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來到了我夢寐已久的夏威夷。
只不過沒有經過Kevin的允許。但是那又怎樣呢,我又不是Kevin的手和腳,憑什么聽他的指揮。我是一個獨立的人,就算我是他公司的職員,我也沒有必要完全聽他的指揮。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到這些,我心里覺得踏實多了。
夏威夷太美了,這里真像海南的一個升級版,椰子樹更多,沙灘更白,藍色的海水比泳池里的水更有魅力。我想徜徉在大海里,做一只自由自在的水母。如果忘記這次來的目的,這將會是一場多么美好的旅行啊。
會議的酒店是島上著名的五星級賓館,高端大氣上檔次。
在走進酒店之前,我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四處觀察妥當,確定沒有看到Ray、Kevin和Lisa的身影。我在臉上帶好口罩,帶上鴨舌帽,壓低了帽檐,匆匆快步走進大廳,辦理好入住手續,辦理時仍不忘四處張望,心急如焚。
回想上次入住酒店的時候,Kevin還會主動聯系我,短短一個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現在已經物是人非,我不禁心里有一絲遺憾。
我把手機進行了格式化,以后再也不用被趙辰監視了,我感覺很輕松。
這次來這里,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找個機會當面和Kevin問清楚。這個愿望很小,卻很難實現。
會議的時間和信息在酒店大堂里可以看到,我上網搜索了大會日程,找到了Kevin出席的場次,并記在了手機上。
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會議結束后,Kevin周圍都圍了很多人,并被人們簇擁著到了餐廳。晚宴Kevin有Lisa陪同,同桌我還看到了Ray。我只能遠遠地悄悄觀察。晚上回到房間,我趴到床上,扭頭看著時鐘一秒一秒地過去。
耳邊終于安靜了,鼻子一酸,我把頭埋在了枕頭里。什么時候自己變成了一個跟蹤狂?既要跟蹤冷勇,又要跟蹤Kevin。現在在做的這些事情有什么人生意義?
此刻,我為自己丟掉的自尊而哭泣。沒有尊嚴的人生,即便有了愛情又能怎樣呢?仍然是不健康的。
第三天的下午,Kevin在一個能容納二百人左右的會場做主持。我依舊一個人悄悄溜進了會場,坐在最后排。主席臺上坐著三個老外,頭發都白了,Kevin坐在最旁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面。會議的內容我完全沒有聽,只是靜靜地等待,目光沒有從Kevin身上移開過,生怕錯過了任何可以單獨找他的機會。
Kevin身著一身正裝,系著紅色的領帶,依舊風度翩翩、侃侃而談。會議比日程上提早了20分鐘結束,結束后,Kevin從前排拿了手提包,匆匆走出了會場。或許因為他走的比較匆忙,周圍沒有人跟著他。見狀,我快速起身,跑到了門外,看到不遠處Kevin的背影。
背影即將消失在一個拐角處,我飛奔著追了過去。
他一臉驚愕地看著我,大約兩三秒鐘后,馬上搖頭,“不,不,不,你不應該來。”他出奇得冷漠,像是看到了蟑螂吧。
“周圍沒有人,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為什么突然HR知道了?”
Kevin看了一眼表,“我得走了。真的,冷雪你趕快走吧。你不能見我。冷雪,你要注意professional!”
“我喜歡你。”我脫口而出。
Kevin深深吸了口氣,慌張地向四周看了看,轉回頭時,我看到他額頭上掛著一顆汗珠。“不要再跟著我,如果你還想以后能見到我。”他的語氣有些慍怒。
聽到他這么說,我依稀感覺到他對我或許還有一點關心,或許是殘存的,或許是壓抑的,不然,他也不會提到未來再見他,這是否證明他還認為我們是有未來的。
正因為想到這里,正因為他給了我某種稱不上解釋的“解釋”,我聽話得沒有繼續跟著他。他快速的消失在我的視野之外。
他依舊是老性格,從來不解釋,讓人看不透。他就像一個活在濃霧里的人,也許這樣他才覺得安全。
不過,這短短的見面并沒有解開我的疑惑,他始終沒有正面解釋最近發生的一切。
接下來的幾天,我也沒有收到Kevin任何主動的聯系。每天,我依然會去他的會場聽講,我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存在,當然,每次我都仔細觀察了,確保Ray和Lisa都不在。Kevin偶爾能看到我,但是并沒有多做什么眼神的停留。
他的行為讓我看不懂,或者是我不想懂,不敢懂。
兩周時間里,我只見過他那么一次,更多的時候是我自己一個人。這算是某種閉關冥想嗎,還是算命的猜測推理?
如果完全不能單獨接觸,就算繼續在他的公司實習,就算繼續能見到他,又有什么意義呢?這是我當時心里的想法。我不看好一個月隔離期之后我們的關系,我覺得可能依舊回不到過去了。
憤怒的情緒下,我把回程機票定在了和Kevin同一個航班,同樣是從Ray那里問到的信息,他甚至不知道我正和他住在同一家酒店。這么做多少是帶著賭氣的成分,看他冷漠的樣子,我想氣他,我不愿意做一個聽話的女仆。
同時,也可能因為我心里還抱著一線希望,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再和他說幾句話,我就是在用這樣一些非常低級的辦法,反復嘗試確認他對我的態度和感情,因為他自己不說。
當我馬上走到登機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
遠處的座椅上,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Kevin,而是正坐在他身旁的Lisa。Lisa也回中國?我的心再次被刺痛。他們的關系看起來越來越好了,而我和Kevin現在卻已經連話都不能說了。
究竟一切都是怎樣發生的。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支巨手在左右著所有的一切,任我怎樣掙扎都不能改變他的安排。等他一旦決定要往壞的方向發展,那一切就已經注定了一去不復返,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沒錯,我又一次憤怒了,但我沒有失去理智,我靜靜地退回到離登機口很遠的地方,確保Lisa看不到我,我一直盯著他們。
不一會登機口開始檢票,他倆從商務艙的快速通道直接登機了。
我一直等到最后沒有幾個人了才登機,我一直不喜歡忍受飛機艙內悶悶的空氣。
糟糕,這架飛機只有一個登機口,經濟艙的人需要路過商務艙才能走到飛機后面的經濟艙。我閃躲開身體,讓后面排隊的人先過,從包里掏出帽子和口罩,再次喬裝打扮,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我恨透了這種沒有尊嚴的生活!
登機口的空姐熱情地想幫我查看一下座位號,被我拒絕了,要盡快離開商務艙,以免被看到或偶遇。
當走過商務艙的時候,我低著頭,只能看到我自己的鞋。還好,Kevin坐在另一側的過道,我想他并沒有看到我。我的座位在離商務艙不遠的前排,當我坐定以后,商務艙的門簾還沒有拉上。我直起身子向前望去,剛好可以看到Kevin在擺弄自己座椅前面的小電視,旁邊的Lisa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遠遠望去,我心生嫉妒。他們看起來好和睦。他們是夫妻啊。每每想到這個事實,我都心如針扎。
不一會兒,伴隨著飛機起飛前的廣播,空姐“唰”地拉上了商務艙的門簾,Kevin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
整個航行需要12個多小時,我有那么幾次想去商務艙找他,但是一想到旁邊就是Lisa,我都忍住了。為什么Lisa要回國?是短期還是長期定居,我和Kevin的未來怎么辦?一些讓人惱怒的問題在腦海里糾纏著我,我的心仿佛有一個大手在不斷的揉捏,甚至開始滴血,想著想著我睡著了。
夢里,Kevin就在我面前,我走向他,卻重重地撞在了玻璃上。原來我們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玻璃墻。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我們沒有說話。
“女士們,先生們,感謝您乘坐星空聯盟...”我在一段艙內廣播中醒來,周圍是刺眼的燈光,我揉了揉脖子,覺得很酸麻。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Kevin的位置,已經空了。
隊伍正在緩慢的挪動,馬上就到我的位置了。我快速地起身拿行李,走前回頭看了眼自己粗陋的座椅。
因為商務艙的人是最先下飛機的,想必Kevin他們已經走到我前面很遠了,所以我一出飛機就摘下了口罩,飛機上13個小時的憋悶空氣讓我現在想好好透口氣。
我跟隨人群向機場出口走去,過了國境安檢口,繼續坐小火車。一路上,空氣清涼,我也慢慢清醒了些。
前面就是機場免稅店和取行李的地方了,人也開始多了起來,很多航班的人混在一起。估計行李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出,所以Kevin他們可能還沒出機場,想到這里我逐漸放慢了腳步,決定找個地方先躲起來,等一等再往出口走。這時,右手邊有一個衛生間。整個航程我都沒有上廁所,我決定去一趟。
就在我快要走到衛生間門口時,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Lisa。她正站在衛生間的門口,手里柱著行李箱的拉桿。
她也正看著我。大約有一秒鐘,我迅速轉頭看向前方,繼續向前走過了她。我感覺自己應該是在她的目光注視下走過的,渾身不自在。這一個對視,竟讓我出了一身汗。
該死!早知道我就一直帶著口罩,這樣也不至于立刻就能被認出來。我快速得走向機場取行李的地方,找了一個非常遠的位置躲了起來,不能再被看到了。我心里祈禱她沒有認出我。
當天晚上回到寢室,我倒頭就睡。那一夜我睡得很沉,什么夢也沒有。也許是時差的緣故,又或者是大腦正在強制屏蔽不開心的信息。
因為睡得早,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感覺神清氣爽。掐指一算,自己竟然昏天黑地地睡了12個小時!
然而,睡覺永遠只是暫時的逃避,并不能幫人們解決現實中的問題。
當我早晨9點準時來到公司大樓上班時,意外地被大樓保安攔下了。
“你是冷雪嗎?”一個年輕的保安小哥遠遠看著我走來,一直盯著我,當我刷卡進門時,他伸手攔住了我。
我有點茫然地點點頭。
“對不起,你不能進去了。我們接到通知,不允許你再進樓了。”
“為什么?”
“具體我也不知道,是你們公司的HR通知的。請你交出門卡和公司的所有物品。”
我的心像被重錘了一下,難道是他們把我開除了?“可是我還有東西在辦公室。”
“是這個嗎?”保安從旁邊的桌子里拿出我留在公司的包、雨傘和辦公用品。
我感到憤怒之火正沿著血管從心口向大腦涌上來。
保安看出了我的憤怒,安慰我道,“小姑娘,別著急,再跟你們公司的人溝通一下,看是什么問題。我們就是接到通知,不讓你進樓,這不,還給我們打印了頭像。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說著,他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張黑白頭像,正是我工牌上的照片。
這近乎侮辱的方式,讓我感到每個汗毛孔都在向外冒著憤怒的熱氣。我接過東西,掉頭往學校走去。
此時已是9月份,秋老虎仍伏臥在中國大地上,天氣并不涼爽。馬路上車水馬龍,現在正是遲到的上班族們匆匆向辦公室趕路的時候。而我,竟然被突然辭退了?以一種近乎侮辱和野蠻的方式。
我的心底掠過一絲遺憾和悲傷。看著周圍的人們,我眼前不斷回放最近一個月的委屈——漫長的等待、臨時改變的夏威夷計劃、會場轉角處Kevin冷漠的臉、還有剛才門口保安對我的攔截......一樁樁,一幕幕,像自由的精靈在我眼前肆意閃現和跳躍,好像嘲笑我的幼稚和愚蠢。
我隱隱覺得,一定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沒有人向我解釋,一切改變的都太突然。
回到宿舍,我傻傻地發呆了一天。郵箱里只躺著HR的一封簡短的辭退郵件,是白天上班以后發來的,依舊沒有解釋原因,但我想一定和我與Kevin的非正常關系有關。
一個人名跳進腦海——趙辰。他當時最后一句話是讓我記住,他會報復我。難道這就是他給我的報復嗎?我拿出手機,撥打了趙辰的電話,電話提示音是“對不起,您撥的用戶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內”。當天,我又在不同的時間撥打了很多次,始終是同樣的情況。我給他留了言:所以這就是你的報復嗎?在接下來的幾天,他依舊杳無音訊,整個人仿佛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看起來很像是他做了什么。也許我可以問吳迪要趙辰的聯系方式,但是他們畢竟是一家人,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另外趙辰既然想和我失聯,即便要來聯系方式,他也一樣有辦法和我失戀。現在拉黑太簡單了。所以完全沒必要再和吳迪去說什么了。想必她也已經知道我和趙辰分手了吧。
看來他果然還是報復了我。一個養了n年的小奶狗,突然學會了咬人。
可笑的是,“如果別人傷害了你,你就要報復他。”,這一直是我信奉的準則,現在我也遭到了報復。沒有想到,趙辰竟然做得如此決絕,他一定心里十分恨我。趙辰還會有其他的報復嗎?我有點擔心。
如果是趙辰舉報的我,那Kevin一定誤會是我向公司舉報的他,于是對我失去了信任,難怪他突然對我變得冷淡。想到這里,我又給Kevin發了一封郵件,向他解釋了事情的原委,但是依舊沒有回復。
心底的憤怒、連帶對Kevin的愛,像兩股熔巖一樣慢慢融合在一起,轉變成一股更大的仇恨的巖漿。我在心底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報仇。要讓與此事有關的人,都遭到報復!
或許因為仍然抱著某種可憐的希望,希望能像過去成功求他一樣再成功一次,我接連給Kevin發了郵件和短信,都石沉大海。
一連幾天,我的生活里什么也沒有,除了吃喝就是睡,哦對了,還有哭。我當然很難過,我十分難過。于是,我開始追美劇,在《老友記》里暫時忘掉了我被辭退這一傷心的事實,暫時可以傻笑。我的生活仿佛清靜了許多,連在Kevin公司實習的記憶甚至都開始變得模糊。
兩周過去了,我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Kevin發道歉郵件,表示自己會做回普通同事的關系。我自己把希望之球吹起來,再在晚上睡覺時看一眼空空的郵箱,聽著希望之球破滅的脆響,每天都是如此。每天的吹起和破碎,就像吵鬧的孩童不斷往平靜的湖面扔石子,湖面一直無法恢復鏡面。
直到兩周后的一天深夜,約莫凌晨1點多,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郵箱里——來自Kevin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