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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為趕路的人干杯

“你把它摻進去呀!”

“你聽我說,基德,這味道太烈了些吧?威士忌加酒精就已經夠嗆了,要是再加上白蘭地、胡椒汁和……”

“叫你摻你就摻。到底是誰在調制這雞尾酒呢?”馬拉摩特·基德透過一團團的水蒸氣滿臉慈祥地笑了笑,“孩子,你要是跟我一樣在這兒待久了,天天吃野兔和鮭魚腩度日,你就會明白一年一度的圣誕節是多么珍貴了。而過圣誕節沒有喝到雞尾酒,便等于是已經把洞挖到了巖床上,卻連一條富礦脈也沒有找到。”

“你說得很在理。”大吉姆·貝爾登很贊成基德的話。他的礦場在梅茲梅,這次是特地趕來過圣誕的。誰都知道,在過去的兩個月里,他完全靠吃鹿肉過日子。“那次咱們在塔納納河畔自制烈酒喝,當時的情景你還沒忘吧?”

“我想是不會忘的。伙計們,用糖和酸面團竟釀出了那樣棒的燒酒,大家喝醉后大吵大鬧著,那場景讓人看了真痛快。當時,你還沒有出生呢。”馬拉摩特·基德說著,把頭轉向了年輕的采礦專家斯坦利·普林斯,此人來這兒剛滿兩年,“那個時候,這一帶沒有白種女人。梅森想娶露絲,而露絲的父親是塔納納族的酋長,他反對他們的婚事,部落里其余的人也一個樣。死腦筋吧?嘿,我用了我最后一磅糖,那是我一生中釀得最好的酒了。你真該看看那場追擊,一路沿河岸而下,直至水陸聯運點。”

“那個印第安女人后來怎么樣啦?”高個子的法裔加拿大人路易斯·薩沃伊聽得來了興趣,開口問道。去年冬天在四十英里礦區時,他聽說過這個膽大妄為的事件。

馬拉摩特·基德天生就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人,于是便講起了這個北方的洛欽瓦爾[1]的動人故事。一樁樁發生在北方的帶著荒蠻氣息的事件刺激著他的心房,勾起他對南方朦朦朧朧的思念,使他想到了那兒陽光普照的牧草地——那兒的生活總是給人以希望,而不只是一片與寒冷和死亡奮力抗爭的荒蕪。

“我們踏上育空河時,第一次融冰剛結束。”基德在故事的結尾處講道,“部落里的追兵只比我們晚到了一刻鐘,可正是這一刻鐘使我們得以脫險。因為第二次融冰沖開了上游淤塞的冰塊,把他們攔在了對岸。待到他們最終追到努克魯克托的時候,全礦區的人都已經聚集在那里等著他們了。至于婚禮的情況,你還是問這位魯博神父吧,當時是他主持的。”

這位耶穌會的神父聽了,將煙斗從嘴邊拿開,只是鄭重一笑,以表達內心的喜悅,而新教徒和天主教徒則興奮得鼓起了掌。

“太棒了!”路易斯·薩沃伊深受故事的浪漫情調感染,不由得高聲叫了起來,“這個印第安小女子!我勇敢的梅森!太棒了!”

接著,當第一批盛滿雞尾酒的錫杯分配完畢后,“激情的貝特爾斯”匆匆站起身,亮開嗓子唱起了他最愛的祝酒歌:

有一個亨利·華德·比契爾,

還有主日學校的教員們,

他們喝著檫木根釀的酒呀,推杯把盞;

但你照樣深信不疑,

要是給這種酒一個恰當的名稱,

禁果佳釀就是它的美名。

啊,禁果佳釀就是它的美名!

酒鄉的人一起高唱起來——

啊,禁果佳釀就是它的美名!

但你照樣深信不疑,

要是給這種酒一個恰當的名稱,

禁果佳釀就是它的美名!

馬拉摩特·基德調制的那種令人振奮的混合酒起作用了。宿營地的人和過路的投宿客幾杯酒下肚,頓時覺得渾身暖烘烘的,筋骨也舒展開了。大家圍著餐桌,又是說笑,又是唱歌,又是講述過去的冒險經歷。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互相敬著酒。英國人普林斯提議為“山姆大叔,新世界的早熟嬰兒”[2]干杯;美國人貝特爾斯的祝酒詞則是“為女王干杯,愿上帝保佑她”;薩沃伊和德國商人邁耶斯碰杯,為“阿爾薩斯—洛林”[3]干杯。

接著,馬拉摩特·基德站起身,舉杯在手,向防油紙糊的窗戶望了一眼(窗上結的冰霜足足有三英寸厚),然后說道:“祝今夜趕路的人身強體健;愿他帶有足夠的干糧;愿拉雪橇的狗能堅持到底;愿他的火柴不濕,能點得亮篝火。”

啪!啪!就在這時,大家聽見幾聲熟悉而悅耳的狗鞭響,愛斯基摩狗嗚嗚地號叫著,一輛雪橇嘎吱一聲停在了木屋外。于是,大家止住了談笑,等待著客人進屋來。

“是個老手,先顧狗,再顧他自己。”當他們聽見了狗的撕咬聲、像狼一樣的嗥吠和痛苦的狺狺狂吠時,馬拉摩特·基德悄聲對普林斯說。他們耳朵靈敏,一聽就知道來客正一邊打退他們的狗,一邊喂他自己的狗。

最后,大伙兒期盼已久的敲門聲終于響起了,聲音響亮、有力。來客走進門,被屋里的燈光照花了眼,便在門口停頓了片刻,屋里的人借此機會將他仔細打量了一番。但見他氣宇軒昂,生得英俊瀟灑,穿一身羊毛極地服和皮衣,個頭有六英尺二三英寸高,肩膀寬度適中,厚胸脯,一張不留胡須的臉凍得通紅,長長的眉毛和睫毛上都結滿了白色冰碴子,狼皮大帽子的護耳同護頸都松松地敞開來,儼然就是一位從茫茫的夜幕里走出來的冰雪世界里的國王。他的短大衣外面系著一條子彈帶,皮帶上吊著兩支大大的柯爾特[4]自動手槍和一把獵刀,手里拿著一根必不可少的狗鞭,還背著一支口徑最大、式樣最新的無煙步槍。隨即,他走上前來,步子穩健、靈活,但仍看得出他已疲憊不堪。

屋里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但他熱誠地招呼了一聲,“伙計們,你們好!”這一聲很快緩解了氣氛。緊接著,馬拉摩特·基德跟他握了手。二人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面,可是久聞彼此大名,一見面就相互認了出來。做主人的二話不說,先給他介紹了在座的各位,又將一缸子酒塞到他手里,這才容他解釋來意。

“有三個男人趕著八只狗拉的一輛籃子雪橇曾從此處路過。他們過去有多久了?”他問道。

“都過去兩天了。你在追趕他們嗎?”

“對,那是我的雪橇和狗。那幾個壞家伙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把雪橇偷走。我追他們,已經縮短了兩天的路程,再趕一程就追上了。”

“他們恐怕會動粗吧?”為了不使談話中斷,貝爾登開口問道,因為這時候,馬拉摩特·基德已經把咖啡放在爐子上,正忙著煎腌豬肉和鹿肉呢。

這個陌生人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左輪手槍。

“你什么時候離開道森[5]的?”

“十二點。”

“昨天夜里十二點?”貝爾登想當然地問。

“今天中午十二點。”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驚呼。這很棒了。此時剛到午夜,想不到他在十二個小時內竟然在冰雪覆蓋的河道上跑了七十五英里的路,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大家很快就把話題轉移了,有人回憶起了童年時候的事情。趁著那位年輕的陌生來客吃著這頓粗糲的飯食時,馬拉摩特·基德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面相,立刻斷定這是一張正直、誠實、坦率的臉,他很是喜歡。此人年齡雖然不大,臉上卻已有一道道辛勤勞作和歷經艱險所留下的皺紋。雖然他言語之間不乏親切感,休息時態度也顯得很溫和,但他那雙藍眼睛定會在一旦付諸行動,特別是遇到危險的時候,閃射出剛毅的光芒。那有力的下顎和方正的下巴顯露出了他頑強、堅忍不拔、百折不撓的性格。不過,盡管他勇猛得像頭雄獅,卻帶有一絲女性的溫柔氣質,這說明他有一顆多愁善感的心。

“我和我老婆就是這么結婚的。”貝爾登講述完他那段激動人心的求偶過程,最后說道,“回到她家,她說道,‘爸爸,我們回來了。’‘老天會懲罰你的。’她父親罵了她一句,然后轉過身對我說,‘吉姆,把你那身漂亮衣服脫下來,快給我犁地去,吃飯前爭取把那四十英畝地耕出來。’吩咐完我,他又對她說,‘還有你,薩爾,你給他們做飯去。’隨后,他哼了聲鼻子,吻了她一下。當時,就別提我有多高興了。他見我仍沒有下地去,就吼了起來,‘快去呀,吉姆!’我就連忙跑到谷倉里去啦。”

“你回美國,是有孩子在這兒等著你?”陌生客問道。

“沒有。薩爾在有孩子之前就死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來的。”說到這里,貝爾登神情恍惚地給煙斗點火,其實煙斗本來就沒有熄滅。隨后,他又高興地問道:“你呢,陌生人,成家了嗎?”

陌生客沒吱聲,默默地打開了懷表蓋,將懷表從用作表鏈的皮帶上摘下,遞了過來。貝爾登挑亮那盞昏暗的油燈,細細看了看表匣里面,嘖嘖贊嘆了幾聲,然后把懷表遞給了路易斯·薩沃伊。后者看了,連呼了幾聲“我的天”,隨即便轉給了普林斯。只見普林斯雙手發抖,眼睛里平添出幾分溫柔的神色。就這樣,懷表在一雙雙粗硬的大手間傳看著——里面鑲著一張女人的照片,是這些男人酷愛的那種小鳥依人的女人,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沒有看到這“奇觀”的人們頓起好奇之心,而看過的則沉默了下來,沉湎于對往事的回憶之中。這些漢子不怕面對饑餓的煎熬、疾病的折磨,也不怕暴死在荒野上和洪水里,可是這個陌生女子同孩子的照片卻觸動了他們的柔情,把他們變成了軟弱的女人和孩子。

“還沒見過小家伙呢——聽她說是個男孩,已經兩歲了。”陌生客收回他的寶貝懷表時說。他又戀戀不舍地多看了幾眼那照片,才啪的一聲合上了表蓋,轉過了臉去,然而卻難掩眼中克制已久、奪眶而出的淚水。

馬拉摩特·基德把他帶到一張床前,要他睡下。

“四點整叫醒我。別誤了我。”他說完這話,沒一會兒,就疲倦地睡了過去,鼾聲陣陣。

“天哪!真是條好漢,”普林斯說道,“趕狗跑了七十五英里,再睡三個小時,又上路。他是誰,基德?”

“他叫杰克·韋斯頓戴爾,來這兒混已有三年了,除了像牛馬一樣干活的名聲之外,什么也沒有撈到,運氣要多壞有多壞。我以前并不了解他,后來是聽希特卡·查理講了他的事情。”

“真是不容易啊,把可愛的嬌妻拋在家中,一個人在這個荒涼之地苦熬歲月,這鬼地方一年抵外面兩年。”

“他的毛病在于太頑固,犟得像頭牛。他兩次下賭場,贏了不少錢,后來又都叫他輸了個精光。”

這時,貝特爾斯一陣高歌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照片所產生的效應也隨之消失了。在觥籌交錯的狂歡之中,大家很快就將常年吃豬狗食、干牛馬活的艱難處境拋之腦后。唯獨基德一人看起來心神不定,一次次焦慮地看表。后來,他戴上手套和海貍皮帽子跑到屋外,進了貯藏室,在那兒窸窸窣窣地忙碌起來。

他實在等不下去了,沒有按指定的時間叫醒那位陌生客,而是提前了一刻鐘。那個年輕的大個子渾身僵硬,給他使勁揉搓一通后才站立起來。他吃力地蹣跚著走出木屋,發現他的狗已套上了雪橇,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只等他啟程上路了。大家祝他好運,愿他盡快追上歹徒。魯博神父匆匆為他祝福后,便急忙回到了木屋里,眾人緊隨其后。這也難怪,在零下七十四度的嚴寒中待久了,裸露在外的耳朵和手會被凍壞的。

馬拉摩特·基德送他上了大路,誠摯地握住他的手,叮囑了他幾句。

“你在雪橇上會找到一百磅鮭魚子,”基德說,“路上當狗糧,頂得上一百五十磅魚。你也許指望在佩利能買到狗糧,其實是買不到的。”陌生客頗覺意外,眼睛里閃過一道光,但沒有吱聲。“在到五指河的路上,你連一口狗食和人糧也搞不到。中間有兩百英里的路呢,非常難走。千萬要當心三十英里河上沒有結冰的地方,一定得抄近路,走巴爾杰湖上那條捷徑。”

“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總不能比我來得還快吧?”

“我什么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不過,你追尋的那群狗根本不是你的,而是去年春天希特卡·查理賣給他們的。然而,希特卡·查理提到過你,說你是個正派人,他的話我相信。我觀察了你的面相,我喜歡你的這張臉。我看得出——算了,該死的,你還是快點趕路吧,到海的那邊去,回到你老婆身邊吧。這里有……”說到此處,基德一把摘下手套,將錢袋掏了出來。

“不,我用不著。”陌生客顫抖著緊握住基德的手,滾滾的淚珠在他臉上結成了冰。

“路上別心疼狗,累倒一條就解下來,買新的替換上,每一磅也就值十美元嘛。在五指河、小鮭魚河以及胡塔林卡都可以買得到的。小心別把腳弄濕,免得凍壞。”基德臨分手時諄諄叮囑,“行駛速度保持在一小時二十五英里以上。如果低于這個數,你就生一堆火,換換襪子,休息一下。”

陌生客走了可能還不到一刻鐘,便傳來了雪橇鈴鐺的叮當聲——又有客人來了。門開了,一個西北地區的騎警走了進來,后面跟著兩個馭狗的混血兒。這一行人跟韋斯頓戴爾一樣,也是全副武裝,也是滿臉倦容。兩個混血兒是慣于行路者,雖疲倦卻不以為然。那位年輕的騎警則累得像是渾身散了架。是他那個種族堅忍不拔的精神一路支撐著他,只要他不倒下就不會停止前進的步伐。

“韋斯頓戴爾走了多久了?”他問道,“他在這兒歇過腳,是不是?”這一番問話簡直是多余的,根據路上的雪橇印跡便可一目了然。

馬拉摩特·基德給貝爾登丟了個眼色,后者會意,便搪塞地回答:“走了好一會兒啦。”

“聽著,伙計,要說實話!”警察告誡道。

“你們好像是要抓他喲。他在道森犯什么事了?”

“他搶了哈利·麥克法蘭四萬美元,然后去太平洋港灣公司的商店換成了一張在西雅圖支付的支票。要是我們不追上他,誰去阻止他兌換呢?他到底是何時離開這里的?”

馬拉摩特·基德已向每個人都使過了眼色,所以大家都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年輕的警察對上的是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大步走到普林斯面前,將問題拋給了普林斯。普林斯呆呆地望著這位同胞那張坦率、誠懇的臉,有點痛心,但回答時仍閃爍其詞、支支吾吾的。

這時候,警察一眼瞧見了魯博神父(他不能撒謊)。神父回答說:“他和他的狗在這兒休息了四個小時,是一刻鐘之前離開的。”

“都走了一刻鐘了,而且攢足了勁!上帝呀!”可憐的警察又累又失望,幾近昏倒,踉蹌著朝后退了幾步,嘴里嘮嘮叨叨地說自己從道森趕過來,一口氣跑了十個小時,拉雪橇的狗都累趴下了。

馬拉摩特·基德遞給他一缸子雞尾酒叫他提提神。他一飲而盡,然后轉身向門口走去,命令那兩個馭狗人跟他一起上路。但屋里暖意融融,加上對于休息的渴盼太過強烈,于是二人費力地抗議著。基德是熟悉法語方言的,他不安地仔細聽著。

馭狗人說狗已經累垮了,跑不了一英里地就得射殺西瓦施和巴貝特,其他狗也強不了多少,最好讓人和狗都休息休息。

“能借我五條狗嗎?”他轉向馬拉摩特·基德問道。

基德搖了一下頭。

“我可以用康士坦丁上尉的名義給你開一張五千美元的支票——這是我的授權書——我得到了授權,可以酌情開支票的。”

基德再次無聲地拒絕了。

“那我就要以女王的名義征用了。”

基德不相信他敢動真格的,便只是笑了笑,朝自己那裝滿長槍短槍的武器架瞅了一眼。那個英國人明白自己寡不敵眾、無力回天,就扭轉身,向門口走去。而兩個馭狗人仍反對立刻動身。他氣得沖到他們跟前,罵他們是娘兒們,是雜種。那個年紀比較大的混血兒站起來的時候,一張黝黑的臉被氣得通紅,咬牙切齒地回敬了幾句狠話,抱怨他非得讓領隊的狗累斷腿,最后葬身于雪原才肯罷休。

年輕的警察——聚集起全身的力氣——邁著堅定的步子向門口走去,盡管他已疲憊不堪,卻強裝出精神抖擻的樣子。人人都了解實際情況,不由對他那種不認輸的韌勁肅然起敬。話雖如此,他卻難掩從臉上掠過的一陣痛苦的表情。那些狗身上結滿了冰霜,蜷縮著臥在雪里,它們已經無法站立了。馭狗人憋了一肚子氣,殘酷無情地用鞭子狠狠抽打它們,打得那些可憐的狗兒嗚嗚嗚地哀號。后來,他們割斷套索,把領隊的狗巴貝特拖了出來,其他的狗才拉動雪橇,啟程上路了。

“流氓、無賴、騙子!”“他媽的!真不是個東西!”“這個強盜!”“印第安人都不如!”屋里的人對那個陌生客罵不絕口,一個個義憤填膺——一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二是由于他們認為北方的行為準則遭到了破壞(根據這一準則,誠實是至高無上的,最應該受到珍視)。“明明知道那小子行跡詭異,卻還要幫他。”眾人抱怨著,一齊將譴責的目光投向了馬拉摩特·基德。正在屋角處照料巴貝特的基德見狀便從那兒站了起來,把最后一點酒給大家斟上,要請大家飲完這最后一巡酒。

“今天晚上真冷呀,伙計們——冷到骨頭縫里了。”他開始為自己辯解,但這一開場白顯得牛頭不對馬嘴,“大家都是在風雪路上跋涉過的,其中滋味誰都清楚。一個人落難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墻倒眾人推。這件事,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湖上的人同吃一鍋飯,睡覺時合蓋一條毯子,這里邊恐怕數杰克做得最好了。去年秋天,他把積攢下的四萬美元交給喬·卡斯特爾,讓卡斯特爾到加拿大邊境跟前的自治領地購買采礦權。他原本是可以成為百萬富翁的,可他卻留在了圈城照料自己的一個患壞血病的朋友。你們猜猜卡斯特爾做了些什么!他跑到麥克法蘭的賭場里,把賭注加到最大限額,一下子把錢全輸光了。第二天有人發現他死在了雪地里。可憐的杰克本來打算今年冬天回家看望老婆和沒見過面的孩子。要知道,他沒有多拿,只拿走了卡斯特爾輸掉的——那四萬美元。事已至此,你們說說該怎么辦呢?”

基德掃視了一眼圍成一圈的“道德法官們”,見大家緊繃著的臉趨于緩和,便高舉起酒杯說:“祝今夜趕路的人身強體健;愿他帶有足夠的干糧;愿拉雪橇的狗能堅持到底;愿他的火柴不濕,能點得亮篝火。愿上帝保佑他一路順利,祝他好運氣,愿他……”

“愿那個騎警迷路!”貝特爾斯舉起空酒杯,跟大伙兒碰杯,嘴里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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