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頭干？”，陳久吃了一驚，全身一抖，嚇的臉都白了幾分。

“哈哈哈，人族果真是些膽小鬼。”那長臉少年咧嘴一笑，幾顆尖牙分外明顯，“左右不過是些肉而矣，果腹之物，你卻嚇成這個樣子。”

陳久哪還能不明白這少年必是這山上的妖魔所化，他心中一動記起剛才難民們談論的那位“小仙人”，看來這少年便是了。

“我是上山給老母磕頭的?！彼侠蠈崒嵉牡皖^回答。

“既是來磕頭求福緣，那你為什么怕成這個樣子？”長臉少年又嚼起來，吃的津津有味。

一旁的陳久聽到這聲音卻是寒毛卓豎，感覺骨頭都酥了幾分，長臉少年此時就同一只來自地府的惡魔，而自已就像擺在一邊的食物，任它宰割。

“我，我不知道……”，陳久壓著恐懼回道，嗓子緊繃著，略帶顫音。

“沒意思，膽小鬼?！?

長臉少年撇了撇嘴角，身子漸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是在他面前消失不見了。

“?。俊?

陳久睜大了眼睛，不自覺的向前踏了一步，四下找尋著，可是四下無人，只有風聲在呼呼的響著，卷起了地上一層一層的雪。

他舉起火把，照亮了腳下，發覺剛才長臉少年站立的地方還有兩個清晰可見的腳印，證明剛才所見并非幻覺。

“見鬼了?！标惥米哉Z，這才猛的記起自己手中仍抓著那幾塊爛肉，忙是扔了，又是使勁在破棉襖上擦了擦手，還覺得渾身不得勁。

不過這長臉少年這神奇的手段仍是讓他浮想聯翩，陳久感覺的對方對自己似乎并沒有什么惡意，忍不住思索起那少年是通過什么途徑消失不見的。

他仔細搜尋了一下，果然讓他看出了些不同，剛才那少年消失不見的地方地上有雪覆蓋看不出什么，但雪下的泥土卻是比其它地方松軟許多。

“難道是循地？”，陳久恍然，仔細想想這個可能確定比較大。

飛天遁地，這等奇異手段可不是一般修士能施展的神通，若非法力高深，便是天賦異稟之輩，看情形，那長臉少年應該是屬于后者。

這樣想來這一切便合情合理了，天色昏黑，人也看不清晰，想要發現確實比較困難。

“這還只是黃狐老母的仆從……，”陳久更是擔心起來，有些后悔因為傳自己功法的事而讓張老大答應冒險。

眼下只能祈禱萬事順利，不要再生波瀾了。

他不敢再拖，又是向上走去，不過心中卻是越發小心，心亂如麻。

又是一會，上面的火把已是清晰可見，隱約傳來幾句嘈雜的聲響，讓陳久愕然，感覺廟前的情形似乎和想象中有些不符。

“老母賜福了，碗，碗……”，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現，嘴里叫嚷著，言語之間很是狂熱。

那人跑的飛快，連支火把都沒來的及打，離陳久還有十幾步時已是喊了起來，“碗，你身上有沒碗，罐子也行……”

待看清來人只是一個半大少年后他露出很是失望的神色。

“把火把給我！”那人緊接著一把將陳久手里的火把奪了過去，天黑路陡，他剛才沒有火把照路已是摔了一跤。

“上面怎么了？”

陳久猝不及防被他搶過火把吃了一驚，差點以為這人瘋了，忙是追問。

“老母賜福了，老母賜福了！”那人已是頭也不回的手持火把向下沖去，狂熱無比。

“賜福？”

他心中微微一動，立刻是記起一個傳言來，傳說黃狐老母除了保人平安之外，偶爾還會賜下“福緣”，很是珍貴，很少會有緣人得之。

這事雖然傳的廣泛，但卻極少有準確的消息，很多人只以為是空穴來風，不想今夜竟然聽到了這個消息。

“延年益壽，返老還童。”，許多人對賜福后的效果言之鑿鑿，滿臉憧憬之色，十分相信。

那人搶了火把早己是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此時天上無月，地上白雪皚皚，好在離眾人之地并不算遠，陳久定了定神，勉強壓住心中升起的恐慌之意，摸黑向上爬去。

離的近了，憑借遠處火把的光亮，他已是能稍稍看清前方的情形，陳久很快發現了站在前面的張老大幾人，見無異狀，才讓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夜色不明，他強行壓下自己想要沖入場中尋求安全的沖動，廟前這里地勢稍緩，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小雪丘散布在四下，陳久俯下身子藏在其中一個之后，黑暗之中，不過二十余步的距離，但場中卻愣是沒有一個人發現。

兩盞燈籠就在狐仙廟前懸著，輕輕搖晃著，廟門緊閉，一個身材矮小的老婦盤坐在那，看不清面容。

“小武，小武！”

周家小公子拼命掙扎，但卻仍是改變不了什么，場中此時一片糟亂，陳久睜大眼睛屏息注視著這一切。

“閉嘴，萬一打擾到……”

“啊，這，這是什么……”

廟前又是亂成一團，他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卻聽見自己的心臟跳的厲害。

場中，一直沉默不語的張老大側了下頭，用余光掃了遠處的黑暗一眼，看方向正是陳久藏身的那處小丘，又是不露聲色的收回了目光。

他自然已是發現了那里有些異狀，看樣子應該是藏著什么人，但夜色太過濃郁，張老大也判斷不了對方的身份。

陳久畢竟年少，渾然不知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他仍是小心翼翼的俯著身子，幾乎將自己埋進雪中。

廟前，矮小老婦抽了抽鼻子，就像嗅到了什么天大的美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如一只老饕。

“等不急了，先將地上那小子心肝剖了，給我嘗嘗鮮！”，老婦再也忍受不了誘惑，滿臉黃毛，兩眼放光。

陳久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么原因，藏在雪中的他聽到老婦的話只覺全身一顫，如墜冰窟。

雖然看不清那老婦的面目，但陳久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而且是很貪婪的那種。

“喝血食肉，多么鮮嫩?。　?，矮小老婦喃喃，似乎陷入了深深的陶醉之中。

陳久一時有些驚慌失措，他沒想到自己已是這樣小心，而且場中很是混亂的情況下會這樣快暴露，雖然說不清楚，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略一思索，少年心中一狠，強壓下恐懼，深吸了一口氣，留了下來，他此行前來是為了給張老大送弓而來，如果此時灰溜溜逃走，那之前這一路可就真的毫無意義了。

“小子，下輩子投胎，落個好人家?！币娔浅值兜碾y民猶豫不決，張老大手下一個漢子一把推開了他，將手中的長刀拔了出來，在地上暈迷那少年身上比劃了一下，開口道。

那人如蒙大赦，忙是退在了一邊，早有人按住了一旁的小公子，少年全身顫抖，就像一條沖在岸邊的魚。

張老大面色微沉，顯然有些不喜，但他手下這幾人身世復雜，有幾個也曾當過沾染過人命的草匪，平時雖然聽從約束，但在這種狂熱的氣氛下又是恢復了幾分當初的兇氣。

“求你……不要殺……我弟弟”，小公子哀求。

張老大身后，李先生閉上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忍。

“嗞”。

雪白的長刀已是毫不猶豫的刺了下去。

“啊，”已經暈迷的少年終于醒了過來，帶著一絲茫然，他的眼睛睜的老大，卻又像什么也看不到。

鮮血噴涌出來，“噗”，那漢子冷不丁的被當頭沖了一臉，眾人也是被嚇了一跳，似乎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瘦弱的身軀會有這樣多的血液。

“嗬，嗬”，幾聲古怪的聲音從那少年嗓子里傳出，說不出的難聽，緊接著血沫從他的嘴里涌了出來，他的身子掙扎起來，過了幾息，終于是一動不動了。

那雙眼晴已是毫無色彩。

漢子擦了一把臉，蹲下來用刀尖小心的拉割著，渾然不覺得有什么，身旁眾人此時已是如同一群嚇呆的鵪鶉，面無人色。

“啊，啊，小武……”，小公子痛苦的哭喊，小臉上己是淌下了一行熱淚。

“閉嘴，閉嘴”，有人捂上了他的嘴，自己卻也顫抖不止。

這是陳久第一次這樣近距離接觸那所謂“死亡”的氣氛，也是第一次知道殺死一個人其實真的很簡單，但不簡單的是殺完之后的事情。

那個動手殺人的漢子他自然是認識，在逃難的時候他甚至和他擠過一個帳篷，那個擁擠的帳篷里滿是汗臭味與呼嚕聲，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而那個漢子就擠在他的一側，陳久甚至吃過他遞過來的半塊干餅，那時他并沒有覺的有什么，但在親眼目堵這一切之后，陳久卻突然覺的那塊早已經吞在肚子里的干餅出現在了自己的喉嚨中，再也吞咽不下去，堵的發慌。

“啊，啊，”場中小公子試圖爬過來，幾個年邁的老者漲紅了臉才是按住了他。

鮮紅的血一直在涌，直在此刻，那少年的身子仍是柔軟的，胸膛上的那個可怖的傷口就像一朵花，每綻放一點，就離枯萎近一點。

“仙佬?！蹦菨h子割了塊衣袍，小心的將挖出來那小小的心臟包了起來，神情的火熱半跪獻上。

矮小老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過后像面對某種仙珍美味，急不可耐開口嚼吃起來。

“真的是美味啊。”老婦咬了大半，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味那種感覺。

片刻，她睜開了眼，掃了那漢子一眼，開口道，“你很不錯?！?

那漢子面色一喜，不等說話，緊接著老婦卻又是不急不慢道，“看你這樣懂事，這小娃子剩下的這點臟器，便賞你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