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趁著我開學前帶著我走遍了周邊的鄰居。說是要我認識些人。
一路介紹這是你某某大爺,某某大娘,又是某某叔,某某嬸娘……,但我看奶奶在他們面前那一臉自豪神情,讓我懷疑她有那么點炫耀的意思。她只在別人問起我的成績時,忍不住贊不絕口,城里的老師就是厲害啊。他門門都有九十多呢,有的還有一百多的。嘖嘖……。奶奶不知道有的學科總分是一百二呢。
每每這時候我會害羞,其實是心虛,怕人問我為什么要轉學來這鄉里。但是我見到的人都極善良。沒有人當面問我這個敏感的問題。其實估計他們也都知道。因為我有一個大嘴巴的老叔。我往往不留意就被他賣了。有他在,我沒有秘密。
因為我那時候臉上的淤青還沒有消清,那些看著我臉上的青斑,就會有意沒意地眼神掃來掃去。莫名其妙地笑一下,又說些不打緊的事。奶奶看在眼里,可她毫不在乎。
奶奶在我深夜到家的時候看著我臉上的傷,得知是我老爸打得,她眼淚差點落下來。后來忍住。居然恨恨地對我說:“凡凡,等你爸回來,我也把他打成這樣。”然后摟著我;“我可憐的孫哦”。
我一下沒忍住,居然放聲大哭起來,開始痛斥老爸和老媽對我的暴行。最后脫口而出:“奶奶,他們合起來欺負我哦。”感覺是這十多年所受的煎熬痛苦,總于是有人能替我主持公道啦。當時是看得我老叔目瞪口呆。感情他發現這個一路上成熟老練的侄子,原來是這么的不要臉。
我看得出來我奶奶在家里的崇高地位。只要有她罩著我,估計我也沒有什么可怕的啦。
我看著老叔在一邊憋著笑,頓時恨意油然而其,心里暗暗道:“怎么有這么沒同情心的人,老叔,你等著,會有笑你的時候。到時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走鄉親走了幾天,奶奶講老規矩,哪怕是去幾步路的對門家,都要帶點小禮包,從沒有空手進別人屋。幾天下來,她的那個大柜子里的各色禮包吃食,居然被送得差不多空了。
幸好沒多久就是大叔的生日,大叔的朋友還有我的幾個姑姑,附近的走得勤的鄰居。他們來了,我奶奶的大柜子又一下滿了。
跟奶奶的柜子一樣鼓脹起來的是我荷包,到了晚上,老叔就紅著雙眼望著我躲在被窩里數錢。這可都是我剛見面的幾個姑姑,姑爹給我的紅包。我的守財奴的本色在老叔眼里實在很不堪,看我的眼神就很嫌棄。但是他對我手里的那堆錢實在眼紅,也不嫌棄。總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錢,我看他這樣子,心里很不放心。幾次對他雙眼圓瞪,義正詞嚴地:“我錢要不見了,就找你,看你這么不讓人放心呢?!”
老叔氣笑道:“你死個財迷樣子。帶上你的臭錢,滾出去,別窩我這里”。
我立馬告狀:“奶奶。老叔要我滾出去。”
奶奶在隔壁就罵老叔:“你皮癢啊,有你這樣的叔叔嗎?叫你侄兒滾出去?你讓他出去哪里啊?”
老叔嘟嘟嚷嚷地:“你是沒看見這家伙多氣人,你聽他說的那是什么話嘛?賴我這里還想訛我。一天到晚就是他的錢。累成老狗yang”
他不說還好,我一下想起,就他還沒給我紅包,不能啊,他是做老叔的,怎么這么沒禮數。
我一下爬起,走到老叔面前,一臉諂媚的傻笑:“老叔。”對著他伸手,三指搓起,眉開眼笑地,眉毛還一挑一挑。那模樣實在夠賤。
老叔本來已經被奶奶罵的有些抑郁。被眼前我那副賤樣又給氣笑了。
無可奈何地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紅包,猶豫了一下。老叔居然打開紅包,要從里面抽出一張十元出來。我在邊上眼疾手快,一把都搶過:“謝謝老叔,老叔太客氣了。太謝謝了。”
把錢放在老叔的房間里,已經讓我很不放心了。我跑到奶奶那里,我把錢都交給奶奶。要奶奶給我收好。奶奶笑著:“小凡真有錢。好,奶奶幫你收好。可奶奶的柜子是不上鎖的啊,小凡不怕錢會丟了嗎?”
誰敢去翻奶奶的柜子啊?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錢放在奶奶這里最安全!主要讓我省心啊。
離開學還有好幾天,大姑一定要我去家里玩幾天。我也沒去過,聽小叔說,大姑家附近有座漢代的古橋,這勾起了我的興致。
我興致勃勃地騎車幾十里大小路,累成老狗樣,氣喘吁吁到得那座橋邊一看,大失所望。
一座拱橋,現在就剩個拱圈啦。神奇的全是當地的石英砂巖堆砌成,每塊石頭都是大小一樣。齊整如一。橋邊一塊小石碑,用隸書寫著:“漢城橋”。時間實在夠長。早已經走不了人了,四周全是荒草,古橋邊有新建座橋,是供現在來往的。
我逗留沒有一分鐘就失去興趣。從新橋過去沒多遠,上個坡。就到了大姑家。山坡腳上有間牛欄。里面有頭大水牛。我看著這大水牛好親切。這牛真是老實啊。那么大的個頭。看我過去,望著我那眼神感覺特別溫柔。我就那么看了會水牛,也不顧牛欄邊上的牛糞。骯臟的污水。
我興沖沖地問大姑:“大姑,我可以騎這大牛嗎?”
大姑估計也是聽說過不少我的光輝事跡。連忙說:“凡凡啊,這是水牛,是耕田的,不能騎啊。”
我聽了登時有些掃興。
下午太陽快落山時候,大表哥要去放牛。我聽說要把牛牽去吃草。我也一定要和大表哥去。
其實放牛是很無聊的,我和大表哥因為他說方言的緣故,我和他說話聊天實在辛苦,再他的年紀和老叔一般大,我沒有過這么大的兄弟,說話也就自然拘謹些。這樣話也就越來越少。我主要還是對大水牛有興趣。看它吃草也興致勃勃。
沒一會有人喊大表哥,估計是有什么事。他要我幫著看一會,說是別讓牛進到水田里去把秧苗給糟蹋了。牛隨它走著就沒事。
我連忙答應。
說了放牛真是無聊的,我跟著大水牛慢騰騰地走著。看它那老實模樣。就對大姑的話有了懷疑。這么大的大水牛,怎么就不能騎呢?電影,電視里有些人騎的不都是水牛嘛?經典的“牧童吹笛”不也是騎的一頭水牛嘛。
我就懷疑是大姑他們不知道,其實這水牛是能騎的。
我覺得自己要證明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水牛是可以騎的。
我想象著自己騎著大水牛,慢慢悠悠地走回去,把大姑一家人都驚呆的神情。我興奮了。
現在的問題是大水牛太高大了,我試了一下,我就這么是爬不上它背上的。我想辦法把牛趕到一條田坎下,我站到田坎上,一下就騎了上去。這牛應該是從沒人騎過,把頭一扭過來。那眼神就變了,看得我心虛。我一緊張就拉牛繩。
這牛繩可不是馬韁,它是單邊的,這大水牛被我拉的把頭扭一邊。加上背上突然有了個人,估計也是煩躁了。本來慢悠悠的步子,現在開始跑起來,我在背上也下不來。還在緊拉牛繩,大水牛被牛繩這么拉得一直歪著頭,暴躁了。沒有方向地開始奔跑起。我這才慌了,趴在牛背上,大聲喊大表哥。遠遠看人來了好多。
我被牛背著在水田里橫沖亂撞,牛繩被大水牛一甩頭,早不在我手上啦。
大水牛一個急轉彎,就把我甩了出去。我在水田里翻滾了幾個咕嚕,看著近旁發瘋了的大水牛,我也不敢動。就趴在水田里。
等到大表哥他們把大水牛制服了,他才過來拉我起來。我既委屈也心虛。我知道大表哥有些生氣,但是看我一身泥漿,也不好再責罵我。
好在是夏天,大姑家邊上有口大水塘,我就在大水塘里先洗了洗,往水里一跳。愜意地游泳了許久,被大水牛差點踩死在水田的事,一下就忘了。大姑急的在水塘邊只喊:“凡凡,別玩水,快上來。”邊上一些剛還在看我騎水牛的人,嘴里都在笑話我。現在看我在水里不亦樂乎樣,但游水還真是厲害。這些人的話也慢慢變了:這小子游水游得不錯啊
接下來幾天里,大姑跟我是形影不離啊,帶我去鎮上趕集會,又是走東家走西家的。
我估計大姑被我嚇到了。太不省心了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