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扣看著越駛越近的機場,心里不禁微微的泛起陣陣的酸楚。從心底慢慢的上升到胸腔、到脖子、最后從眼睛里慢慢的溢了出來。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溶進夏日漫長的昏黃里。
林靜看著米小扣的背影,似乎比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要長高了好多,但在寬大的短袖里還是顯得十分的瘦小。林靜曾經在米小扣哭泣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要照顧米小扣一輩子,要陪米小扣一輩子,永遠也不讓誰傷害米小扣。包括米小扣口中所謂的她愛的安宇墨。可現在呢?自己就這樣離開了,就這樣親手將自己的誓言撕成碎片,然后、頭也不回的消失在米小扣那滿是廢墟的世界里,留給米小扣絕望的孤獨的幻影。林靜怎么舍得這樣對待這么弱小的米小扣?她又是怎么狠心的做到了這樣對待無助的米小扣?米小扣是如此的不堪一擊,而自己卻為了某些自私的想法,果斷的傷害了米小扣。
一輩子、永遠,它們到底有多遠?是數以萬計的光年?還是彈指一揮間?
“小扣,我會經常聯系你的。”
“哦。”
林靜有些失望,米小扣竟然不想回頭看自己一眼。可是林靜不知道,米小扣那張滿是淚水的臉,被風吹的緊繃繃得疼,米小扣不敢回頭看林靜。米小扣懂得林靜決定了的事情,永遠不會改變,小到說買藍色衣服,即使那件衣服不小心刮破了也要買下來。大到昨天收到法國的簽約合同,今天就收拾行李。似乎、她對這個城市,這個城市里的人,沒有絲毫牽掛,包括自以為是她最好的朋友自己。
“那……你會原諒我做的這個決定嗎?你會想我嗎?”
“不會。”
“小扣……我……”
“再見。”
轉身向回走,已經送到這里就沒必要送下去了。林靜被簽約二十年,就意味著她可能不會回中國了。二十年是漫長的,在這期間她一定會嫁人生孩子,然后過上正常人的日子。在這二十年里,她可能會忘了土生土長的地方,忘了那些想念她的人,再次回到這里,他會覺得身處異國他鄉。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勞了。
十幾米的路途并不算長,米小扣卻覺得像是過了一生那樣漫長。米小扣想,如果后面的那個人追上來,她一定會抱著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場,然后祈求林靜留下來。再向左拐進入另一條馬路的時候,米小扣看到林靜倔強的拉著箱子,走進登機口,消失在眼前。毅然決然的沒有回頭,就這樣離開了。
米小扣仿佛覺得,眼前這個鋼筋水泥建筑的世界,在眼角劃落的水珠中一起崩塌了。米小扣就這樣蹲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放聲大哭起來。如同她知道爸爸死時那樣。米小扣覺得自己還是七年前,那個十三歲的小屁孩。
林靜聽著米小扣冷冰冰的說‘再見’時,她覺得自己非常的可笑。她還期望米小扣原諒自己么?她這樣的傷害了米小扣,她知道自己對米小扣的重要性。如今自己就這樣消失在米小扣的世界,還怎么敢奢求米小扣去原諒自己呢?
米小扣轉身的瞬間,林靜拉起皮箱繼續向前走。自從得知那個男人有了新的家庭后,林靖邊再也沒有當著誰的面哭過。即使在難過,她也最多只是偷偷窩在被窩里面哭幾聲。可如今,她的眼淚像是泄匝的洪水,在臉上肆無忌憚的縱橫著。
米小扣,如果你轉過身追上來,告訴我你不想讓我離開,我肯定會抱住你大哭一場,然后留下來。你知道我是個倔強的人,我怎么好意思自己留下來呢?求你快點挽留一下我吧。我真的真的很不愿意離開你,去他的狗屁夢想,在你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求求你,快點過來吧?
林靜的步子怎么也邁不動了。她回頭微微的張望著,看到的是米小扣的背影,心里的酸楚又一次一點一點的涌上了鼻尖,既然她不需要我,那我又何必如此的依依不舍呢?沿路灑下的憂傷,跟隨那倔強的步伐,一路向前直到消失在昏黃的日光里。一直沒有回頭。夏日的陽光總是帶著讓人犯困的感覺。坐在窗子邊看著身邊棉花似的白云和藍天相接,顯示出凸起來的輪廓 ,像是畫上去的一樣,看上去一點都不真實。困意涌上了頭,林靜靠著窗戶睡著了。聽著嗡嗡的耳鳴聲,似乎世界瞬間安靜了許多,再也沒有什么好牽掛的了。只是、夢里面的林靜,似乎再也快樂不起來了。
拉著行李,一個人走在諾大而又陌生的城市。相比周圍行色匆匆、金發碧眼的老外,林靜顯得格格不入。林靜忽然有種酸楚的感覺用上喉嚨,堵住呼吸,她大口大口的喘氣、眼淚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林靜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這樣狼狽過,心底越來越恨那個男人。要不是他,林靜怎么會當攝影師?要不是他,林靜怎么會跟法國公司簽約?要不是他、,林靜怎么會和米小扣分別?怎么會讓米小扣那么傷心?全是因為他,為了再看他一眼、為了在聽他叫自己一聲寶貝、為了他在用手掌輕輕的撫摸她的頭發,然后說,走吧、我們回家吧。為了這一天,林靜等了十五年,這一天終于到了,林靜卻覺得十分的難過。她甚至有些害怕,林靜發現自己恨死他了,恨不得親手殺了他。林靜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停止哭泣,拳頭緊握、手掌留下乳白色的月牙形印記。
“你確定要放棄這次機會么?”一個老外用生硬的中文說,“不知道的,很多人都想到我們公司。你有實力,才有這個機會。你確定要放棄么?我們會給你很高的工資。而且從我們公司出去的人都是著名攝影師。”
林靜用力咬了咬嘴唇,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充滿了整個口腔。她用力握緊了拳頭,皺了皺眉頭。然后點了點頭說,“放棄。”
林靜走出大樓的時候聽到有許多人小聲的議論,“好可惜哦。聽說老總很看重她呢……”林靜掏出手機撥了一個十五年都沒有撥過的號碼,這是她在媽媽的手機上找到的號碼,于是她便偷偷的記了下來。
“喂?”電話那頭傳來久違的熟悉的聲音。現在聽起來,林靜忽然覺得很惡心,林靜厭惡的皺了皺眉。
“我是林靜,到XX接我。我等你。”說罷便掛了電話。
“靜兒?”話還沒說完,就被硬生生的恰在喉嚨里。掛掉電話,林生平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妻子,嘆了一口氣。
二十分鐘后,一輛黑色加長林肯便停在林靜的眼前。林生平從車上走了下來,激動的看著林靜,想上去抱抱她,卻被林靜躲開了。心里忽然多了一絲酸楚,看來她真的不愿意原諒自己了。當初他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就沒期望著妻女可以原諒自己,可如今看到自己女兒厭惡的眼神,林生平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上車吧?”
“嗯。”
坐在豪華的車內,一陣涼風便席面而來,想必外面的燥熱,車內顯得舒適了許多。柔軟的沙發,林靜一坐便深深的陷了下去。
林靜心里的恨,又一點一點溢了上來。他過得這么好,開著豪華車,估計房子也很好吧?把我和母親拋棄在那一個、春夏秋冬都陰冷潮濕的地方。每天上學還要走半個小時的路途,然后擠上擁擠的公交車。他卻在這里好吃好喝好住,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他憑什么?憑什么拋棄了自己的家庭,媽媽還那么愛他?憑什么一個背信棄義的人過著如此生活?老天!你他媽的是瞎了眼了么?這種人該雷劈的。想著想著林靜心里對那個男人的恨,如野草般,瘋長了起來。
隨著車內一首《a place nearby》響起,眼淚霎時布滿臉龐,猝不及防、林靜記得這首歌,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首歌。林靜經常纏著米小扣唱這首歌,她說過,小扣啊,你唱這首歌比原唱都好聽。你以后不當歌星就可惜了。林靜記得米小扣聽她說起這些話的時候,總是高高的抬起頭、然后得瑟的搖晃著腦袋。回憶泛著舊色席卷而來,來勢兇猛、林靜覺得自己被回憶的刀片劃得遍體鱗傷。
天堂是個很近的地方,所以我離你不會遠,所以不需要說再見。我想告訴你不要哭泣,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米小扣,我離你不會遠,所以不需要說再見。而你卻冷冰冰的拋下一句再見,然后轉身離開。
你曾經說:林靜,如果你離開我怎么辦?就像安宇墨那樣突然離開我。我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憂傷的想著對你說的話,然后一個人反復的想、反復的掉眼淚。
我說:I wanna ask you not to cry I will always beby your side(我想告訴你不要哭泣,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可如今,呵呵。你一定會說,林靜你就是個大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