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大寒。放假還沒幾天,感覺就要過年啦。
老叔說往年家里有養(yǎng)豬,到了年尾這時節(jié)就要殺豬了。可今年他沒有養(yǎng)豬。奶奶在別人家里買了幾十斤。做了好多的臘肉。掛在廚房的大灶上,每天就著柴火煙熏火燎。很快就都成了烏黑一塊。我對臘肉的印象很不好。也是因為這個。
奶奶還準備著好多的大魚。鰱魚,草魚,也有青魚。全部做成腌魚。
我實在奇怪,準備這么多,怎么吃得完?每次好奇地問奶奶。她總是一句,到時候你不久知道啦。
不過接著的日子,我天天都能吃到香噴噴的腌魚。奶奶知道我愛吃,天天做,奇怪的是我也吃不膩。
過年穿新衣,也是老習俗。老媽遠在千里之外給我寄來了大包衣服。我才穿上身就被奶奶叫脫了,那得年三十洗澡了換穿。
老叔帶我去村里剃頭匠那里剪了個頭發(fā)。我對著鏡子看了,欲哭無淚。很是瀟灑的富城頭,變成了一片瓦。要多土氣有多土氣。回到家就四處找帽子。這見不得人啦。
年三十了,奶奶準備了一大桌子菜,老叔和我?guī)椭ΓR近晚邊,等到大叔一家從醫(yī)院回來,差不多就開飯的時間。
我也洗澡換了新衣。只是頭上戴個老叔的舊帽子。大叔很疑惑:“小凡,戴個這干嘛?”
我把帽子取了,把頭伸給他看:“老叔帶我去剪的這頭發(fā)。這能見人嘛?!”我滿肚子的委屈,差點就要落淚。大叔看了頓時樂不可支。道:“這是見不得人,快戴上,快戴上。哈哈哈……”
“自己就長得那樣,怪什么頭發(fā)。”老叔很不以為然。偷著笑呢。
我氣結轉身,懶得搭理。
那天,老叔和大叔都破例讓我喝了點酒。我喝酒上臉。在老叔的酒杯里大大地灌了一口。差點直接噴了。拼命咽下。辣得喉嚨撕痛。奶奶看了心疼。估計是看在過年,強忍住了,不然,老叔肯定挨罵。
一口酒喝得我滿臉通紅。其實自己也沒覺得哪里難受。老叔嗜酒如命。他眼力過人,斷定我以后酒量肯定不差。不過當時我被那口酒,辣得實在難受。對酒覺得很是掃興。那段時間里再沒喝過。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我被奶奶叫起,吃過早飯。要我跟著大叔,老叔,幾個人一起帶著酒醴香燭一起上本家祖山去拜祖墳。
那天早上大雨。我望著外面,實在是不想出去,看看他們都換好衣服鞋子。我也只能換上雨鞋。撐著雨傘跟著他們后面。
本家祖山,也就是家山,家里的山。自家祖先都埋在這里。這山也就在老叔屋后面。山也不高,不下雨,我估計十幾分鐘就能上到頂。下雨不行,山路很滑。大多時候都是走兩步,要退上一步。有些地方不定要退幾步。不小心要是沒踩穩(wěn)。那就是個狗啃泥啦。
好不容易到了山上。“喲呵”,居然有人比我們還早。叔爺爺一家已經(jīng)到了。他們已經(jīng)在最大的太爺爺墳前擺好酒醴,準備放鞭炮了。
正好遇上,兩大家人寒暄一會。初一拜墳,也就是家里來一兩個代表著。叔爺爺就帶了林小櫻來。
林小櫻遠遠看著我,眼神躲躲閃閃。我沒有搭理。只是上前給叔爺爺拜年。老家伙居然早有準備,隨手一掏,給我一個紅包。我屈身謝過,轉身就躲在老叔身后。
大叔是個趣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對叔爺爺說:“小叔,我們就一起吧。等等放鞭炮。等我擺好,一起放,那多熱鬧,讓爺爺驚喜一下。”
叔爺爺樂呵呵地:“好啊,一起,一起,就應該一起。”
等老叔和大叔一切都弄好,兩家的鞭炮合一起,真是熱鬧多了。
一邊燒紙錢,一邊開始跪拜。從大到小。叔爺爺帶頭,我收尾。
大叔笑嘻嘻地:“爺爺在天有靈,看我們這么多人一起,他不得高興壞了。”
“那還不是,你爺爺最喜歡家里熱鬧了。就希望人多。”叔爺爺點著頭,
又是熱鬧的鞭炮,酒醴收拾起,我們就去我爺爺墳前。叔爺爺也一起過來。
同樣的流程,重復走一遍。
下山,這才是最艱難的。老話說的:上山容易下山難。這是硬道理。
下雨天的泥土山,下山就是一場冒險。上山不小心也就是來個狗啃泥,下山?jīng)]注意那就是四腳朝天啊。我愛惜身體,也愛惜身上的衣服,下去的每一步都要手里扯根樹枝拉著。這樣穩(wěn)當。但是速度就慢,老叔都快到家了,我還在半山腰。連林小櫻也壞丫頭都一臉嫌棄地朝我撇撇嘴,小腦袋向天一揚:“噷”地一聲,然后在我眼前很快地消失了。
叔爺爺在山腳和我們分手。初一,我們這不在外面拜年。說了一堆的吉祥客氣話。無非改天再來給嫂子拜年。
我總算是安穩(wěn)到家。沒摔倒就是萬幸。感謝萬千佛祖菩薩,上仙大德。
老叔和大叔他們已經(jīng)在準備中飯了,這又是隆重的一桌子。我還能時不時放點花炮。
我吃過午飯,我心血來潮,靜心給老爸老媽還有老鄭都寫了封信。也是那一時的感觸。也是為了應景。
第二天一早。我的幾個姑姑和他們的家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了。
這邊的習俗。初一崽,初二郎。意思就是,初一都是在家陪父母。初二都要去給岳父母拜年。
四個姑姑還有他們的家人。有女婿的都來。一家一桌都要四桌。
我終于明白奶奶為什么年前要準備那么多的魚和肉。
奶奶整日都是笑瞇瞇地。這一天,她是不動手的,所有事情都交給我?guī)讉€姑姑去弄。
除了幾個要炒菜的姑爹在忙,其他的男人們都坐著那喝茶聊天,我這個最小的男子漢。也窩在太師椅里,很是慵懶地端著杯茶。時不時抿上一口。
那兩天我紅包收到手軟啊,樂得我整天咧著嘴在那傻笑。從內心感覺過年真的是幸福的,快樂的。
四個姑姑,我唯一去過大姑家,也就和大姑,大姑爹相熟多些。
面對大姑爹,想起我騎大水牛的事,我還是有些愧疚。有意無意地我都離得遠些。但和大姑親近。要說善解人意,她比奶奶還懂我。她看了我取下帽子的頭發(fā)后,溫柔地幫我把帽子戴上,輕聲道:“小凡,沒關系,到開學就長長了,到時候到大姑家去,大姑帶你去街上剪最流行的。一定讓我們小凡還是那么帥氣。”大姑的話說得我心里暖洋洋的。看看,看看,這一個媽生的兒女多么的不一樣。我恨恨地望了一眼遠處正在“呱呱”不停的老叔。
我和大姑一起過去大姑爹那邊聽他們說話。正在喝茶的大姑爹看到我,扶著我肩膀,他還是老式文人做派。他不是軍人出身,但是一身腰板不論是坐是站都始終筆直。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那一刻笑著道:“我覺得,講膽量。凡兒的膽量大,我家那么大的水牛。你們說說,我們這些大人就是要上去,都很難吧?他有辦法上去,還很輕松就上去了。那么暴烈的水牛在田里跑得飛快,他在牛背上還趴了好一會。最有膽量的是,被牛摔到田里了,他沒有慌,沒有爬起來到處跑。這才是最厲害的。小凡大了一點有大出息。要好好培養(yǎng)啊。”
大姑有些嗔怪地對大姑爹道:“看你還這么說,那天都把我嚇傻了,凡兒真要有個什么事情,我這心里怎么受得了。再說,我以后怎么見大哥大嫂。”說著說著,眼淚都下來了。奶奶在上面輕輕地沖著大姑:“嗯”了一聲。大姑急急忙忙地擦了眼淚。笑著道:“過年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大吉大利,平平安安。凡兒乖巧著呢。”
當時的我恨不得地上有個洞,我一定會立馬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