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狼的孩子,自我記事起便是一位老婆婆照顧我的,小時候帶著一對討厭的耳朵,還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總是被人類的孩子嫌棄,打罵,后來婆婆死了,我逃到了山里。山里有一間小廟,里面有個小和尚和一個老師父,還有一尊不起眼的如來像。
某年春天,老師父花了不少錢,在院子里種了一棵菩提樹。這可就可憐了小和尚了,他日日清晨都得在樹下打掃落葉,我啊就經常在那棵樹上望啊望。
“喂!小和尚,你叫什么啊?”我蹲在菩提樹的枝干上,俯視著他,問道。
“貧僧法號如是。”他立起佛手,對我鞠了一躬道。
“那你是小如來吧。”我那時頗為不懂事。
“佛祖的名諱,貧僧不敢當,施主,樹上不安全。”他望著我,又朝我招招手,示意我下來。
我有些猶豫,吞吞吐吐的說“我…怕我會嚇到你。”
我看小和尚好像有些不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我又說道“我和人類的孩子有些不一樣。”
小和尚輕輕笑了一下,朝我伸出了那雙小小嫩嫩的手,道“貧僧是小如來,不怕。”
我愣住了,他是第一個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著我的人,第一個愿意為我伸出手的人。我從樹上跳了下來,狠狠地砸進了他的懷抱。那時的我,耳朵剛好可以聽見他的心跳…
他喜歡捏我的耳朵,他不像鎮上的孩子,覺得我是異類。
“你的耳朵好可愛啊。”
“是嗎?你若是喜歡,我便將它留著,一直留著。”
往后的每一日,我都會在樹上等著他,老師父經常帶一些糕點回來給小和尚,小和尚總是會留著我。
后來有一天,樹下不知何時有了一盤糕點,我以為是他來了,一如既往的從樹上跳下來撲入他的懷中。
可是…不是他。
是老師父。我滋著牙,惡狠狠的盯著他。原來他早早的就發現了我的存在,我以為他會把我趕出去。但他沒有,他和藹的笑著,摸著我的頭“以后耳朵能藏便藏著吧。”
我感到很奇怪,我問他“你為什么不趕我走?”
老師父跟小和尚一樣死板,做了一個佛手,對我鞠了一躬道“佛說眾生平等,在貧僧眼中并無妖人神魔之分。”
我呆呆的望著他,那時我便覺得,世界上最傻的便是和尚了。
老師父同我說,若是沒得去處,就留在廟里吧。
我換上了和小和尚一樣的衣服,每日同小和尚一起打掃,練字,偶爾同老師父一起念經。就這樣生活了十八年。
老師父死了,小和尚也長大了,可我的模樣還是如八九歲的小姑娘一樣幼稚。
“小如來,老師父去哪里了?”
“師父去和佛祖誦經去了。”
“那他多久回來啊,是不是吃不上點心了?”
“傻阿蕓。”他摸摸我的頭,眼里不是溫柔,而是掩飾不住的憂傷。
不久之后,我學會了將耳朵和尾巴藏起來了。經常會去之前那個鎮子上閑逛。我也打扮成一個小姑娘的樣子了。鎮子的變化好大…
有一天,寺廟來了一個奇怪的女施主,小和尚見了她之后,總是心不在焉的,我問他為什么,他只是摸摸我的頭,告訴我,我還不懂…
我再一次去到鎮上,我聽見兩個漂亮姐姐在聊中意某家公子。我便問什么叫中意啊?
“姐姐,什么叫喜歡啊?”
“喜歡啊,就是你每日都想著他念著他。”
我當時想到的就只有小如來。
我帶著一些糕點回到了寺廟,小和尚在誦經,木魚敲的“噠噠噠”的響。我靜靜地坐在菩提樹下看著他,認真的誦完經書。他朝我走來,我拉著他的袖子讓他坐下。
我遞給了他一塊糕點,他有些猶豫,但還是接過了。
“小如來?”
“嗯?”
“你說…什么是喜歡啊?”
“貧僧生在佛門,不知情愛為何物。”他的眼神躲開了,我知道,他在騙我。
“出家人不打誑語。”我盯著他,撅著嘴說。
他沒有說話,我吞吞吐吐的問“是…那日的女施主嗎?”
他還是沒有回答,陪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便起身準備離開了。
“小如來,我喜歡你的。你不要喜歡她好不好。”我立馬站起來,拉住他的袖子,眼里濕噠噠的。
他撥開我的手,轉身對我又做起了佛手,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風吹起了菩提樹上的花穗,落得漫天飛舞。我喜歡他,可能是那第一次見面對我的微笑,也可能是那一次的懷抱,總之只能是他,非他不可。
后來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小和尚總是閉門不出,有時我會在外面守上一整天,都不見他出來。我很擔心他。
那天,那個女施主來了,她徑直去了小和尚的房間。我附在門上聽他們在說什么,卻什么也聽不見。
又過了三天,小和尚出來了,我趕忙從樹上跳下來,撲進他的懷里,他的氣息好虛弱啊…
“阿蕓,我得出趟遠門。”他緊緊的抱著我。
“我會乖乖在這里等你回來的。”我并沒有在意。
他松開我,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了,我真不明白,他是如何做的這么決絕的。
一月…半年…三年…五年…
小和尚都沒有再回來。
我自斷尾巴,尋找到當年那位女施主,我以為小和尚同那位女施主成了親,忘了我了。可是啊…
那位女施主是個啞巴,但也是個大夫。
她將小和尚的事,寫在紙上,告訴我,說,小和尚得了病,活不長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她給了我一個信封,是小和尚留給我的:
阿蕓,我得走了,師父說,他誦的經佛祖不喜歡聽,非要拉著我去。阿蕓,你別難過,你還要活很長時間,不過,再也沒有小如來了。阿蕓,其實,我第一次見你時,便破了戒了……阿蕓,你可別忘了小如來啊…
一滴一滴的淚水,打濕了小和尚留給我的信,我將信捂在胸口,心中像是針扎一樣疼,原來…愛一個人這么難啊。
時隔三百年,廟中的菩提樹更茁壯了。我也學會了隱身術,時常藏在廟中,供著如來的香火。
“說不定哪天如來想通了,就放小如來回來了…”我時常這樣想。
這天,寺廟的門被推開了,是一個書生。
“你叫什么名字?”
“如是,父母親比較信佛,姑娘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