東沓成為山東中原地區與朝鮮半島交往的中轉地和必泊港。
這是一種說法,即原張店漢城的沓氏縣因為兵亂和北方民族侵襲而逐漸荒廢,于是又新辟大嶺屯漢城為東沓,時間約在東漢末期。
還有另一種說法。
是在公孫氏統治遼東的后期。
公孫度稱霸東北,北方遼東本是魏國曹操的大后方,正因為如此,南方吳國孫權為了在魏國背后安上一顆釘子,就極力拉攏遼東王侯公孫度。而魏國為了擺脫后顧之憂,也不斷地給公孫度加官晉爵籠絡人心。
到了公孫度孫子公孫淵即位之后,公孫氏玩平衡,游離于兩個大國之間,很受用。他不肯安于現狀,改其父祖搞平衡的基本國策,圖謀稱王,積極參與魏、吳的爭斗。
232年,公孫淵陽受魏命,陰通孫權,企圖借助孫權的勢力,擺脫曹魏的控制;孫權也企圖利用公孫淵的力量,從南北兩面夾擊曹魏。對此,魏明帝決定用武力懲戒。同年,派汝南太守田豫和幽州刺史王雄從海道和陸路進擊遼東和今大連地區。就在兩路大軍進發之際,魏明帝因聞公孫淵與東吳水軍已經聯合有了準備,又詔令退軍。田豫在撤退途中,用伏兵大敗東吳的周賀水軍。
233年,公孫淵向孫權奉表稱臣,于是今大連地區成吳國領地。孫權又派張彌、許晏、賀達等率兵近萬人乘船駛往旅順???。對此,曹魏以重兵征討為后盾,向公孫淵發動了強大的政治攻勢,公孫淵惶懼不安,感到孫權路遠力弱很不可靠,便又重新依附于曹魏。而此時張彌、許晏等率400余人已先至襄平。公孫淵誘斬孫吳特使張彌等人,又派軍馳行至今旅順、金州一帶,騙殺吳軍近600人,以此請魏國寬恕。于是大連地區又屬魏國領地。
237年,魏明帝派軍隊駐扎遼東南界,用璽書征調公孫淵入朝。公孫淵拒絕前往,發兵反抗。兩軍對峙于遼隧城(今遼陽市太子河西岸高坨子附近)。當時連降暴雨十余日,遼水大漲,魏將毋丘儉戰敗,退回右北平。公孫淵小勝后,狂妄地認為魏兵容易對付,就自立為燕王,改元“紹漢”,決意與曹魏對抗。
公孫淵的反復無常和狂妄野心激怒了魏國,也惹來了災禍。
238年正月,魏明帝曹叡派太尉司馬懿帶兵4萬征討遼東。公孫淵也耀武揚威派出幾萬大軍,準備在遼隧(今海城一帶)迎敵。司馬懿表面做出要在遼隧決戰的樣子,暗地里卻派主力直襲襄平。公孫淵見大勢已去,又服軟叫停,派出使者找司馬懿求和,說他愿意負荊請罪和以兒子做人質為條件,請求曹軍退兵。
老謀深算的司馬懿當然不會再聽信他的諾言,幾天后襄平就被攻破,公孫淵帶幾百騎兵突破重圍,倉皇逃命,在梁水(今太子河)西岸(當年燕太子丹被殺之地)被魏軍追上,公孫淵父子雙雙被曹軍砍了首級。

位于山東省淄博市淄川區羅村鎮羅村的古新沓縣城遺址
攻陷襄平后,遼南的老百姓跟著公孫淵遭了殃,因為司馬懿進行了殘酷的大屠殺。據史書記載,那一次在襄平殺公卿將校2000多人,又殺15歲以上男子7000多人,強迫遼東4萬戶計30余萬人遷入中原,曾經富庶的遼東一下子赤地千里,人煙荒蕪,社會生產力遭到嚴重破壞。
襄平戰后,司馬懿揮師南下,一直打到遼東最南端的沓氏縣,縣城官吏和百姓紛紛渡海逃命流離失所,沓氏縣城由此被廢。
在魏國攻打公孫淵之時,公孫淵曾經向遙遠的吳國求救,吳國還真沒有袖手旁觀,不計前嫌派兵渡海來參戰。最后,魏國在遼東殺人,吳國在遼南搶人搶東西,不想給魏國留下一絲一縷。經過這次掠奪,整個遼南地區只剩下殘垣斷壁幾無人煙,社會經濟發展遭受到一次最沉重的打擊。
遼南大部分逃難的人都是從海路乘船南下的,他們就近在膠東半島的煙臺、蓬萊一帶登陸。因為逃過去的人口太多,魏明帝曹叡不得不安置這批流離失所的難民,特地在如今的山東淄川劃地增設一個縣,名字就叫“新沓”,意思是新的沓氏縣。
如今的淄博市淄川區羅村鎮還保留著新沓縣的部分遺址:據《淄川縣志》記載,魏國統治者不但為移民們建置一個縣,還沿用原沓氏縣一部分官員來主掌這個縣。

如今的羅村平靜祥和,已不見往日的滄桑(王萬濤/攝)
沓氏縣城被毀之后,此時大連地區與朝鮮半島之間的經濟和軍事活動卻日漸頻繁,為適應形勢需要,魏景初三年(239年),東漢遼東郡又在原沓氏縣東部黃海的青云河口東岸建新城(今大李家大嶺屯漢城)作為縣城,稱作“東沓縣”。
魏國統治北方時期的遼東郡共轄九縣:襄平、平郭、西安平、東沓、汶縣、北豐、遼隊、新昌、安市。除沓縣南遷改東沓外,其余八縣縣治均與東漢時期相同。
東沓縣到西晉時期并入北豐縣。
這兩種說法從年代上看,前說是東漢,后說是在曹魏時期,而清人楊同桂、孫宗翰所著的《盛京疆域考》也認為東沓縣的設置是在曹魏時期。
營城子的謎底在哪里
漢墓群,營城子數量最多。而墓穴周圍必有城址,距離太遠或太近都不符合常理。依考古學而論,發現墓群的地方是城的外邊,所以大凡有漢墓群分布的地方,附近皆應有相應規模城址的存在。營城子卻偏偏找不到城址,歷史就是喜歡這樣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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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大連古城沓氏,不能不說到營城子。
為什么?因為現在的甘井子區營城子這個地方一直就很神奇。
1999年春天,大連農科院工作人員在科研菜園子里澆菜時,發現水流到一塊菜地后,直接就滲下去了,不再往別的地方流。屢次試驗,都是如此,他們推斷地下可能有東西,于是報告了文物部門。
一挖,就是一座完整的漢代單室磚墓,并且出土了一批文物。
2003年秋,一個外資項目在營城子進行基本建設施工時,又發現了漢墓。
這次大連市文化局組建了大連營城子漢墓考古隊,立即開始進行搶救性發掘,前后共發掘出漢墓180余座。
這一次搶救性的發掘,發現了一件國內罕見的珍寶——堪稱漢代金器之極品的金十龍帶扣。
“在地下沉寂了上千年的這件文物剛一出土,就熠熠發光,讓所有人為之驚嘆??!”當時的市文化局文物處處長、考古專家吳青云回想起當年發掘時的情景,仍難掩激動。
這件帶扣由純金打造,細細數來,上面竟雕有十條栩栩如生的金龍。
一條大龍是從上到下貫穿的,造型生動逼真,宛如在云中翩躚的姿態。大龍上面有兩條對稱的小龍,另有七條小龍圍繞在大龍左右兩側,仔細看,每一條龍的脊背上都是小珠珠的造型,帶扣上還有幾顆綠松石做點綴。
在此之前,世存金質帶扣僅有兩件;一為樂浪古墓出土,一為新疆博格達沁古城出土。此次發現的金質帶扣,充分體現了漢代焊綴工藝的精湛,堪稱漢代金器之極品。
漢代帶扣的出現,據說是受到北方匈奴帶扣的影響。帶扣原先是匈奴人使用的一種馬具,形制很小,有固定的舌,約在秦代時傳入到中原地區,起初也是作為馬具。至漢代,帶扣的形制增大,已經變成腰帶使用了。作為一件裝飾豪華的佩飾,這件金十龍帶扣顯示了主人在當時擁有相當高的身份地位。

營城子漢墓出土的金十龍帶扣
現在,金十龍帶扣是新建的大連漢墓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實際上營城子漢墓發掘的發端是20世紀20年代,日本人在這里修鐵路時無意中發現了漢墓并進行了發掘。
所以除了大李家大嶺屯漢城說、普蘭店張店漢城說之外,關于沓氏縣城遺址的猜想,還有一處也是得到很多人贊同的。
這就是營城子。
根據考古推斷,漢代時整個大連地區是連成一片的,規模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例如發掘出的漢墓群,營城子是數量最多的,出土的漢代文物達數千件,為此大連市政府已經在那里創建了一座漢墓博物館。
這個漢墓博物館位于甘井子區營城子街道沙崗村,就是在農科院菜園子里,是中國第一座漢代墓葬群遺址博物館,以展示大連地區兩漢墓葬為主體,通過漢墓原址及其出土文物展示漢代大連地區的歷史概貌。
2010年10月25日,大連漢墓博物館正式落成開館,占地面積4600余平方米,館舍面積2600平方米,展示文物近300件。

2010年落成的大連漢墓博物館(湯亞輝/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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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營城子漢墓規模到底有多大?
現在已經發掘的就是一條綿延近10公里的龐大漢墓群,而地下埋藏的還有多少,誰也不知道。
因此,我們說“張店漢城是沓氏縣治所在地,而營城子僅是漢代鄉邑一級的治所”,恐怕說不過去。因為從漢墓群的數量和面積來看,營城子是遼南最大的漢墓群,卻怎么可能又不是縣治所?
再退一步說,如果營城子真是鄉邑治所,那么它到位于普蘭店張店屯的沓氏縣城,其距離有百余公里遠,這在古代的交通條件下是非常遙遠的。遠離縣城治所的鄉邑,規模會如此之大嗎?
我們祖先有這樣一個生活習俗:死者和生者的生活區互不混雜又相隔不遠。墓穴周圍必有城址,兩者距離太遠或太近都不符合常理。依考古學一般而論,發現墓群的地方應是城的外邊,因為古人死后一般埋在城的外緣附近。所以大凡有漢墓群分布的地方,附近皆應有相應規模城址的存在。
尋找沓氏,可以有很多種方法,其中對墓葬進行研究是一個重要的方法。
沓氏縣的所在地,必然就是遼南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是人煙稠密的地方,這些在墓葬規模中必然會有所反映。

大連漢墓博物館里保留的一處墓室實景(湯亞輝/攝)
以大連地區而言,如旅順老鐵山鎮南山里的漢墓群,附近便有牧羊城;金州大李家漢墓群,便有大嶺屯漢城;金州董家溝墓群,也相應有其漢城;普蘭店花兒山鄉漢墓群,當有張店漢城;瓦房店太陽升鄉陳屯漢墓,亦有陳屯漢城。
然而,所有的猜想都碰到了這個無法回避的謎團:如果營城子是沓氏縣治所在,那么它的城在哪里呢?
如果有人能在營城子找到一座城址,那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沓氏縣治所。
營城子漢墓附近一定應有一座城。但是,到目前為止,卻一直沒有找到這座城。
營城子,一個名字里就帶著“城”的地方,偏偏找不到城的一點痕跡。你說怪不怪呢?
考古工作者從20世紀五六十年代乃至八九十年代,曾做過多次調查和勘探,甚至使用探鏟鉆探過,也沒有發現夯土層,所以一直不敢下結論——營城子就是有城。
當年的古城遺址,是被海水侵沒,還是被戰火毀棄?
兩千年間,誰知道這里曾經發生過什么:地震、海嘯、水災、火災……
總之,大自然的力量會輕易毀了一座城址,讓你找不到一點痕跡,然后扮一個鬼臉就跑掉了。
我們先來了解一下古代的城是如何修筑的。
漢代城墻的建筑材料,仍為前代筑城所習用的夯土。修筑的方法一般是向下掘一淺槽,在槽內打好墻的基礎,然后由底往上逐層夯實。
夯土的建筑方法大致可分為兩種:平夯法與方塊夯法。在漢代廣泛采用的是平夯法,即兩面夾板,一層層往上平夯,又叫“版筑”。被夯實了的土稱為夯土。
就是到現代,中國北方有些地區依然用這種方法造屋筑墻,名字就叫“干打壘”。
我們要找到所謂城址,就先要找到過去的夯土層。
如果有,它怎么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如果沒有,又怎么會有如此之多的漢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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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營城子沒有城,好像沒人相信。打開營城子鎮行政區劃圖,你會看到不少帶“城”的名字:營城子鄉、營城子村、前牧城驛村、后牧城驛村、營城子灣、牧城灣……
那座神秘的古城到底在哪里呢?
也有人會說,營城子牧城驛那兒不是有一座城嗎?前些年還有城墻和城門的影像。
對不起,那是六百年前的明城。我們要找的是兩千年前的漢城。
現代的營城子,依山傍海,風光秀麗,城山、五峰山、鞍子山、黃龍尾等千山余脈延續到這里,給這個被稱為“龍脈之鄉”的小鎮增添了許多神秘感。
從地理上看,營城子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移民商賈必經之地。
營城子南有優良的港口,從山東半島“踏渚而來”的移民懷著對新生活的夢想,登上空曠寂寥的遼東半島之后,在這里筑城圈地,就可生息繁衍;北是遼闊的東北亞,移民開拓和商人們逐利的腳印便可以由此伸向更遠。
從地勢上看,營城子適合于一個較大城郭的發展。北有山巒擋住寒冷的季風,周圍地勢平坦開闊,既有茂密的山林,也有易于農耕的沃野,而且還有著取海鹽之便利。
來到這里,你不由得就會想起陶淵明的“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

營城子壁畫墓遺址
不僅如此,鐘靈毓秀的營城子還有著綿長古老的文化鏈條:新石器時代的文家屯遺址、四平山積石墓,青銅時代的雙砣子遺址、崗上遺址,漢代的壁畫墓,唐代的永興寺,明代的驛站城……如此算來,她竟是一位已有6000多歲,藏滿秘密和傳奇的老者。
神秘的小鎮,給了大連考古界太多的驚喜,眾多的漢墓以及重量級文物的出土也給了人們種種考證、推論、猜想的索引,那些有著濃厚城市生活色彩的文物似乎都在強烈地把猜想引向兩千年前大漢遼東郡的沓氏縣治。
看到金十龍帶扣和漢墓壁畫,不由得會想起王勃《滕王閣序》中的一句:“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迷津,青雀黃龍之舳。”
歸納成現代語言的意思就是,這里城鎮住宅,多是富貴人家;船滿渡口,多是龍舟雀舫。用此句來概括當年的營城子,可謂恰如其分。
地面上的城找不到,地下的卻還在。
說營城子是沓氏縣治最有力的佐證就是埋藏在地下的漢墓,這里的漢墓遺址已經成為遼南的一道文化風景線。
從20世紀20年代至80年代,營城子一帶出土的漢墓遺址近千處,有文字記載的就有300多座。2003年到2005年,搶救性發掘的漢墓又有210座。漢墓的形式也很多,西漢早中期的貝墓群,西漢晚期的貝石和貝磚墓、南木槨磚墓、皮革狀棺蓋,東漢初期的繩紋磚墓,東漢晚期的壁畫墓,東漢末年的石板墓等等,共有11種。
從已發掘的漢代墓葬分布、數量以及出土文物看,渤海沿線的文化堆積層特別厚重,最突出的又是營城子,漢代的遺址遍布全鎮73%的區域,說明這一帶兩千年前曾是人煙稠密、村落密集。
營城子漢墓規模之宏偉,殉葬、隨葬物品之豐富多彩,出土文物品級之高,也都證明這里應該是遼東半島政治和經濟的中心。這里出土了大連地區最早的文字、最早的磚以及最早的壁畫墓;出土了應該是貴族所有的銅承旋、玉劍璏、龜鈕,特別是目前全國只有三條、可說是全國乃至全世界珍品的金十龍帶扣,都說明了當年營城子居住者的地位。
從營城子漢墓出土的陶鼎、壺、樽、洗、盆、灶、井、爐、燈、倉、甕、俑等陶器、漆器、木器等,數量之多、工藝之精美,堪稱大連地區漢代考古的重要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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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順歷史博物館的陳鐘遠曾著文,認定沓氏縣駐地應在營城子。文中列舉了諸多符合沓氏縣城存在的條件。營城子“西南臨海諸”,南部山巒中諸多山峰林立,其中有一山還名為沓山,為了求得證據,當時的《甘井子區志》的編撰人員會同旅順歷史博物館、大連市文委會以及營城子鎮村干部一起,做過兩次挖掘,但終未能找出遺址所在。
大連大學東北史研究中心主任王禹浪也是沓氏縣在營城子觀點的主要支持者。
王禹浪認為,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認定沓氏縣治所在,但也因此給了大家學術上的探討和爭鳴空間。在開始研究這個課題時,王禹浪曾將整個遼寧省發現的漢代墓葬和出土文物的地點標注在地圖上,結果出現了營口、遼陽、營城子三個集中的中心點。
在漢代,遼陽是遼東郡的首府襄平,營口是遼東郡的平郭縣和安市縣,那么營城子呢,怎么會僅僅是一個鄉邑的治所?
“我認為沓氏的縣治所在就在營城子這里?!睂Υ耍跤砝耸肿孕?。
營城子在2003年那次發掘中還有一件珍品,就是銅質的承旋。
承旋是一套兩件的青銅器皿,在漢代專為宴飲之用的高端酒器。下面是三足青銅淺盤,三足的形狀為熊面人身,上面則為銅尊。這種銅盤加銅尊的形制在我國某些墓葬中和在漢代石刻及畫像中都曾經看到過。這是正式宴會所用器皿,非尋常百姓所能擁有。
“透過這件承旋你能看到什么?是體現著文明程度的城市生活。因為在漢代它是宴飲之用的。”王禹浪興奮地說。
通過這些出土的珍品,我們能感覺得到,那遙遠的歷史和曾經的繁華,又向我們走來了。
營城子還有一道風景是其他漢墓發掘中所沒有的,那就是漢墓壁畫。
在前牧城驛村西北、沙崗子村南的漢代壁畫墓,是1931年由日本人發掘出來的。該墓從側面看呈“山”字形,由前室、主室、套室、東側室和后室組成,各室相通。它南北長17.5米,東西寬7.18米,采用中國傳統的磚拱建筑技法砌成,使用環狀、羽狀、方棱狀、連環狀等多種花紋磚,大部分花紋磚上涂有紅、黃、白彩。磚的花紋都朝向墓室內,墓室莊重、美觀、大方,充分顯示了東漢時期的建筑風格。
墓室砌法是采取向上內收,交錯疊壓成穹隆頂,埋在地下已1900多年,仍能保持不塌不漏,顯示了東漢時期匠人們非凡的才智和高超的設計水平。
墓室中間為主室,外罩一高大套室,南面有墓道。彩色壁畫繪于主室東、南、北三壁。北面壁畫是主人升天圖。主人居中,佩劍加冠,前有老人導引,后有侍者相隨。對面空中有一羽人,踏云來迎。上繪朱雀、青龍,左右飛舞。下有三人望空作祭,一伏、一跪、一立。各種形象都用墨線勾勒,并加朱粉、赭紅彩色,各盡其態,頗為生動。
這幅東漢壁畫《升天圖》,在中國美術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墓的主人是誰,任何官職?這是一個千古之謎。

營城子出土的漢代銅承旋

營城子漢墓博物館里的漢磚

營城子壁畫墓主室外面還罩著一座高大的套室
從墓制看,墓的規格非常高。有人說“像一方諸侯”??勺屓似婀值氖?,這樣一個大人物居然沒有墓志銘,墓內沒有任何文字記載,也沒有可以一路追蹤的器物……
也許,是當年發掘此墓的日本人偷偷匿下了貴重的文物?
也許,該漢墓在古代時就曾被盜過,其間珍貴的文物抑或散落遺失在某個地方?
營城子漢墓之謎還不止這一個。被稱為國寶的金十龍帶扣竟出土于一個普通的單室墓,它的主人是誰呢,為什么會有與身份不符的稀世珍寶?
營城子附近有一座永興寺,古香古色的大殿后,有一棵被稱為“東北樹王”的雄性銀杏樹,據說已有1300歲,高28.9米,直徑1.95米,至今依然枝葉茂密,身姿魁偉,枝條上系滿了人們祈愿的紅布條。老樹周圍又生出許多棵小樹,護圍著老樹,在這片土地的伴隨下生生不息。
出土的文物和老銀杏樹都在告訴我們,這里曾親歷過城市的繁華和往事,我們卻找不到城市的地基和蹤跡。
漢代的遼南,除了普蘭店花兒山古城、大李家大嶺屯漢城、旅順牧羊城、瓦房店陳屯城之外,實際上以這些古城為中心逐漸形成了若干處人煙稠密、規模不等的聚落區即鄉邑所在,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城鄉接合處,或者叫鄉鎮街道。
例如,在牧羊城、營城子的周圍,在董家溝和得勝、大李家這一條線上,在大魏家和三十里堡、花兒山、李官周圍,當時都是經濟發達、人口集中、城邑相望、村落密集的地方,也都出現了經濟繁榮、文化發展的相對穩定時期。

營城子壁畫墓中的《主人升天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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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大連人也許不太在意沓氏縣遺址到底在哪里,畢竟柴、米、油、鹽、醬、醋、茶顯得更實際一些。
但專家學者們尤其是大連本土的專家學者卻為沓氏遺址爭論了很久。20世紀日本人和外埠專家的觀點暫且不說,就是本地專家學者也是各執己見,互不相讓。
《大連日報》曾經搞過一次“追溯大連的城史紀元”討論,許多學者都發表了關于城市紀元開端時間和沓氏遺址的意見,我整理一下轉發于此吧。
都興智:蒙古族,遼寧師范大學歷史系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遼金史和東北地方史,承擔《金史今注》和《遼寧通史》等國家級研究課題。出版學術專著《遼金史研究》等10余部,發表學術論文70余篇。
都興智的觀點有二。第一,他認為大連地區的城史紀元始于戰國末期,一方面有史書記載“燕將秦開破東胡設遼東郡”為證,另一方面大連古城址發掘出的戰國遺物是有力的實物佐證。第二,普蘭店張店漢城是大連最早建城的地方。一方面古城大小符合縣城的規制,另一方面城址內出土了大量的戰國遺物,而且張店漢城的地理位置符合史書所載的種種描述。
劉俊勇:遼寧師范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教授。長期從事大連地區考古和地方史研究,出版有《中國大連考古研究》《大嘴子——青銅時代遺址1987年發掘報告》《中國文物考古漢日小辭典》等。
劉俊勇觀點有三。第一,他認為大連古城最早出現于戰國末期,以燕昭王十二年(公元前300年)燕將秦開破東胡設遼東郡為依據。第二,根據大連地區古城出土的戰國遺物,斷定漢代的沓氏縣即是秦燕時的沓氏縣,且始建于戰國。第三,普蘭店張店漢城遺址可能為漢城沓氏縣,但營城子如果有城,應為漢代的沓氏縣。
瀛云萍:1949年考入東北師范大學地理系,曾在旅大師范學校(現大連大學)任教,在遼寧師范大學講授歷史、地理數載,著作頗豐。
瀛云萍的觀點有三。第一,漢代的沓氏縣是遼東郡最南,也是面積最大的一縣,其歷史地位很重要。沓氏縣轄今普蘭店南部、莊河南部以及金州、旅順口、中山區、西崗區、沙河口區和長??h所有海島等廣大地區。第二,沓氏縣城必為旅順牧羊城、金州大李家大嶺屯漢城址、普蘭店張店漢城址三處之中的某一個。第三,沓氏縣可能在花兒山張店。理由是,一方面張店漢城規模符合縣城要求,另一方面張店漢城地理位置符合史書記載,另外張店漢城在主要交通線上,比較符合沓氏縣的歷史情況。
王嗣洲:中國考古學會會員,大連市文物鑒定委員會專家組成員。主要從事遼東半島暨東北亞史前考古、大連地方史及博物館學和文物學等方面的研究?,F為副研究員,旅順博物館保管部主任。
王嗣洲觀點有三。第一,大連的城史紀元是從漢代遼東郡下設沓氏縣開始。第二,根據漢墓的分布情況推測,雖然營城子附近沒有發現城址,但是營城子漢城應在牧城驛地區,城遺址可能因戰爭以及元明時期的墾荒而損毀。第三,沓氏縣城址究竟在何處仍是眾說紛紜,但不排除在早已蕩然無存的營城子漢城的可能性。
吳青云:曾任職于大連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曾任大連市文化局文物處處長。主要從事遼南地區的田野考古發掘和文史研究工作,先后參與遼西地區、大連地區的文物調查,主持大連灣青銅時代遺址、瓦房店陳屯漢魏晉墓地、金州七頂山土龍積石冢以及營城子漢代墓地第二地點、董家溝漢代墓地等發掘工作。
吳青云的觀點有二。第一,大連的城史紀元應該在公元前3世紀,將大連的城史精確到具體的某一年是不準確的。第二,沓氏縣原址在普蘭店張店漢城。汶縣丞印和沓氏丞印封泥的出土是最有說服力的實證。
王萬濤:大連地方史專家,《大連市志》責任主編。擔任主編、編審、編輯的志書100余部,撰寫理論文章200余篇,出版個人專著兩部。為中國地方志協會理事、大連市史志學會秘書長等。
王萬濤的觀點:大連地區最早進入近代城市行列的有旅順口、金州城、復州城等,但是作為全地區近代中心城市,便是作為地名意義出現的大連——以中山廣場為中心的城市區。
“大連”之名是大連古代居民自己的創造。大連之名原為“褡褳灣”,后為“大連灣”,此稱謂可以追溯到明代,最后于1981年改為“大連市”。
王禹浪:大連大學中國東北史研究中心主任,遼寧省歷史學會副理事長。2002年創建大連大學中國東北史研究中心和東北文物陳列館。在《中國史研究文摘》《社會科學戰線》等刊物上發表學術論文160余篇,出版《高句麗渤海古城址研究匯編》《東北史地論稿》《哈爾濱地名含義揭秘》《東北古族古國古文化研究》《金代黑龍江述略》《東北遼代古城研究匯編》等專著、合著、編著13部,主編《東北史研究資料叢書》20部。
王禹浪的觀點:甘井子區營城子鎮漢代古墓群發現了約180座兩漢時期的墓葬,其中有貝冢墓、貝石墓、貝瓦墓、貝磚墓、磚瓦墓、花紋磚墓、磚石墓、壁畫墓等。從墓葬的規模和性質上分析,營城子漢墓中有的墓主人的身份地位較高,有人據此推測其附近可能是自西漢以來的聚居地,并推測在營城子的漢代墓葬群附近應該有漢代古城。如果在營城子附近發現漢代城址的話,可能就是遼東郡所轄的漢代的汶、沓氏兩縣的治所之一。

營城子漢墓遺址
從名稱上看,西漢時稱之為沓氏,東漢稱之為沓縣,曹魏時期稱之為東沓、新沓,名字也一路變化,縣治所在豈能無變化?
說到史書記載有東沓,我認為,這為營城子是沓氏縣治所之說增添了有力的證據。
為什么這樣說呢?
如果按一些專家的推論,原沓氏遺址確實是在普蘭店張店漢城,那么大嶺屯漢城是東沓遺址則不成立。
看地圖可知,大嶺屯漢城不是在張店漢城的東部,他們幾乎就是在同一條縱向垂直線上。大嶺屯準確地說是在張店漢城之南,把新縣城遷移到原來縣城城址的南方,然后叫“東沓”是不成立的,如是則應該叫“南沓”。
我不是文史專家,但我認為古人方位觀念應該比我們更精確。
如果我們再假設,當年原沓氏縣城是在如今的營城子地區,那么大嶺屯漢城的確是在營城子東側,相對營城子而言叫“東沓”就合情合理了。
《資治通鑒》說:“沓氏縣西南臨海渚……”不正是說,營城子西南有牧羊城和沓津嗎?
因為海渚就是旅順口。
所以,營城子為當年沓氏縣城之說非常有說服力。
關于營城子是沓氏縣城,大嶺屯漢城是東沓縣城的觀點,還可以從地理的角度來找到佐證。
沓氏縣在三國時期,是江南吳國與遼東公孫淵之間使臣往來與軍事行動的水陸轉運站。這在很多歷史書籍中都有記載。
那么從江南吳國來的船喜歡駛進哪個港灣呢?
是黃海海岸線近,還是渤海海岸線近?
到黃海海岸的港灣,航程風平浪靜。如果駛向渤海灣,需要穿過渤海海峽,尤其要繞行老鐵山咀,那里常有數米高的大風浪,沒十分必要,水手們一般是不會取這條路的。
假設沓氏縣城是在普蘭店的張店漢城,那么從南方吳國北上到遼南來的航船,就需要繞過老鐵山咀,沿渤海海岸線再往北行走。過羊頭灣、雙島灣、營城子灣、金州灣,之后才是一條狹長的海灣——普蘭店灣,上岸后是沓氏縣城。
它繞的一個大圈子,幾乎相當于從萊州到旅順口的航程。
由此可知,公孫氏與吳國來往時一再提起的作為登陸點的“沓渚”或“沓津”,應該就是旅順,或者是在遼南東南黃海海岸線的另一個港灣。而如果“沓渚”或“沓津”是旅順或在東南沿海的另一個海灣,那么沓氏縣城亦就在附近。照這樣的邏輯推斷,營城子和大嶺屯古城遺址都是最合適的,而不應該是張店漢城,或者,在金州東南方向也許還會有漢城遺址待發現。
還有一種可能是,原來的沓氏縣治所在營城子,登陸點是渤海海岸線的金州灣。由于和東吳的貿易往來需要,中心開始逐漸轉移到黃海海岸線這一邊。而在魏國大軍洗劫沓氏老縣城之后,再在大嶺屯漢城設新的縣治就順理成章了。
沓氏和東沓,因為史書記載過于簡略,所以也給我們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間。
寫到這里竟有一絲悲涼,一個輝煌存在了幾百年、管轄數千平方公里的沓氏縣城竟然找不到了。我們現代人只知有沓氏,卻不知沓氏遺址在何處。
真是愧對先人。
莫非,沓氏城也像西域的樓蘭古城,絲綢之路的尼雅古城,明朝京西邊關三城之一的白羊城一樣,成了一個永遠的謎?
總而言之,沓氏,大漢遼東郡的一個大縣,卻是遼南文化史上的一個失蹤者。
現在,一切都僅僅是推測和猜想而已,沓氏縣城遺址就像一場夢,卻又讓人久久不能釋懷。
我們在尋找沓氏的時候,遼南一些地方也悄悄開始爭奪沓氏遺址的命名權,例如,金普新區和普蘭店都認為,自己才是沓氏故城的所在地。
有些金州老人說,金州古城是近些年才拆除的,有誰敢說它的原址就不是最早沓氏縣城的遺址呢?
沓氏,大連人心中永遠的一個結。
陳屯漢城和汶縣說
《漢書·地理志》:“文,莽曰文亭?!痹凇逗鬂h書·郡國志》中作:“汶縣”。關于兩漢汶縣的治所,也是一個比較繁難的問題。《三國志·魏書·齊王芳紀》載,正始元年(240年),“以遼東汶,北豐縣民流徙渡海,規齊郡之西安、臨淄、昌國縣界為新汶、南豐縣,以居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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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走過了牧羊城、董家溝漢城、大嶺屯漢城和張店漢城之后,立刻就想到下一個目標應該是瓦房店的陳屯漢城。這是不可不去的一個文化遺址,我必須要去拜訪這座大連地區最北的距離中心最遠的漢城。
陳屯漢城遺址是1980年在第二次文物普查中,由當時任大連文物處處長的吳青云先生發現的,專家們經過考證認為,發現的陳屯漢城遺址就是《漢書》記載的汶縣縣城遺址,城址周圍還有上百座不同形制、從西漢到魏晉時期的墓葬。

古城遺址附近的東風水庫
這座漢城遺址又是大連地區漢城遺址里面積最大、發現最晚的一個,因為距離大連城市中心最遠,所以在一些大連人的心理感覺上,它似乎已經“出界”了。大家關注的目光就沒有像其他遺址那么熾熱、那么深情。

陳屯城址碑
從大連市內出發到陳屯漢城要走沈大高速,在瓦房店老虎屯下高速,然后走東那線,再到王店村的東風水庫。也可以走202國道到復州城,再經馬場村到太陽升鄉王店村。這條路蜿蜒曲折,對面幾乎遇不到來車,路兩旁盡是農田和果園,漢城所在的陳屯在王家店村西南,復州河從南部流過。因此今天陳屯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漢城遺址,而是東風水庫,1.4億立方米的蓄水量使東風水庫成為大連的一個大水碗。
因此,東風水庫可以作為漢城的一個地標。
我去的那次走近東風水庫,看到的只是一個干涸的河道和大壩。大壩上的水庫里有多少水還看不到,而大壩下邊簡直就是幾處水泡子而已。一座橋也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車。
東西流向的復州河近年來由于干旱,河道中已經沒有多少水了。但河上有一座雄偉的吊橋。吊橋北面靠西立著大小兩塊石碑。小石碑是1993年大連市人民政府所立的“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陳屯城址”碑;右邊的大石碑高約2米,長6米,厚0.6米,為2011年所立,瓦房店籍的上將谷善慶題字:古汶縣漢城遺址。
后來聽說有些朋友走到這里還是找不到漢城遺址在哪里,還真是這回事。
從這兩塊石碑再一直往北走,二三百米處就是漢城遺址。漢城遺址下面是一片高粱地,那一次高粱地里也有幾個穿著衣服、戴著帽子的稻草人,從這里上去就是漢城。
所謂漢城遺址,其實遠看就是一道土梁子,所以很多人認不出。這個土梁子看著不高,實際也約有一人多高。土梁子上面是剛剛栽種的櫻桃樹,這些櫻桃樹所在位置就是當年的城墻。

僅存的拐尺形的城墻遺址
當年考古專家們在考察中推測,古城應該為邊長400米的正方形。
一走上土梁子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地上到處都有陶片、繩紋瓦的碎片,經過這么多年的風雨,依然可以隨手撿起,可見當年這里的遺存是多么豐富。
這一城址只有這東南一角還有一些模樣,其他地方已經看不出來了。這座漢城告別了當年的繁華之后,寂寞了數千年,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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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確定是一座漢城遺址,那么它曾經在遼南地區處于一個什么地位,又經歷了哪些輝煌的歷史呢?
很多專家認定這里是大漢遼東郡汶縣縣城的遺址。有人把它和沓氏縣放在同樣的高度,認為它也是大連地區的母城。
《漢書·地理志》記載:“遼東郡,秦置,屬幽州,縣十八:襄平、新昌、無慮、望平、房、侯城、遼隊、遼陽、險瀆、居就、高顯、武閃、平郭、西安平、文、番汗、沓氏。”
到《后漢書·郡國志》時,“文縣”就寫成了“汶縣”,由此可以推斷出縣城旁鄰水,那水就是復州河。
發源于老冒山的復州河古稱汶水,是大連地區第二大河。汶水,這是兩千年前秦漢時代的舊稱。古代地名多用山水之名,所以這里被稱為“汶縣”;王莽時“汶縣”被改為“文亭”,東漢時又被改為“文縣”。
《漢書·地理志》記載:“文,莽曰文亭?!痹凇逗鬂h書·郡國志》中作:“汶縣”?!度龂尽の簳R王芳紀》載,正始元年,“以遼東汶,北豐縣民流徙渡海,規齊郡之西安、臨淄、昌國縣界為新汶、南豐縣,以居流民”。
這就是說,在魏國第三位皇帝曹芳時代,因為遼東的戰爭所致,汶縣的老百姓也渡海跑到了山東,于是青州的齊國(今山東)又成立了一個新汶縣,治所在今淄博市張店區一帶,西晉廢。這是在山東成立新沓縣之后的事情。新汶縣和新沓、南豐都是近鄰。
就是根據以上史書記載來推定,有些學者認為汶縣應在遼東半島近海處,有的更具體地認定為就是陳屯漢代古城。因陳屯古城坐落在復州河北岸,主此說的學者認為復州河即古之汶水,汶縣之名當得之復州河。
但是與這種觀點不相符合的是《資治通鑒》記載的一條史料:
333年,鮮卑族大將軍慕容仁占遼東割據平郭,前燕慕容皝即慕容仁的哥哥率軍東征慕容仁,“以高詡為廣武將軍,將兵五千與庶弟建武將軍幼、稚,廣威將軍軍、寧遠將軍汗、司馬遼東佟壽共討仁。與仁戰于汶城北……”皝軍大敗。
如果按這段史料來分析,當時慕容仁領兵據平郭,慕容皝是從河北的昌黎進兵,從進軍路線推斷,汶城似應在平郭之北。故《〈中國歷史地圖集〉東北地區資料匯編》則推定在今營口市湯池附近的英守溝古城。
東北史方面比較權威的著作《東北歷史地理》第一卷本,則推定遼東郡汶縣應在今海城市東南的析木城,而且汶縣存在的時間要比沓氏的時間更長。
如此說來,遼東郡汶縣的位置就有了三個不同的觀點,即瓦房店陳屯、營口市湯池附近的英守溝、海城市東南的析木城。
到底哪一處是正確的?大漢遼東郡的汶縣到底在哪里?還待有新的考古資料發現才能確定。
我來到這里訪古的時候,很隨意地就在田野里撿拾到一塊繩紋陶片。附近還有一位中年人拿著金屬探測儀在那里掃著,也許他渴望發現的是金屬幣或者值錢的青銅器,而且他還真的找到了一個已經泛綠色的銅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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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大連地區的幾處漢城遺址,以面積大小而論,排序是瓦房店陳屯漢城、普蘭店張店漢城、金州大李家大嶺屯漢城、旅順牧羊城漢城。通過這個排序,我們會發現一個規律,就是由南往北漢城遺址的面積是越來越大的。我們知道,當時大漢遼東郡的所在地是遼陽,而遼東郡在歷史上經過燕、秦、漢三朝,存在了幾百年。沓氏縣的時間也有四百年之久,這四百年的時間它的縣治所在怎么可能會在一個城址處而不變化?
現代人喜歡用發現的遺址面積大小來確定古代城子的級別未必正確。
例如大連建市僅僅百年,最早的市政府和今天的市政府也不是同一處地方而是經歷了幾次遷徙。再如,今天的金普新區前身是大連開發區,大連開發區在三十年前創立之初,它的管委會最早是在五彩城下的簡易房,然后是金馬路的郵電樓、金馬大廈,一直到1994年搬遷到今天的管委會大樓。三十年的歷程都會有幾次的遷徙,而四百年的歷史肯定就是一個逐漸由南往北遷移的過程。因為縣治所在地會越來越想靠近遼陽所在的襄平中心,所以,牧羊城、營城子、大嶺屯、張店漢城,都曾經是沓氏縣的縣治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