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列那狐的故事(小譯林中小學閱讀叢書)
- (法國)保蘭·帕里
- 4103字
- 2020-12-04 14:45:18
列那如何進入康斯坦 · 戴諾瓦的農莊,如何抓走尚特克萊爾,又如何沒能把他吃掉。
過了幾天,列那來到樹林中的一個村莊,那里住著許多公雞、母雞、公鵝、母鵝,還有鴨子。樹林里還住著一個富裕的農夫,名叫康斯坦 · 戴諾瓦,他家里藏滿了好吃的食物,包括鮮肉和腌肉。屋子的一邊種著蘋果樹和梨子樹,另一邊則是放養家禽的院子,院子周圍圍繞著用橡樹樁搭起的圍墻,上面覆蓋著茂密的山楂葉。
康斯坦 · 戴諾瓦就在這里安心地放養著他的家禽。列那走進樹林后,悄悄地朝圍墻靠近。但是,圍墻上縱橫交錯的荊棘卻使他無法越過樹籬。他看著母雞們,監視著她們的一舉一動,可就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接近她們。只要他離開躲藏的地方,甚至只要他妄想從欄桿上跳過去,就會立刻被發現,家禽們就會逃進荊棘叢,而人們也就會來追逐他、捕捉他,他連拔下一根小雞的毛的時間都不會有。為了吸引家禽們,他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肋部,縮起頭頸,搖晃尾巴尖,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他的伎倆沒有一個起作用。
最后,他發現樹籬上有一根斷裂的木樁,可以從那里輕易地進去。于是,他縱身一躍,掉在了農夫的菜地里。列那掉下來的聲音驚動了整個養雞場;家禽們驚慌失措,紛紛朝雞舍逃去。這可不是列那的錯!而在另一頭,公雞尚特克萊爾剛從樹籬巡視回來,看見自己的臣民們慌不擇路地四處逃竄,很不理解。所以,他垂下羽毛,伸長脖子,來到他們中間,用指責和不滿的口氣問:“為什么這么急匆匆地逃回家去?難道你們都瘋了嗎?”
品特是雞群中最漂亮、下蛋最大的母雞,她回答道:“那是因為我們感到害怕。”
“怕什么?難道有什么東西使你們害怕嗎?”
“是的。”
“是什么?”
“是一只樹林中的野獸,他可能會傷害我們。”
“得了!”公雞說,“這里看上去風平浪靜。別走,我保證你們沒事。”
“噢!您瞧,”品特叫道,“我剛才又看見他了!”
“你?”
“對。至少我看見樹籬在搖晃,菜葉在顫抖,那野獸肯定就躲在下面。”
“閉嘴,你這個傻瓜,”尚特克萊爾驕傲地說,“別說狐貍,就連黃鼠狼都不可能進來:這樹籬不是扎得很緊嗎?安心睡覺去吧,再說,有我在這里保護你們呢。”
說完,尚特克萊爾就去扒一堆糞便了,他似乎對這堆糞便很感興趣。不過,品特的話一直在他耳邊回響。他也不知道將會有什么樣的大難臨頭,所以盡管內心慌張,他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他登上屋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單腳站立,時不時地左顧右盼著。直到他守累了、唱乏了,才不知不覺地昏昏睡去。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似乎看見什么東西從院子里朝他走來,讓他一陣驚悚。那東西給他一件棕紅色的獸皮,邊上還鑲著白色的小點;他把獸皮套在身上,獸皮很窄,而且也不知為什么,他是從領子部分開始往下套的,所以當獸皮穿上身之后,他的腦袋就碰到了獸尾的根部。另外,獸皮的毛在外面,這與通常的穿法完全相反。
尚特克萊爾嚇得跳了起來,驚醒了。“上帝呀!”他一邊說一邊畫著十字,“請保佑我遠離死神和監牢!”他跳下屋頂,去樹籬下尋找四散在荊棘叢中的母雞們。他叫來了品特:“親愛的品特,說實話,這次是我感到擔心了。”
“看來您是想嘲笑我們,”母雞回答說,“您就像一條狗,還沒有被石頭打到,就汪汪亂叫。好吧,怎么了?”
“我剛才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請您告訴我您對這個夢的想法。我好像看見什么東西朝我走來,它穿著一件棕紅色的皮襖,皮襖做得很好,沒有一點剪裁的痕跡。我被迫穿上它;皮襖的邊就像象牙一樣潔白、堅硬,毛在外面;那東西讓我反著穿上它,我想把它脫下來,掙扎的時候就驚醒了。您非常聰明,告訴我應該怎樣理解這個夢?”
“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品特認真地說,“人們都說夢是謊言。不過,我想我猜得出您這個夢的預兆。那個穿棕紅色皮襖的東西恰恰就是狐貍,他要把您吃掉。那些如同象牙顆粒一般的鑲邊是白色的牙齒,您也感覺到了它們的堅硬。皮襖狹窄的衣領是那頭惡獸的咽喉,您被咽下后腦袋就會碰到他的尾巴,而尾巴的毛是露在外面的。這就是您這個夢的解釋;也許中午以前這個夢就會成真。所以請您聽我的話,不要猶豫,馬上躲起來。我再說一遍,他就在這里,在這荊棘里,他在等候時機抓您。”
可是,尚特克萊爾這時已經完全醒了,他又恢復了先前的信心。“品特,我的朋友,”他說,“您太膽小了,這就是您的弱點。您怎么能假設我會被躲在院子里的野獸抓去呢!您一定是瘋了,只有瘋子才會被夢嚇倒。”
“還是讓上帝來評判吧,”品特說,“不過,要是您的夢還會有什么其他含義,我以后就不再要求享有您的任何恩寵。”
“好了,好了,我的大美人,”尚特克萊爾揚起脖子說,“您真嘮叨。”說著,他又回到那堆糞便前,愉快地扒拉起來。不一會兒,他又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再說列那,他一字不漏地聽到了尚特克萊爾和品特的對話。看到公雞如此懈怠,他很高興。當他確信公雞已經睡著的時候,便稍稍動了動,悄悄地將一只腳放到另一只的前面,然后一躍而起,想把公雞抓住。然而,盡管列那躡手躡腳,但還是被尚特克萊爾發現了,公雞一跳,飛到那堆糞便的另一邊,及時地避開了攻擊。列那沮喪地意識到自己撲了個空;現在該用什么辦法逮住逃脫的獵物呢?“啊!我的上帝,尚特克萊爾,”他溫柔無比地說,“您對我避之不及,好像見了我感到害怕似的,我可是您最好的朋友。行行好,就讓我告訴您:見到您如此精神飽滿、如此輕盈敏捷,我心里有多么高興呀!要知道,我們可是堂兄弟。”
尚特克萊爾沒吱聲,也許是因為他戒心未消,要不就是聽到一個自己不認識的親戚夸獎自己,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了。不過,為了表示自己并不害怕,公雞引吭高歌了一曲。“好呀,唱得真好!”列那說,“您還記得您的父親尚特克蘭嗎?啊!聽歌就要聽他唱的。公雞中再也不會有像他唱得那樣出色的了。我記得他的嗓音是那么高昂、那么清澈,方圓一里之外都能聽見;如果他想不換氣唱出一個長音,就會張開嘴,閉上眼。”
“堂兄,”尚特克萊爾說,“您是否想嘲弄我?”
“我,嘲弄我的朋友,我的近親?啊!尚特克萊爾,您可不知道,其實我這個人什么都不喜歡,就喜歡聽美妙的音樂,而且我是個行家。您要是愿意,可以唱得很好;您只要稍稍瞇起眼睛,唱您最拿手的歌就行了。”
“可是,”尚特克萊爾說,“首先,我能聽信您的話嗎?如果您真的要聽我唱,那就離我遠一點:在一定距離之外,您可以更加清晰地聽到我最高的音域。”
“好吧,”列那說著,勉強往后挪了挪,“堂弟,現在讓我瞧瞧您是不是我叔叔尚特克蘭真正的兒子。”
公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無戒備地開始高歌。“說真的,”列那說,“您唱得并不怎么樣;可尚特克蘭,啊!他呀,差別太大了!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就能把曲調唱得悠揚無比,連樹林外的人都能聽到。說真的,可憐的朋友,您比不上他。”這些話刺痛了尚特克萊爾,為了贏得堂兄弟的尊敬,他忘記了一切,他瞇起眼睛,竭盡全力把音符拖得長長的。列那認為時機已到,如箭一般撲上前去,咬住公雞的頭頸,叼著獵物奪路而逃。品特看見后,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啊!尚特克萊爾,我早就對您說過,為什么您就不信呢!現在列那把您抓去了。啊!可憐的我呀!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主人、失去了世上我最親愛的人,我該怎么活下去呀!”
不過,列那抓住可憐的公雞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看守院子的老婦人打開了雞舍的大門。她叫著品特、碧斯、路賽特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答她;她抬起眼睛,看見列那正叼著尚特克萊爾沒命地逃跑。“哎呀,哎呀!”她叫道,“抓狐貍呀!抓賊呀!!”農夫們聞聲從四面八方趕來:“出什么事了?干嗎大驚小怪的?”
“哎呀!”老婦人又叫道,“公雞被狐貍抓走啦。”
“嗨!你這個惡婦,”康斯坦 · 戴諾瓦說,“你為什么不制止他?”“因為他可不想等我。”
“你應該揍他。”
“用什么揍?”
“用你的紡錘。”
“他跑得太快了,即使是您的布列塔尼獵狗也趕不上他。”
“他是往哪里跑的?”
“那邊;瞧,在那兒,您看見了嗎?”
這時候列那越過了樹籬;可是,農夫們聽見他掉到外面地上的聲音,便追趕起他來。康斯坦 · 戴諾瓦放出了高大的看門狗莫瓦贊。狗嗅到了列那的逃跑路線,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趕上他了。“抓狐貍!抓狐貍!”列那拼命跑著。
“列那先生,”這時,可憐的尚特克萊爾斷斷續續地說道,“難道您就這樣聽任農夫們侮辱您嗎?如果我是您的話,我就會回擊,我也會辱罵他們。只要康斯坦 · 戴諾瓦對他的伙計們說:‘列那把他抓走了’,您就回答:‘是的,就在您眼皮底下,盡管您不樂意。’只有這樣才能使他們閉嘴。”
人言道:聰明一世,糊涂一時。超級騙子列那這次上當受騙了。他聽見康斯坦 · 戴諾瓦的聲音,便得意地回答道:“是呀,農夫們,我抓走了公雞,盡管你們不樂意。”然而,尚特克萊爾一俟狐貍的牙齒松開,就立刻奮力逃脫出來,拍打著翅膀,飛到鄰近一棵蘋果樹高高的枝頭上;列那則既惱怒又驚訝,他轉過身來,意識到自己干了一件不可挽回的蠢事。“啊!我的堂兄,”公雞對他說,“現在可是您考慮改變命運的時候了。”
“該死,”列那說,“我這張嘴,不該說話的時候偏偏就喜歡多話!”
“是呀,”尚特克萊爾繼續說,“騙子站在眼前的時候,本該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我卻把眼睛閉上了。您瞧,列那,相信您的人才是瘋子,讓您的堂兄堂弟都見鬼去吧!我差點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至于您,如果想保住您這身皮毛的話,我奉勸您撒開雙腿趕快跑吧。”
列那無心回答。矮樹叢使他躲過了農夫們的追捕。他垂頭喪氣、腹中空空地走開了;而公雞則在農夫們回來之前,高高興興地回到了院子。因為他的不幸,母雞們悲痛欲絕;現在他回來了,他的女友們也都恢復了平靜。
編著者的話:這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比發生在列那和公雞、母雞之間的沖突更確鑿可靠了。可是對于沖突的背景,人們卻眾說紛紜:在故事發生的地點、受害者的姓名,以及好幾個輕重不一的細節方面,不同的版本都有出入。對此我在這里不敢妄加評判;不過,為了幫助大家自己判斷哪一種說法更加準確,我在講完剛才發生在康斯坦·戴諾瓦家的故事之后,還要告訴大家列那在村長貝爾東莊園里的冒險。在我看來,這其實是同一個故事,只是講述的方法有所不同罷了:只要有兩個多少目睹過同一件事情的講述者,類似的情況就一直會發生。這第二個故事是從比埃爾·德·圣—克魯[7]那里聽來的,但愿它至少給您帶來和前面一個故事同樣的愉悅。請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