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住了個多月，現在季節也是深秋了。我趁著周末，要回去拿些衣服，也看看奶奶。

奶奶看我回來，開心的眉開眼笑。特意蒸了一碟腌魚。

這可是我的最愛。這魚是用酒曲，白酒，很多香料腌制的。蒸好后，端出來，那真的是酒香四溢。很開胃的一道家常菜。

等到老叔回到家，擺筷吃飯時。那碟魚卻已經所剩不多了。都被在桌子邊的我，過來拈一塊，過去忍不住又拈一塊?？粗鲜逡苫蟮难凵?，我很不好意思。低著頭，沖老叔說：“這是給你和奶奶留的，我不吃魚了。”

老叔瞪著我，指著碟子里三五塊魚：“林一凡，這就是你留給你奶奶和我的?。俊?

我很慚愧地埋著頭。低聲說：“太好吃，沒管住嘴嘛。你哪里這么小氣?！?

奶奶笑呵呵地：“凡兒喜歡吃魚，奶奶多做些。你多吃點，天天在食堂吃的飯菜，都不養人?？慈硕际莩蛇@樣了?！?

老叔把那碟子推我面前：“喜歡吃，你都吃了吧，明天跟我上山干活去?！?

我一聽上山，很有興致：“好啊，好??！”夾了一塊給奶奶，又夾一塊給老叔；“那我吃了啊。”

第二天，我早早起來，出門上山不要慌，頭發要梳好，身上衣服要整齊。我望著鏡子里的林一凡，這不是比許文強還帥嘛。不由暗暗贊嘆：“不錯，不錯。精神小伙！”

走到堂屋，奶奶看了我一眼：“凡兒真早啊?！毙α诵?。沒說別的。

老叔剛起來。還沒醒清醒。進去廚房洗漱完過來，準備吃早飯。估計這才仔細看清我。居然愣在那里：“林一凡，你就這樣上山干活嗎？知道我們今天去干嘛嘛？”回了回神；“我們去撿茶籽。要不你干脆穿西裝去吧，領帶也系上。這皮鞋擦的真亮。”

奶奶敲了他一下：“他不是不知道嗎，你又不好好跟他說。你還怪他。有你這樣當叔叔的。”

被老叔一說。我也反應過來。這樣去山上是有些不倫不類哦，呵呵。

我順著奶奶的話，訓斥著老叔：“都是你不說清楚，害我出洋相了吧。你要說清楚啊，我們是去山上撿茶籽。那我不就知道了，我就不會穿成這樣嘛，誰去山上還穿風衣啊，能帶圍巾嗎？真是的”。想了想又沖他；“把你的衣服給我一套?！?

老叔惡狠狠地看著我：“干嘛？”

“我不是要上山嗎？我這么漂亮的衣服能穿上山嗎？你舍得嗎？你舍得，奶奶還不舍得呢，再說了，我也不舍得嘛?！?

奶奶在邊上笑得樂不可支。揮著手拍我肩膀：“凡兒，別說了，你都讓奶奶笑不上氣來了。”

老叔氣結無語，埋頭吃飯。再不搭理我。

吃過飯，老叔一個人回到房里，悉悉索索半天，拿出一套全是補丁的舊衣服，一雙都有眼了的舊解放鞋。我望著他目瞪口呆。故意的，這肯定是故意的。我心里知道，我再說什么也沒用。恨恨地看他一眼。我回房里把衣服換了。再看鏡子里的自己，氣質還在。我暗暗安慰自己，人的氣質是不靠衣服裝扮得出來的。我看看腳上的鞋子，一時氣短。全壞在這鞋子上了。整體一看，這和街上的叫花子實在是沒什么分別。

我一出來，老叔遞給我一頂草帽。我有些無語看著那帽子。黑黃黑黃的跟發霉了一般。這個戴頭上怎么受得了?！岸紱]太陽，戴什么帽子嘛？”我很疑惑這是老叔故意坑我。

老叔笑嘻嘻地：“你嫌棄也可以不戴，不過別怪我沒告訴你，山上的樹叢下面很臟?！?

奶奶在邊上幫我把帽子戴好：“凡兒乖，戴上帽子?！?

我雖然算不上熱愛勞動，但是家里要做什么事情，我還是不抗拒的。

我跟著老叔上到山上?？此麚炝艘粫?。這么簡單的活，行了。我對老叔說：“我就在這棵樹，你去那邊，我知道怎么撿了?！?

“要撿干凈啊。慢點沒關系，別馬馬虎虎地等下又要回頭來，你看我收拾你。”老叔交代道。

對老叔的恐嚇我歷來不屑。把手一指：“你過去?！?

等老叔走了，我把頭上的帽子遠遠一扔。這破爛帽子太毀我形象。

老叔家的茶樹都是老樹，很多都有五六米高。一棵大樹也夠我撿半天了。好在爬樹對我不是難事。我平時爬樹掏鳥，上房揭瓦都沒少干過。

茶樹還是很有特點的，樹枝不大，但都結實，這么說吧，只要你人能站上面。這樹枝就一定不會斷。即使樹枝承受不起你，大不了你摔個狗吭屎，這樹枝彈回來，還是舊模樣。

對于我這樣有著嫻熟爬樹技能的人，在這樹上撿茶籽，實在是游刃有余啊。我在大樹上上躥下跳著。很快就撿了差不多一袋。

老叔遠遠看著我，大聲喊：“林一凡，記得要撿干凈?！?

“真是啰嗦啊。”我心里很不滿。這不是破壞我的勞動熱情嘛。低聲嘟嚷道。

隨著太陽出來，身上越來越熱，汗水出來。和樹上落下的灰塵混在一起。身上有些不舒服。

到中午要回家吃飯了，老叔扛著一大袋茶籽過來來我這邊。一看我撿的居然比他還多。頓時眉開眼笑，把袋子里的茶籽收攏一起。做成一擔挑起。也不要我挑，自己一肩挑起。說實話我也挑不動。倆人難得很融洽地一起回去。

把茶籽倒在坪里，攤開。就讓這太陽去曬，剩下的事情都交給老天爺。

吃過午飯，我有些困意?？墒抢鲜鍥]有一點要休息的意思。喝了點茶。又泡了一大壺。拿起就出門去。我沒辦法也只能跟著。

到了山里，我還是和老叔分開?？墒俏以谶@秋日的暖陽下，困意難止。到了一棵大茶樹下。我也不管了。把裝茶籽用的蛇皮袋鋪開。倒頭就睡。暖洋洋地實在舒服。

估計也是上午興奮過度，干活過快，體力消耗其實蠻大，這中午一放松，疲乏感覺就上來了。這一覺睡到老叔四處喊，才把我叫醒。連奶奶都急得在山對面的馬路上喊我。我睡在樹下的草叢里，不走到面前翻開茅草，真的找不到我。我連忙跳起來應道。

可是這一起身，感覺全身難受得很，就是癢，臉上，身上，手上，腳上。稍稍抓撓幾下，就看著手上鼓起一片紅色腫包。更加難受，忍不住又抓，越抓腫包面積越大。

我真的慌了：“奶奶，我身上好癢。我要回去！”我都要哭了。我一路抓撓著一路往家趕。

我一個人到家里，坐在那里，忍不住的抓撓。好些地方都被我抓出血來。等到奶奶回來?？次疫@樣，也是著急，急忙去燒熱水，要我先去洗澡。

“你怎么不戴著帽子啊，看你臉上，哎，這是樹上的毛蟲灰呢，掉身上才會癢。凡兒，沒事啊，洗澡了就沒事啊?！蹦棠炭次液苄奶?。

可奶奶提到我的臉，嚇到我了。我這才后知后覺，是啊，我手上都這樣了。這臉上還不知道成什么樣了。嗷嗚，我帥氣的臉肯定和手上一樣也都是腫包了。我心里一想到被毀容，崩潰了。我往后怎么面對我的兄弟，我的同學，我的老師，主要是如何面對一直引以為傲的我自己。這一刻的難受痛苦居然蓋過了我身上的瘙癢。

奶奶給我的洗澡水里加了楓樹球，還有一些我說不上名字的草藥。確實，我洗過后就不癢了。但紅腫寶還是沒變化。

奶奶看我急成猴子一樣了。笑著說：“又不是仙丹妙藥，那里就能好這么快。”

我身上是不癢了，但是我心里發愁自己的模樣。

老叔也回來了，看我臉上整片的腫包。開心的不得了啊：“林一凡，看你還偷懶不，活不干活，跑去草叢睡覺，叫你戴個帽子呢，你嫌那帽子難看，還把它扔了?，F在好了吧，你真的瀟灑啊。這個樣才叫帥嘛。”

我狠狠地瞪著他，轉身就走：“懶得理你。”又停??；“不是你害我去山上，我會搞得身上這個樣子，你現在還好意思這么說我。我不是中午累了嘛。想睡個午睡。睡過頭了嘛。氣死我了。”

晚飯也不想吃，還是奶奶好說歹說把我拉去。老叔一看到我又笑，忍不住的樣子。我惡狠狠地看著他，又望了望奶奶，奶奶拍了老叔一下：“沒完沒了啊，別笑，吃飯。”

老叔拼命忍住：“好了，好了，不笑就是?！?

我實在沒心情吃飯，應付地扒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問奶奶：“奶奶，過了明天我就好了吧?！?

奶奶很肯定地：“肯定好，你放心，你去學校的時候還是以前的凡兒，干干凈凈，帥帥的?！?

奶奶說的話，我是相信的。

我只是看不慣老叔那幸災樂禍的樣子。果然轉身就看見他又在偷笑。

還要我撿茶籽，見你的大頭鬼去吧。我得休養，我現在是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