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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9

  • 汝城舊巷深
  • 余忱
  • 3314字
  • 2020-11-17 14:09:09

不知過了多久,雨聲漸漸小了,太陽從云層后面探出頭,雨過天晴了。

沈矜如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從門口盤根錯節(jié)的枝蔓罅隙中照進來,打在臉上有些刺眼。面前的火堆一閃一滅,只有細碎的火星,偶爾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摸摸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干了。她轉(zhuǎn)過頭,卻看見一張安靜的臉。

伍汛也睡著了。跟她同樣的姿勢,抱著膝蓋,面朝著她,呼吸輕淺。沈矜如大氣也不敢出,怕吵醒他。

她試著動了動有些酸脹的肩膀,剛才一直保持臉朝洞口的姿勢,右邊的胳膊僵硬得很,她干脆將臉朝向伍汛,一個閉著眼睛,一個睜眼凝視。

沈矜如心里輕輕嘆息,他睡著的樣子可比醒著的時候,平易近人多了。

她好像很少見伍汛笑,多年前見到他的時候是這幅冷漠模樣,如今也是。他生得漂亮,比很多女人的臉都要精致幾分,笑起來的時候明眸皓齒,又帶著獨有的少年感,古靈精怪。

沈矜如發(fā)了會兒呆,伍汛還是沒有轉(zhuǎn)醒的意思,好在外面大雨已經(jīng)過去,陽光照進山洞,溫度漸漸回暖,不然她擔心再睡下去,伍汛就該感冒了。

畢竟他看上去有些羸弱。

沈矜如感覺腳開始發(fā)麻,她伸手捏了捏小腿肚,等發(fā)麻的感覺減緩了些后,她才輕手輕腳地站起來,緩緩地朝洞口挪去,剛才的扭傷讓她行動有些不便,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口,就看見外面風景一片大好,暴雨將山林沖刷得干干凈凈,陽光此時灑在各處,更顯明亮。

沈矜如看得入神,卻沒發(fā)現(xiàn)身后多了一道目光。

伍汛睜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視線里沒有沈矜如,他睡眼惺忪地抬起頭,看到山洞前的人影,才松了一口氣,擔心她是要一個人先離開,急切地開口道,聲音就是剛睡醒的懵懂語調(diào),“你去哪兒..”語氣像個撒嬌的孩子。

沈矜如回過頭,被雨水淋濕的發(fā)梢還有幾絲貼在臉頰邊,眼底濕漉漉的閃著光,陽光照亮了山洞,也在她的側(cè)面打出了光暈,包圍著她修長的身軀,曲線分明。她見到伍汛一臉迷茫的模樣,忍不住莞爾,“你醒啦。”

她這一笑,陽光似乎更亮了,伍汛剛才大腦混混沌沌,現(xiàn)在卻像被什么劈開了一道清明,他眼里只有她的笑容。

傾國傾城,不過如是。

伍汛還呆呆地看著沈矜如,她卻轉(zhuǎn)過了頭,將洞口的樹枝撥開了些,探出半個身子朝外面望了望,“天晴了,我們走吧。”

沒有聽到伍汛的回答,沈矜如疑惑地回頭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看。

“小伍,怎么了?”

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伍汛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木然地點點頭,“哦,那走吧。”心底卻有失落升起,這場雨走得太快了些。

沈矜如走到洞中,將籃子里的東西收了收,然后把火堆熄滅,因為右腳還隱隱作痛,她走路的時候有些跛腳。

伍汛把洞口的樹枝弄開,回頭望了眼沈矜如,從臉緩緩向下,最后是右腳。接著他出聲道:“現(xiàn)在路滑,還是我背你走吧。”

剛想拒絕,伍汛又接了一句,“我知道哪里有小路,不會有人看見的,你放心。”

沈矜如:....

上山容易下山難,加上剛下過雨,路上泥濘不堪。沈矜如趴在伍汛的背上,這次她將頭轉(zhuǎn)到了別處,之前趁著酒意未散,加上雨勢,她還能對著伍汛的臉賞心悅目一番。現(xiàn)在..現(xiàn)在她只想快點從伍汛的背上下去。

沈矜如對山里的路不熟悉,她也不知道哪條是來時的路,伍汛背著她卻一點都不顯得吃力,碰到斗直的斜坡,伍汛兩只手便會稍加用力,以免沈矜如掉下去。

山林剛被雨水沖刷過,空氣中帶著甜潤的、清新的味道,陽光灑金山林,整片整片的都是青翠的綠意,讓人只覺得胸臆開闊。

走著走著,沈矜如覺得這塊地方有些眼熟,不久前她就是在這里碰到伍汛的。

沈矜如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林間的墳包上,大雨來的突然沒有看清,原來那里還立了一塊木牌。

身子朝一旁探了探,沈矜如看清了上面的字——“憶清”。她看得出神,沒有注意到伍汛停住了腳步,正轉(zhuǎn)頭看他,又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那處。

“那里埋的,是我的生母。”伍汛淡淡說道,目光在那墳包上只停留了一秒,接著又邁開了步子。

而沈矜如卻有片刻的失神,他剛才說,那是他的生母。

一句話,落實了她前些日子聽到的“秘密”。他對她,似乎絲毫沒有想隱瞞的意思。

可是為什么,她會孤零零地埋在這不知名的山頭呢,連墓地也如此粗糙。

沈矜如又回頭望了一眼,墳邊雜草叢生,野花肆意生長著,驀然間,她想起了另一個人,也是埋在這樣的山頭,孜然一身,人啊,一旦入土,再也沒有寂寞悲傷可言。

她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有去祭拜了。

沒有顏面,沒有勇氣。

沈矜如有些眼熱,只是一只手拿著竹籃,另一只手還要摟著伍汛的脖頸以此保持平衡,她垂下眼簾,將臉埋在了伍汛的肩頭。

伍汛察覺到她的沉默,卻也沒說什么,只是腳下加快了步子,往他平時上山的小路走去。

沈矜如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jīng)能看見山腳了,伍汛說的沒錯,這條路上沒有人,也不會有人看見。

剛到平地,沈矜如就松開了手,伍汛將她放在地上,卻發(fā)現(xiàn)她的眼眶有些紅紅的。

“你怎么了?”伍汛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番,“哪里磕到了?”

沈矜如搖了搖頭,徑直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平地上走路雖然有些不穩(wěn),但是起碼不用再麻煩伍汛背她了。

伍汛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后,不急不緩地隨著她的步伐,沈矜如察覺,卻也沒有回頭,現(xiàn)在不是在沒有人煙的山里了,被人看見的話,會很麻煩。

好在大雨剛過,路上沒什么人,沈矜如眼見就快到家門口,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伍汛還跟著。

“你該回家了。”看日頭已經(jīng)是下午了。

伍汛望了望她,沒說話,視線瞥過她的右腳,“你在家等我。”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

沈矜如看著他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等什么?

剛在家里坐下,沈矜如換了雙鞋子,卷起一邊長褲,這才看到腳踝青了一片,剛剛平地走的路也不少,還是有些疼的。

她剛想起身去家里翻找一下有沒有治跌打的藥油,就見一個人推門而入——她方才進來的時候沒鎖門。

沈矜如看著氣喘吁吁的伍汛,心中疑惑,“你....”

伍汛順了順氣,似乎剛才跑得很用力,他將手里的盒子塞到沈矜如手里,然后沖她笑了笑,“給你,這個好用,記得每天都要擦。”

是藥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沈矜如看著伍汛,臉上的情緒愈加復雜,手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半晌,她抿了抿唇,才緩緩開口道,“謝...謝。”

一見沈矜如無措的模樣,伍汛笑得愈發(fā)人畜無害。他看了眼沈矜如白皙的腳踝,腳掌也是小小只的,露在外面。伍汛耳根子有些發(fā)熱,覺得自己這么進來似乎太冒失,于是他摸了摸后腦勺,有些抱歉地沖沈矜如點點頭,一邊往外走,“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沈矜如還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了看手里的藥油,屋里似乎還回蕩著伍汛急著氣對她說的話,還有,他臉上粲然的笑。

哎,她就說嘛,伍汛還是多笑笑,更好看。

——

伍汛又是一路疾跑回家,弄得陸英彩莫名其妙,“汛兒,你今天又上哪兒去了。”

回答她的,只有樓梯的踩踏聲。陸英彩嘆了口氣,她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兒子了。

伍汛一進房間就撲倒在了床上,原本今天是那個人的忌日,他一個人上山看她,沒想到遇上了沈矜如,還有,那場來的及時的暴雨。

那個山洞,從前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人,而且,那個人還是沈矜如。

她還記得他怕打雷。

她還給他唱歌。

她沖他微笑。

她對他說謝謝。

伍汛忍不住在床上打了個滾,一不小心用力過猛,磕到了床頭柜,咚的一聲,后腦勺遭了秧。腦袋暈乎乎地,他卻毫無痛覺似的,只是傻傻地笑,真好。

這個平常不顯露聲色的少年,此時此刻,卻因為另一個人一舉一動而心花怒放,這時的他,更像一個十七八歲的懷春少年,一想到她,便情難自已。

這天晚上,伍汛做了很多個夢。

夢里有他小時候,那個女人將他摟在懷里,唱著他聽不懂的歌哄她入睡,她的聲音很溫柔,懷抱柔軟而溫暖,她摸著他的臉頰,嘴里喃喃自語著,汛兒,阿娘給你生個妹妹好不好。

畫面一轉(zhuǎn),卻是幾年后的某個雷雨夜,她一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很大,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外面雷聲滾滾,他眼里卻只有整片的猩紅,還有,他那個沒來得及出生就跟著她離去的妹妹。

再然后,他漸漸長大,不愛說話,不愛與人交流。他性子漠然,卻一直害怕雷雨天。

一直到有個人出現(xiàn),在他縮在厚厚的棉被里逃避雷聲時,他又聽見了那熟悉的調(diào)子,跟當年在阿娘懷里的時候聽見的,一模一樣。

他從被子里探出頭,卻看見一張清麗的臉,未施粉黛,眉眼如畫,嘴里哼著調(diào),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小,一只手撐著腦袋,一副困倦的模樣。

他突然覺得,好像雷聲也沒有那么可怕了。

夢里的場景交替,一會兒是阿娘的臉,一會兒是她的臉。耳邊環(huán)繞著那讓他心神寧靜的歌聲,漸漸地,兩張臉融合在了一起,都變成了她。

那個白日在山洞前,逆著光,全身被光暈籠罩,沖他回眸一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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