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的尸體已經在義莊里停靈了好幾日。
當宋子文和其他縣的仵作到的時候，尸體已經開始散發出不友好的味道了，正值八月，因為溫度的原因尸體的破敗速度變得很快。不過好在義莊地處偏倚，四周環境陰干，倒也沒有那么讓人難以接受。
紅豆喬裝成小廝替宋子文打下手，此刻兩人都在臉上蒙上了自制的口罩，手上也帶著簡易的手套。這是紅豆來之前要求任萍萍和弄墨加急做出來的。
幾個仵作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人先上前檢查尸體。這是他們第一次被府衙召集過來辦事，之前都沒有類似的經驗，臨行前也都被各縣的縣令交待：切莫出頭，少說少做。
宋子文沒有在官場混過，但心中也明白他們在想什么。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來這邊倒也不介意和他們耗著，但是現在紅豆跟著一起來，他不愿意自家閨女在這地方多待。于是拿出多余的口罩和手套分給其他仵作，一邊懇求道：“不瞞各位，我初入行沒多久，自己檢查怕出岔子，希望各位哥哥可以帶帶我。不如我們一起檢查？大家把檢查的結果匯總在一起呈報給知府。”
宋子文要是直接提出所有人一起檢查，那無疑是在給別人做安排。其他人不見得會配合他，甚至可能還會給他使絆子。他先自己認了小，再以請求的方式提出這個意見，在場的其他仵作自然也就容易接受了。
仵作們聽到宋子文說結果匯總到一起報給知府，心里沒有不同意的。俗話說法不責眾，讓他們一個一個的出結果，萬一自己哪里出了問題，自己丟臉不說，回去還不得被縣令責怪，搞不好連飯碗都丟了。如果是大家一起出的結果那責任自然是大家一起擔著的。
“這后生說的不錯，這天太熱，尸體的味道實在不好聞。大家一起早點把這事做好了也能早點回去。”其中一個明顯年紀比較大的老頭也找了個理由應和道。
一個臨時的法醫團隊就這么組成了。
宋子文把牡丹身上蓋著的白布掀開，眾人對著她的尸體作揖。老仵作口中念念有詞：“今日所為，皆為洗冤，請勿責怪。”
牡丹身上的尸斑都已經顯現出來了。那個年老的仵作檢查她的頭部，古代人為了表示對尸體的尊重，沒有像現代一樣把尸體的頭發都給剃光。也許是為了檢查更加仔細，年老的仵作脫去了手上的手套，伸手探入她的發中，細細摸索。
“咦？”他似乎摸到了什么東西似地問眾人，“衙役說發現尸體的時候是上吊死的是嗎？這頭上有腫塊，生前可能有被人用硬物砸過。”
他說著伸手撥開那部分的頭發仔細檢查，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他伸手從發絲之間捏起一小塊碎屑，觀察了一番之后用手抿開：“好像是香灰。這個腫塊好像是石塊之類的硬塊砸的。”
“尸體是在夫子廟前發現的，那邊經常有讀書人過去拜夫子，在發現尸體的樹下還有一些香燭擦過的痕跡。”紅豆想起發現尸體時的情景，補充道。
眾人心里都覺得牡丹不是自殺這么簡單了。
宋子文也指著尸體脖子的痕跡說道：“大家看這里，雖然說吊死的尸體上出現勒痕很正常，但是脖子上出現兩條明顯的勒痕是不是不太正常。而且這一條勒痕不像是上吊會出現的。”
宋子文說著便拿起附近的一根繩子在尸體身上演示著：“如果是上吊的痕跡，痕跡應該是順著下巴這邊往上去繩子是抵著下巴根的。大家看下巴根處的這條勒痕，反應不是很明顯，像是死后才勒上去的。但是脖子上這條勒痕卻是有很明顯的痕跡，這條痕跡才像是致死的痕跡。”
老仵作上前檢查了一番：“沒錯，這條痕跡不是自己上吊會出現的，像是被人從后面勒住脖子。”
其他仵作見老仵作和宋子文都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也都開始說出了自己發現的地方。
其中一個山羊胡子的仵作拿著幾根銀針指給眾人看：“我剛剛把銀針戳入她的舌根、喉頭和五腹六臟，均無明顯的毒物反應，基本可以排除是死于中毒了。”
“我曾經見過一些上吊死的尸體，手腳會出現紫色的尸斑。但是這具尸體的尸斑多見于枕、項、背、腰、臀部及四肢的后側，手腳的尸斑反而很少，可以想見她死的時候應該是仰臥的姿勢。”一個孔武有力卻少了一條腿的仵作說道。
仵作在這時候不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工作。從事仵作的人員要么是家傳的，要么就是像這個仵作一樣，是受傷之后從軍中退下來的。因為在打戰的時候見過各種尸體，他們不像一般人一樣那么忌諱，也對尸體比較有了解。
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個矮黑仵作這時候也開口了，指著尸體背部說：“你們看這個位置，隱約能看到一個圓形的痕跡。這個位置為什么會出現這個痕跡呢？”
宋子文盯著那個圓形的痕跡觀察了一會：“也許是哪里印上去的。”
紅豆聽到親爹的話，突然靈光一閃，提出了一個設想：“會不會是兇手在后面用繩子勒住了她，然后為了用力就轉身用后背抵著她的背使勁。然后兇手身上某樣東西的痕跡就印在了她的背上。”
矮黑仵作聽到紅豆的分析，點頭和宋子文道：“老弟，你這個徒弟很不錯啊。按他這么說好像也說的通。”
老仵作再一次檢查了眾人發現的痕跡，總結道：“這么多痕跡足以說明她不是自殺，是被人殺的。至于殺她的人是誰，為什么要殺她。就不是我們能判斷出來的了。”
“我們只是仵作，至于其他的東西，就交給衙役們負責好了。”山羊胡子仵作瞇著眼，“那我們就按照那位兄弟說的一樣，把得出的結果寫在一塊交給知府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