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米小扣還在夢中和外星人玩國際大戰,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米小扣摸起床頭的手機,按下接聽鍵、便又迷迷糊糊的打外星人去了。電話那頭‘喂’了半天聽不到回答便掛斷了。
米小扣正在戰場上殺得豪放,手機鈴聲特大聲的響了起來。嚇得米小扣一激靈,睜開了眼睛。看見手機在自己的枕頭邊上,才罵了句:“那個王八蛋把手機放到我耳朵旁邊?嚇死我了……”
“喂?誰?”米小扣不耐煩的接起電話。
“小扣,是我。林靜的媽媽。靜兒她......”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哽咽了起來。
“林靜……她怎么了?”米小扣從床上坐了起來,心理出現了不祥的預感。
“靜兒死了、臨死前她說想請你原諒她。當初為了夢想而放棄你。她還留了一本相冊給你……”
米小扣手一松,手機便從半空中劃落,摔成了兩半。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米小扣的眼眶掉落,順著臉頰的曲線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映出大大小小的圈擴散開來,她聞到滿屋子都是憂傷的味道。
林靜希望米小扣原諒自己,卻不知道米小扣從來沒有責怪過自己。米小扣保存著關于她的一點一滴、一顰一笑、一言一語,米小扣保留著她的一切的一切。米小扣舍不得那些回憶,一切一切關于林靜的全部,這些米小扣全都不舍得丟掉。
“林靜是個堅強的女孩子。”韓洛熙聽著米小扣的聲音有些嘶啞、有些憂傷,“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高二的體育課上。我當時因為生理期,所以被允許坐到墻邊的椅子上休息。剛坐下來就看到一個書包,從墻的另一邊扔過來,砸到我的腳邊。緊接著、她便翻了過來,以一個問題學生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翻墻就不說什么了,她的耳朵上還掛著一個核桃大小的鐵環。以前的我對這樣的學生,一定嗤之以鼻的。但是當時我看到那樣的她,似乎沒有那樣的反感。”說到這里,米小扣忽然‘咯咯’的笑了起來。
“她當時看我的表情,是那種想大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樣子。臉憋得通紅。”我以為她想上廁所,就對她說,“同學,廁所在那邊。你知道她說什么么?”米小扣像是在問韓洛熙又像是在自問自答。
“說什么?”韓洛熙連忙搭了一腔,韓洛熙害怕米小扣以為自己沒有在聽。
“她說,同學,你的頭上有坨鳥屎。”
韓洛熙看著米小扣低著頭,大聲的笑,肩膀一聳一聳的。然后便看著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砸在米小扣的手背上。韓洛熙坐在她旁邊不知道是該假裝沒有看到,然后哈哈大笑?還是應該安慰她?又或者是告訴她,林靜一直都在暗中關注著她的一切,卻從來沒有勇氣站在她面前跟她打一個招呼?林靜只是怕米小扣會一聲不吭的轉身走點。林靜只是怕米小扣不會原諒自己,就象多年前那樣。
“然后,我們便成了好姐妹。從高二她執意要轉到我們班的那一天,一直到三年前大學畢業。我總記得她坐在我前排,然后轉過身給我念她在書上、或者網上看到的新文章。這時,太陽就會從她的身后直射過來。我便瞇起眼看著陽光里的她干枯的嘴唇,然后發呆好久。我還記得她的書總是擺在桌子上。書包里面裝著好多本相冊,和一個照相機。那幾本厚厚的相冊里全部都是她爸爸的照片。她每次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都會安靜的抬起頭看著屋頂。我知道她是個倔強的孩子,她從來不會當著誰的面流眼淚。所有的苦都往肚子里咽,也從來不會介意別人對她的看法。”
米小扣抬起頭,韓洛熙看到她的眼睛里面累積著滿滿的淚水,一顫一顫的,放放她眨一下眼睛,那些積攢著的淚水便會傾瀉而下,一發而不可收拾。
“她告訴我,她的爸爸是個攝影師。有一天,她爸爸對她說,他要去巴黎拍攝照片,要她好好的聽媽媽的話。那年她只有五歲,她天天站在路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總是等她的爸爸像以前一樣,從擁擠的人群中走過來,然后摸摸她的頭說,走吧、我們回家吧。就這樣,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她們搬新家的那天,她媽媽對她說,她的爸爸在巴黎有了新的家,孩子都已經九歲了。那年她十五歲,從此她便再也沒有等過那個男人。她開始學壞孩子那樣,抽煙、喝酒、打架、逃學,直到遇到了我。她說,她第一眼看見我便覺得我很瘦小,很需要受到保護,看的她心疼。所以她便執意轉到我們班,和我成了好朋友。”米小扣咧開嘴角笑了笑,卻覺得越笑越難過。
韓洛熙聽著這些,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一樣。根本就發不出一點聲音,韓洛熙就任憑思緒在空氣中纏繞著悲傷,一點一點的吞噬米小扣,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她的確是在一直保護我。她會幫我打掃衛生、她會幫我寫成堆成堆得作業、她會在別人撞了我之后破口大罵、她會幫我一起偷偷的在老師的椅子上摸上鞋油、她會陪我一起淋雨跑回家,她會……有她的地方就是天堂。不管前方的路有多么的黑暗,只要有她在,我都會義無反顧的往前沖。她說,她的夢想是當一個攝影師,要拍遍世界各地的每一個角落。她每次說這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像是黑暗的世界里僅存有的一點光芒,雖然隨時都會被黑暗覆蓋,卻倔強的發出微弱的光芒。多美麗啊。”眼淚順著米小扣的臉頰往下滑,慢慢的滲進她的嘴里。感覺咸咸的,還有一股憂傷的味道,“知道我們為什么分開了么?”
“因為夢想。”韓洛熙皺了皺眉,硬是把眼淚擠了回去。韓洛熙答應過林靜要好好照顧米小扣,他怎么能在米小扣面前哭呢?
米小扣看了看韓洛熙,然后又輕輕的咬了一下嘴唇。如果、安宇墨在這里自己會不會就沒有這么難過了呢?
安宇墨。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