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棗樹

在篁嶺的天街上有一棵樹，我經常從它身前路過，久而久之對它產生了一種感情，這種感情就像清風明月入心。

從枯枝到長出嫩葉，從新綠到深綠，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它長出綠色的果實，才知道它是一棵棗樹。日復一日，樹枝上掛著越來越多的像手指甲大小一樣的青棗，綠綠的，像它身上的葉子一樣，只是果實隨著葉子顏色的深度，越來越沉甸甸。

立秋后的一天，我和一位女孩從這棵棗樹經過的時候，她順手摘了一顆青棗，我當時還有些心疼，便對她說：“你真忍心，它還沒熟呢！”她微微笑笑，便嘗了一口。我問味道如何，她說的確有些苦澀。

盡管是苦澀，這也算是一種誘惑，畢竟它是被我眼中的一個溫柔漂亮、內心善良的女孩摘下的，可我還是忍住了去擁有品嘗它的滋味。這些小小的青棗，它就像一個又一個孩子，還在成長，我舍不得采擷一顆。走過后，我只是回頭看了滿樹的青棗，多得就像葉子一樣密密匝匝，我心里有些驚嘆，一棵樹怎么就可以結出這么多的果實來，它的承受力永比我想象要強大。

這棵棗樹自從結果以后，我每次經過甚至會低著頭從它身前繞過，不然就會撞頭。我也很奇怪自己，它離我這么近，為什么一次就沒有向它伸過手。我去紅豆杉林的路上會經過它，我在寫作營窗前眺望的時候會看見它，可就是沒有對它動過念想，只是默默地關注，看著它的身體逐漸飽滿起來。

七夕節那天，篁嶺舉辦了各種活動，七仙女下凡、拋繡球招婿、豬八戒背媳婦等，迎來了五湖四海的游人。黃昏后，我在想，歌聲裊繞的酒吧里肯定會很多人，古色古香的天街上也肯定會很多人。于是，我選擇在熱鬧的氛圍中從寫作營提前回到宿舍，回到不會去羨慕別人，也不會為自己感到孤單的港灣。就這么一個尋常如昨的夜晚不知不覺過去，一夜之間，是誰把那一樹棗摘掉了？是誰？我依然忍住沒問，只是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就像一個女人，十月懷胎生下的小孩，養育他長大后卻遠離了她，替棗樹感到難過。

當我再次經過的時候，我為這棵樹生了第一個念想，我想用相機記錄它的一切。我看著那么多的棗像變魔術般的不見了，我沉默了很久。再看著地上斷掉的樹枝，我又沉默了很久。地上除了被折斷的樹枝，還有滿地的葉子，停留在雨后的石板地與青瓦上。落在地上三三兩兩，紅紅綠綠的棗子，嫌棄的被嫌棄，踩碎的被踩碎。我蹲在地上良久，突然感到相見恨晚似的發現，棗子原來已經熟了！

仰頭，當我想對這棵棗樹伸手的時候，我發現樹頂上剩下那些稀稀落落的棗子，我只能對它望而止步。我驀然像回到最初，枯枝一棵的時候葉子還未出現，葉子茂盛的時候棗子才剛出世，葉子漸漸老去的時候，長大的棗子已經離開它了！

年復一年，我若有所思的和往常一樣，閑暇的時候就喜歡看兩眼那棵棗樹。晴雨時，棗樹順其自然地接受陽光普照，煙雨沐浴。它生長在馬頭墻下，與粉墻黛瓦相依；也生長在石耳山云霧縹緲的正對面，與天街石槽里開滿五顏六色的鮮花做伴。歲月悠悠，我不知道棗樹的身體狀況有沒有變，我只知道它還是和從前一樣四季輪回。時過境遷，而我看它的心境卻變了。我不再為它感到心疼，我開始敬重它的精神。棗樹將果子成熟的時候，以博愛之心奉獻給七情六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