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著河里的甲魚,手里的魚竿伸了幾回出去,但就是沒敢碰。可這死王八就是那么四腳朝天的一動不動,躺在一叢樹枝上。隨著水浪一漾一漾地。看得我和吳世勇兩眼發呆。因為這貨居然被漂到岸上來了。我們倆那一下真的是:王八配綠豆,大眼瞪小眼啦。
我把魚竿一甩,不管了。上前去,就把甲魚往河灘里踢了一腳。這下是把那家伙驚醒了,“嗖”地一下,就把四肢和腦袋都收進殼里面去。——還是活的!這太讓我們驚喜了。
望著這家伙,我們還是有點手足無措。主要怕被咬啊,據說被甲魚咬到,輕易是不松口的。傳說除非是打雷。否則就只能是剁了甲魚腦袋。——科普一下,真被咬到了,把甲魚放進水里面,它就松口了。不過這家伙的咬合力是真的大,千萬別大意,那是真的很痛。
兩個人啰嗦半天,還是吳世勇有辦法。
他從桶里面拿了條小一半斤的雜魚。抓著魚尾。往甲魚腦袋處湊。點點戳戳幾下。這畜生來火了。“哐哧”就是一口咬住。魚大了,一口也咬不斷又一嘴吞不下,還又吐不出去。就那么含著。我連忙上去,把它抱起,倒著放進大水桶里面。甲魚殼卡著桶邊,四腳亂抓也不得力。
我們急忙收了東西回家。
那一晚,兩家人一起吃了頓原汁原味的紅燒甲魚。那叫一個香啊。
甲魚吃過后,再去那里釣魚,偶爾回頭看著河神廟,感覺就有了變化。具體什么變化也說不出來。反正似乎是沒有什么畏懼了。
你要再問因為什么會這樣,我更加回答不了你。或許當你挑戰一些事情勝利后,往往戰勝的是你往日的自我,油然而生出強大的自信,會讓你有種睥睨天下的勇氣。說是盲目自信,也是可以的。
那貪睡的死王八把我們害慘,接下來釣魚,我們多數時間都盯著河面梭巡。魚也不是不上鉤,只是我們反應慢了,等看到浮標都不見了,連忙起桿時。魚也把餌吃完鉤子吐出來了。暴雨過后的烈日下,那感覺很不好受。那就是:頭上太陽曬,腳下水氣蒸。那種悶熱讓人特別難受。
臨近中午,魚也沒釣上幾條,我們正要收拾回家。遠遠來了兩個人。
近前一看是鐵中的,有一個就是眼睛被我打了。我們有些困惑。
那個小張同學走到我面前說:“林一凡,我打聽好久才知道你在這里釣魚。”
吳世勇瘋狗一樣地:“怎么啦?沒被打怕啊?還要打是不是?我哥被學校開除了,現在是社會青年,他現在打了你,你都沒學校找啦。哈哈哈……”
我望著他那瘋狗模樣實在無語,你哥哥的凄慘都成你炫耀的資本啦。
我看那小張態度不像是來找我打架,就問:“這事都過了,你找我什么事?”
小張也不理吳世勇的叫囂,對我說:“知道你被學校開除,其實我們也沒想到事情搞這樣。來找你是跟你說清楚。我們沒要求你們學校開除你。也跟你道個歉。”
又接著說:“跟我們學校說的也不是我,我沒那么不規矩,打輸了是我的事。我沒想過找你別的麻煩。大不了下次再打。”
我聽了有些迷糊:“等等,不是你說的,你學校怎么知道?再說了,我爸不還賠你家三百塊錢了嗎?”
小張一愣:“我家沒要你爸賠錢啊,都說是小孩打架,再說了,都在自己單位醫院,就抹點藥水,纏了點紗布,又沒花錢。要賠什么錢?”
我想想也是啊,那時候在單位醫院這點小包扎。被醫生罵一頓是真,但真是不收錢的。
我心里暗暗對老媽豎了大拇指。夠狠!至于老爸就算了,他就是老媽的爪牙,打手。對這個我其實老早就心里明鏡似的。但是不敢說破。你問為什么?你傻啊,本來只是男子單打,你是不是一定要弄成男女混合雙打那才叫爽嗎?哎,我心里的苦和誰說去?!
小張把邊上那猥瑣家伙拖到前面。沖他道:“你自己跟林一凡說吧。”說完走邊上去。
我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林哥,是我跟老師說張哥被你打了,那時候我們也不知道張哥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瞎了。我們一起出去打架,我們心里也很害怕。那天晨跑,上課老師沒看見張哥,就問我們。我覺得事情這么大,不敢隱瞞。就說了,老師就報到學校去了。等張哥一來,校長直接就帶著他去你們學校。我們也沒想到你們學校會把你開除。對不起啊!”猥瑣家伙說完,還沖我鞠躬一下。
我揮了揮手:“算了,沒事,這事過去了。這也不能全怪你們,我跟我們的教導主任有仇。他一直要整我呢,只是沒找到機會。這次有這么好的借口。他還不開除我,我都替他可惜啦。”
我故作大度地:呵呵呵……地笑著。他們幾個望著我,都沒笑。
“算了,真的沒事,我已經轉學了,你們別擔心。我老爸把我賣到山溝里去了,據說那個學校很鳥不拉屎啊。”我一想到這個痛苦極了。想哭,臉上表情肯定也很到位。
這幾個家伙真是落井下石的好伙伴啊。“哈哈哈哈……”一個個被點到笑穴了。笑的是一發不可收拾。我實在不知道這有什么可笑的。
我眼神冷冷地望著他們問:“這么好笑?”
吳世勇的緊急剎車是鍛煉出來了,立馬不茍言笑,一本正經地望著我。小張也緊緊憋著嘴,不笑了。強忍著。只有那個猥瑣孩子,要強忍沒忍住。應該是覺得更加覺得好笑。干脆轉身就跑。一路跑一路狂笑。
我氣急敗壞地就追:“打不死的二貨。看你笑,讓你笑。”
學校放假,大門鎖著。進不去,這貨只能往上,跑到河神廟去。
到了廟前,那家伙被我輕輕踢了一腳。幾個人才忍住笑。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座據說很靈異的河神廟。
說是廟,其實就只一間讓香客上香的房子。既不高也不大。里面的祭臺上連神像菩薩都沒一個。就豎一塊河神牌位。某某江河某某龍神。一塊紅布搭著。前面的香案就一張八仙桌,擺了個香爐。香爐前有些零錢,估計這是上香客的隨喜,因為連功德箱都沒一個,隨喜的零錢都隨意丟在香爐前邊。靠門邊的角落上還有張小桌,上面放著些香燭紙錢。這是要上香又自己沒帶的,就可以在這邊取。
我們幾個前前后后看了個遍。實在是大失所望啊。以前沒來過,所有神奇靈異都是聽說,這么一親眼見過了,就覺得封建迷信實在不可信。
我把香案上的零錢弄齊數了數。不到四塊錢。
把錢收起,沖他們說:“中午河神爺爺請我們吃牛肉面啊,都一起,我們電廠街的牛肉面可好吃”。
幾個人興奮得齊聲應道:“好的,謝謝河神爺爺!”
我們出了門,我想了想又回去,在小桌上取了香燭,到香案上點起。還又燒了些紙錢。有模有樣地朝著那神牌。磕了頭。才出來。
我們正要走。猥瑣孩子真是事多,突然說要尿尿。沒辦法,幾個人站門口等他。這貨好死不死地在山門邊上扯開褲子就尿。
熊孩子的世界里是無所畏懼的。我們幾個看著就笑:“小蚯蚓啊。真的是小蚯蚓呢?”
“那個小孩,你怎么在河神廟尿尿,你們都不怕嗎,你們家大人不教得嘛,該死……”碼頭那邊有漁民上岸來。遠遠正好看到我們。
那就跑啊。往橋上跑,過去了就是我們電廠街,到了那邊就沒事了。漁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那里找人。
我們氣喘吁吁地進了牛肉面館。看著蓋在面上的大塊牛肉,鼻子里全是肉香。那真是享受啊。
五毛錢一碗。整整八大碗。我們一人吃了兩碗。那個分量足啊,撐得我們都斜躺在椅子上。
吃完了,小張問:“林哥什么時候走。坐火車嗎?”
我點點頭:“還過幾天吧,坐火車啊。”
“那你先別買車票,我幫你想辦法。我過兩天來找你。”小張說完,起身要走。
我也只好起來,把他們送到公交站。
我回到家才想起碼頭上還有我們的魚竿和水桶。心說壞了。這事情躲不過去。碼頭上的漁民是和我們這邊的家長都相識的。一問都能問到。
我提心吊膽一個下午。直到晚邊上,父母下班回家。看老爸的神情,我就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
可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肚子一陣絞痛。我窩在沙發里。抱著肚子不敢亂動。
老爸進來見我這副死慫樣。一下就爆發了。
“都敢去廟里面撒尿偷錢了。那香火錢,能偷得嘛?,還學會偷錢了,不打死你算了。”兩只手是左右開弓,劈頭蓋臉的。我的鼻子是個沙鼻子。不注意碰到都會出血,這下好了。我是鼻血長流。很快就糊了一臉。
往日到這份上,老媽就該出場了。可是我清楚地看見老媽在我轉身閃躲的時候,偷偷沖我屁股上踢了兩腳。
老爸平日打我是不會打我腦袋的,老媽說是怕下手沒輕重,會把我打傻了。可今天這架勢是已經不計后果了。
這么折騰著,我肚子疼的更加厲害。人也弓著像個蝦米。一雙手護不住頭,也抱不住肚子。我太難了,我都感覺自己會不會就這樣死掉。
一下沒忍住。太痛苦了:“啊哦……”頓時大哭起來。
我一哭,老媽就忍不住了,也大哭起來:“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調皮啊。什么都不知道害怕,怎么連神廟的錢都敢去拿。”
注意這里用的是拿不是偷。
老爸的手本來也停了,聽到這話。又動手了。還罵道:“不問而取是為賊,這不是偷是什么?我現在不管教你,你大了還有什么是不能偷的?”這次下手更重。
我知道我的盛世容顏算是被毀了。
估計老爸也是打累了,坐在沙發上。沖我吼道:“星期天,我就送你到老家去。”
“我自己回去,我不要你送!”男人嘛,總要有點最后的尊嚴。已經是鼻青臉腫的模樣,還是老爸陪著,那我可丟不起這人。我勾著腰,肚子還是一直絞痛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