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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廣播組織權利主體擴張及其后果

一 廣播組織主體擴張

廣播組織是隨著廣播技術的出現而出現的。最初的廣播組織只有無線電臺和電視臺。后來有線技術和衛星傳播技術出現,于是又先后出現了有線廣播組織和衛星廣播組織。目前,這些廣播組織均已被納入相關的法律保護范圍。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升級,廣播組織作為一個法律主體的內涵也在不斷擴張,尤其互聯網傳播技術的出現使得廣播組織主體面臨著再一次擴張。

(一)無線廣播組織

就廣播領域來說,傳播技術的方式決定著廣播組織的主體,這是由《羅馬公約》奠定的先例和傳統。在《羅馬公約》簽訂之時,由于有線廣播技術還不成熟,實力也不強大,只是作為輔助廣播組織傳送廣播節目的機構而存在,并且其使用的傳輸技術和方法與當時占主導地位的廣播組織完全不同。當時參加羅馬會議的代表認為,只有通過赫茲波或其他無線手段才構成播放,從而把有線傳送(聲音轉送、有線電視)排除在播放的概念之外,于是有線廣播組織并不受《羅馬公約》的保護。其實在羅馬大會期間,也有人建議將有線播放納入定義中,但是該提案遭到了否決,當時認為通過電磁波或其他無線系統的播放才是廣播的思想占據了主流。[18]

由于簽訂條約的代表們沒能很好地預期到有線傳播技術和未來其他傳播技術的發展有可能對傳播主體的利益造成的影響,使得《羅馬公約》采用技術特定的立法方式,使廣播和廣播組織僅限于無線傳播技術和方式,不利于新傳播技術的出現對新生法律關系的調整。鑒于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保護廣播組織條約尚未正式簽訂,因此,《羅馬公約》簽訂至今,在國際層面上,真正法律意義上的廣播組織僅指無線廣播組織。

我們在研究中不難發現,公約第3條(f)項是對“播放”的定義,其界定廣播組織鄰接權主體的方法是以廣播組織傳送節目的方式來進行的。《羅馬公約》第3條(f)項對“播放”的定義是:為公眾接收的目的而通過無線手段傳送聲音,或聲音和圖像。[19]前面已經提到,《羅馬公約》不涉及有線傳送。[20]所以早期的廣播組織僅指用無線播送方式傳送節目的廣播電臺、電視臺。中國《著作權法》中沒有對廣播組織的概念做出定義,僅規定了廣播電臺和電視臺的權利與義務,且規定得十分粗疏,已經無法適應當前的技術環境。因此中國第三次著作權法修改的重點之一就是更新包括廣播組織權利在內的鄰接權制度的有關規定。

《羅馬公約》第3條(f)項的規定有兩個要點:第一,“廣播中的播放”是供公眾接收的;第二,是通過無線電波對聲音或對音像的傳播。其中,通過“無線電波”一詞明確地表明,公約指的只是借助電磁波或其他所有無線系統而進行的播放。“供公眾接收”這一詞語旨在明確指出,供某個人或某個確定群體(海上航船、航行的飛機、城市中行使的出租車等)接受的廣播節目不被視作廣播節目。[21]這樣規定的目的是限定對廣播組織保護的范圍,體現出對公眾利益的考慮。

(二)有線廣播組織

發展迅速的有線傳播技術,廣受公眾的歡迎,成為社會中不容忽視的存在。因此,盡管《羅馬公約》不適用電纜傳送,但這并不妨礙各國的法律保護電纜傳送企業的權利,以及保護借助電線、電纜、光纖及其他一切傳導手段進行播放的廣播組織權利。

筆者歸納統計了將有線方式納入其本國廣播組織法律保護主體國家的法律規定,以此來說明符合潮流的技術發展終將進入法律調整的范圍。

1991年,加拿大廣播法對廣播的定義為:“廣播系指利用無線電或者其他通信手段,向公眾提供加密或者不加密的節目,使其可以通過相應的接收設備接收;但廣播不包括專門為演示而傳輸的節目。”

1992年,澳大利亞廣播法對廣播服務的定義如下,“系指廣播組織利用廣播信號頻譜、衛星、電纜、光纖、或者其他手段,或者綜合運用以上各種手段,為擁有適當接收設備的人提供廣播電視節目服務的行為;但廣播服務不包括以下服務:(1)僅僅提供數據或圖文服務;(2)撥號服務,或點到點節目服務;(3)澳大利亞廣電委員會指定除外的服務”。

美國聯邦通信法中的第3條第6款對廣播做出如下定義:“為公眾接收的目的而直接,或通過轉播進行廣播電視節目的傳播。”

葡萄牙著作權法第176條第9款與廣播相關的規定如下:廣播組織系指播放聲音或圖像的機構。播放指通過有線或無線方式,尤其借助于電纜或衛星、電磁波、光纖等將聲音或圖像單獨或合成在一起加以播放,供公眾接收。葡萄牙著作權法提到了電纜傳播,將通過電纜傳送節目的企業明確納入保護對象的范圍。

印度對廣播的定義為:“以接收為目的,把信號傳送給服務范圍內所有的用戶終端,以及該傳送的整個過程。”

法國1985年法(第27條,現行知識產權法典第L.216—1條)使用了視聽傳播企業和節目等用語。[22]

從以上國家法律的相關規定可以看出,有線廣播組織事實上已經被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法律視為廣播組織而予以保護。所欠缺的只是在國際條約里給它一個正式的“名分”。考慮到著作權人、表演者和錄音制品制作者的權利都已經有相應的國際公約或條約予以保護,且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對某些權利保護的水平應盡可能達成一致,在國際層面上對有線廣播組織的廣播組織身份加以正式確認就實屬必要的。

由于國際社會應對新技術的挑戰缺乏統一、協調的措施,因此各國立法制定了不同的規范。這些規范剛開始或許只是涉及一些無關痛癢的方面,但后來發展到涉及廣播組織權利保護的實質性內容,就會造成各國在適用國民待遇時存在嚴重的沖突。這樣,就有必要制定新的具有拘束力的國際規范。[23]

WIPO廣播組織條約重新界定廣播組織權利主體,希望把有線廣播組織也納入廣播組織權利主體范圍的嘗試很有價值。一方面有線傳播技術的發展已經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另一方面這樣做也符合各國的實際情況。由于利益集團在制定新的國際規范方面沒有達成新的妥協,新的規范并沒有制定出來。即便如此,也沒有影響國際對廣播組織權利主體的動態探討和其他國際組織新規范的達成。

(三)衛星廣播組織

1974年召開的布魯塞爾國際會議上,與會國代表簽署了《衛星公約》,即關于播送衛星傳播載有節目信號的公約。大會報告強調指出,一個同步衛星覆蓋的地理范圍可達地球的三分之一,衛星信號可為更多的公眾接收和轉播。[24]這一規定等于將衛星信號傳送者納入廣播組織權利主體中。德利婭·利普希克所做的結論“衛星將節目傳播給公眾是一種廣播”已經成為一種通識。

我們追根溯源,檢視《伯爾尼公約》和《羅馬公約》對“無線手段”的規定,尋求到這一通識的法律依據所在。《伯爾尼公約》并未對向公眾傳播所使用的各種無線手段加以區分。因此,這一公約中作者作品的廣播權能夠“……以任何其他無線傳送符號、聲音或圖像的方法向公眾傳播……”(《伯爾尼公約》第11條之2第1款第1項)。《羅馬公約》(1961年)中,“廣播是指通過無線電波方式供公眾接收的聲音或圖像和聲音”。根據《伯爾尼公約》(第11條之2第1款第1項)已載入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著作權領域的立法示范條款草案第1條第(iii)款,它包括通過衛星向公眾傳播:廣播就是以無線傳播的方法向公眾傳播作品……廣播包括通過衛星進行廣播,將作品發射到衛星上,同時包括上升和下行階段,直至公眾接收(這種傳播供公眾接收,但公眾不一定能收到)。[25]

作為《伯爾尼公約》的延伸,進入20世紀以來,著作權法進入成熟期。隨著衛星技術在廣播領域的廣泛運用,西方國家將衛星廣播節目視為廣播節目而給予鄰接權保護。美國、德國、意大利等許多國家已經把鄰接權的概念引入衛星廣播領域,即將廣播組織權利擴大到對廣播衛星所傳信號的保護。[26]衛星廣播的引入使得對“廣播”的定義有了新的認識,也引發了對廣播組織權利新的爭論。

1974的《衛星公約》宣布,成員國有義務制止任何廣播組織在本國播送通過人造衛星發射的,并非為該組織專門提供的載有節目的信號。直播衛星的普及使廣播組織越來越多地需要使用作者的作品,因此也就產生了一些著作權法上的問題。可以說,《衛星公約》的簽訂對各國廣播組織權利的修訂帶來非常重要的影響。

1996年締結的《WIPO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WPPT)通過對“廣播”這一術語做出定義,明確把衛星廣播納入廣播的范圍。WPPT第2條(f)項是對廣播的定義:廣播系指以無線方式播送信號,使公眾能接收信號所載有的聲音,或圖像和聲音,或圖像和聲音表現物;通過衛星做出的這種播送也是廣播。廣播組織播送加密信號,如果該廣播組織自己或經其同意向公眾提供解碼的手段,也是廣播。顯然,該條定義不僅補充澄清了衛星播送也是廣播,而且承認衛星對加密信號的播送也是廣播。這也就意味著,衛星信號傳送者被明確納入廣播組織權利主體的范圍之內。

在專門為保護廣播組織權利而起草的兩個基礎提案草案(SCCR/14/2和SCCR/15/2)中也明確把衛星廣播納入廣播的定義之中,從而徹底拓寬傳統上對廣播方式的界定。當然,這些草案還有待最后通過才能正式生效。

通過對以上國際公約和國際條約中與廣播有關的規定加以梳理和分析,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技術的進步導致廣播這個法律概念內涵的增加,從傳統上僅限于無線電廣播發展到現在既包括無線廣播也包括有線廣播和衛星廣播。廣播組織權利主體也從純粹的僅使用無線電進行廣播的組織擴大到今天的既包括使用無線電進行廣播的組織,也包括使用有線電纜和衛星進行廣播的組織。

然而,技術的發展永遠不會停止,通過幾十年的努力,人們終于克服了《羅馬公約》對廣播組織狹隘的界定,而在事實上承認了與廣播組織承擔著同樣重要的傳播廣播節目的有線廣播組織和衛星廣播組織的法律地位時,新的技術又帶來新的問題。由于網絡技術和數字技術的發展,網播日益成為一種普遍的現象。在討論廣播組織條約的過程中,許多國家的代表提議要把網播組織也納入廣播組織范圍,使其成為廣播組織權利主體之一,但是各國代表的看法分歧較大,最終該提議被束之高閣。

(四)網播組織

隨著數字網絡技術的發展,網播組織應運而生。迄今為止,尚未有國際國內法律對網播組織做出專門的定義,只是在WIPO對廣播組織條約談判的過程中對這個問題進行了一些討論。由于網播仍是一個新現象,因此各國對網播和網播組織的認識程度也各異。有些國家反對把網播組織納入廣播組織條約中予以保護,但是盡管如此,他們也承認網播具有潛在的經濟和其他方面的重要意義,應當根據對網播領域的保護需求和形式進行審查和分析情況,另立程序,編擬關于保護網播組織的條款。[27]此后通過進一步的研究,各國代表團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保護廣播組織條約基礎提案草案——包括關于保護網播問題的非強制性附錄(SCCR/14/2)里面對“網播組織”做出了定義,“指提出動議并負有責任向公眾播送聲音或圖像,或聲音和圖像,或聲音和圖像表現物,以及對播送內容進行組合并安排時間的法人”。該定義特別指出保護要以安排節目(即對播送內容進行組合及安排時間)和做出投資為限。此外,通過對定義的陳述,把對網播進行保護的領域限制得非常狹窄且具體,并非通過計算機網絡播送任何內容的組織或機構都受保護,只有從各方面都與傳統廣播組織可比的網播組織及其行為,才處于受保護的范圍。

雖然在其后的討論中,網播組織的問題被擱置起來,并且廣播組織條約至今仍未通過。但是從各國代表團對網播組織問題的討論來看,似乎沒有確切的理由把網播組織排除在廣播組織的主體范圍之外,只是由于對網播和網播組織問題認識程度的限制,才不愿意貿然給予網播組織與傳統廣播組織相同的保護。

在當前著作權法律框架中,有關網播組織規定的缺位已經為現實生活和司法實踐帶來很多困惑和問題。因此對網播組織問題的研究應當繼續下去。

二 廣播組織主體擴張的后果

(一)市場主體多元化

1.網絡秀場等網播組織的出現及其帶來的問題

三網融合之后,除了原來的地面無線廣播組織、有線廣播組織、衛星廣播組織和新出現的合法IPTV經營者(在中國,IPTV經營者需要獲得牌照),還有大量游離在政府法律監管之外、法律地位待定的網播組織,即一些民間的類似廣播服務提供者,比如中國近年來涌現出來的數量眾多、經濟利益豐厚的網絡視頻直播秀場(簡稱網絡秀場)。

該如何認定網絡秀場的主體地位呢?網絡秀場是作為著作權法中鄰接權主體之一的廣播組織嗎?它是否應受到與廣播組織相關法律框架的保護和制約?

中國是大陸法系國家,采取對著作權和鄰接權分別規定的立法措施。中國《著作權法》第四章第四節是關于鄰接權主體中廣播組織的規定,但是僅使用了“廣播電臺、電視臺”這種具體列舉式的表述,不能構成概念性定義。從該節條文的字面意義來看,廣播組織僅指廣播電臺和電視臺。這與保護表演者、錄音制品制作者和廣播組織的國際公約(即《羅馬公約》)一致,但是比公約的語言更為開放。《羅馬公約》并沒有對廣播組織做出定義,只是把廣播定義為一種“無線電傳播”,相應地,廣播組織就被理解為利用無線電傳播節目的組織,這與當時的傳播技術相適應。隨著傳播技術的進一步發展,有線電視和衛星電視先后出現,因其傳輸電視節目的方式與無線廣播電視具有高度相似性,都是線性、單向傳播,尤其后者與傳統無線廣播組織的合作和利益分配可以在當時的法律框架內得到滿意的解決,因此雖然沒有明確的文字表達,廣播組織這個法律概念的內涵實際上已經擴大并涵蓋了有線電視臺和衛星電視臺。在WIPO主持的廣播組織條約談判過程中,各國幾乎毫無爭議地同意把有線電視和衛星電視納入廣播組織的定義之中。但是,當涉及由互聯網技術帶來的點到點、交互式的傳播方式即網播是否應該納入傳統廣播組織法律框架中時,各國意見卻發生了嚴重的分歧,致使WIPO廣播組織條約迄今仍未通過。以交互式傳播為特點的網絡秀場就是典型的網播行為。

中國第三次著作權法修訂的過程中,網播的問題也被提上了議程。其中中國社會科學院提出的建議稿主張“將廣播組織的內涵做擴大解釋,使之涵蓋有線轉播組織、衛星廣播組織和網絡廣播組織”;中國人民大學的建議稿提出“用廣播組織這個概念替代著作權法中所使用的廣播電臺、電視臺的表述”。送審稿均未采納這兩條建議,而是令人遺憾地回避對廣播組織做出定義。送審稿僅在第41條規定“廣播電視節目是指廣播電臺、電視臺首次播放的載有聲音或圖像的信號”。這固然是一種技術中立的立法姿態,但是卻無助于解決現實中出現的問題。中國現行《廣播電視管理條例》規定“本條例所稱廣播電臺、電視臺是指采編、制作并通過有線和無線的方式播放廣播電視節目的機構”,“設立廣播電臺、電視臺應具備以下條件:……有符合國家規定的廣播電視專業人員和廣播電視技術設備……”,此外,“國家禁止設立外資經營、中外合資經營和中外合作經營的廣播電臺、電視臺……以及各級廣播電臺、電視臺設立實行審批制……”等。由此看來,網絡秀場的法律主體地位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首先,它們未經過國家廣播電視行政部門審批;其次,它們的網絡主播人員和技術設備很難達到國家規定的專業標準;最后,它們的投資構成比較復雜,不排除有外資進入。但是它們所從事的卻又是“通過有線或無線方式首次播放載有聲音或圖像的信號”的行為。由于既有規定的表述模糊且銜接得不好,雖然依據條例可以基本排除網絡秀場作為廣播組織的主體地位,但是該如何對待其所從事的類似鄰接權主體的行為,目前法律仍不能給出明確的答案。

雖然法律規定空缺,但是網絡秀場和廣播市場上其他新出現的主體依然蓬勃發展著,并且給法律、監管和市場帶來一系列問題。

2.網絡秀場的著作權法問題

目前,網絡秀場的內容主要包括歌舞表演、相聲、小品、美文配樂詩朗誦等形式。網絡主播所使用的素材除很少一部分為原創之外,絕大多數內容是受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一個網絡秀場平臺可以同時容納數十萬個網絡主播,版權內容的使用量不可謂不大。此外,網絡秀場的商業模式顯示,其主要是依靠用戶流量和在線廣告作為收入的主要來源。從雙邊市場的角度分析,它們對版權內容的使用是商業性的使用,并不屬于中國《著作權法》第22條規定的十二項合理使用的具體方式,因此它們使用版權作品應該征得著作權人的同意并支付報酬。從當前網絡秀場的演出方式看,需要給予關注的是作者的復制權、發行權、表演權、廣播權、信息網絡傳播權和改編權等,以及音像制品制作者享有的復制權、發行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等。網絡秀場依靠流量和廣告的贏利模式固然與好萊塢式的版權模式不同,但是它絕對繞不開版權問題。對于如此分散的版權作品使用,最適宜的版權保護模式當然是與各類著作權收費組織進行合作。據悉,中國音著協已經注意到網絡秀場分散且大規模使用音樂作品的情況,并就此問題展開相應的工作。無論網絡秀場作為法律主體是否為廣播組織,它毫無疑問是版權作品的使用者,既然使用了作品并因此而牟利就應該支付報酬,否則就要承擔侵權的風險。因此,網絡秀場平臺與音著協面臨的將是如何協商確定合理費率和收費機制的問題。把網絡秀場與廣播電臺、電視臺等廣播組織加以類比,簽訂一攬子許可協議是一個可行的思路。

從網絡秀場自身的角度看,主播表演原創作品或者獲得合法授權的作品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表演,應獲得相應的表演權,受著作權法的保護。但是當數量特別龐大的主播使用版權作品構成侵權,該由誰來承擔侵權責任將構成一個著作權法上的難題。在排除了侵權因素之外,每個主播制作出的節目是否構成作品,是否受著作權法保護,由誰享有該著作權,這些問題也都有待法律上的確定。

3.網絡秀場的監管問題

網絡秀場最初是以視頻社交的面目出現的。如開篇所述,主播的收入取決于用戶給他/她獻上多少虛擬禮物。為了吸引更多用戶和獲得更多禮物,主持人不惜使用各種噱頭,甚至包括一些暗示性的語言,以至于有媒體把網絡秀場比作“網絡夜總會”。由于網絡主播人數眾多,且網絡秀場的播出方式是視頻直播,因此播出內容的質量、水平和監管就成為一個很大的問題。

在任何一個國家,廣播因其對社會成員的教化作用和對意識形態的塑造功能,從來都是受到高度監管的領域。中國對廣播事業的管理尤其嚴格。雖然中國尚沒有處于較高法律位階的廣播法,但是《廣播電視管理條例》中嚴格規定了廣播電臺、電視臺等廣播組織設立的審批制度,并對廣播組織從業人員的素質和廣播節目均有明確要求。該條例規定“應當按照國務院廣播電視行政部門批準的節目設置范圍開辦節目”,“應當由具有專門資質的廣播電視節目制作經營單位負責制作廣播電視節目。未取得廣播電視節目制作經營許可的單位制作的廣播電視節目不得在廣播電臺、電視臺播放”,“廣播電臺、電視臺負責對由其播放的廣播電視節目內容……進行播前審查……”,以及一系列禁止制作和播出內容的規定。如果嚴格按照條例的規定,網絡秀場除了不符合廣播組織主體的條件以外,其播出的秀場節目也不是條例意義上的廣播電視節目,因此不受條例的制約。即便是在制播分離的語境下,網絡秀場也不符合廣播電視節目制作主體和廣播電視節目的要求。然而,得益于互聯網傳輸速度和網絡容量的大幅度提升,網絡秀場卻實實在在且大規模地傳播著各類表演性質的節目,吸引著數量龐大的觀眾,并在一定程度上對傳統廣播電視節目產生了替代作用。雖然不少運營商表示將努力提高秀場節目的質量,但是從當前秀場的發展速度,其所提供的內容及其社會影響,特別是從對兒童和青少年保護的角度看,該如何對網絡秀場的播出內容進行監管已經成為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二)市場主體多元化帶來的公平競爭問題

三網融合下的廣播市場,新的傳輸方式產生新的市場主體。新的廣播市場主體在與傳統廣播市場主體競爭的過程中,可能面臨一些障礙,特別是公平競爭的問題。比如,優質節目的稀缺性和獨占性往往成為市場新進入者的障礙。以體育賽事為例,體育賽事往往是付費收看節目運營商的主要收入來源,由于優質的體育賽事比較少,并且賽事主辦方在與節目傳播者簽的合同往往是較為長期的合同,這就造成已經掌握優質節目資源的傳播者具有市場優勢,并借助自己的壟斷力量削弱競爭對手,特別是新進入市場的競爭對手。市場新進入者想要擁有市場份額,他們就得播放受到觀眾喜歡的節目,這樣就得與在市場上占據主導地位的付費運營商,比如傳統廣播組織,在內容上展開競爭。付費電視市場本來就是高度集中的,在中國尤其如此。如果占優勢地位的經營者壟斷了優質節目,那么新的競爭者,比如希望進入廣電市場的電信企業,就很難進入這個市場;此外,電視市場上的壟斷也會阻礙傳播技術的創新與發展以及妨礙消費者選擇,因為在壟斷的情況下,消費者很可能在自己希望使用的平臺上無法看到自己想看的節目。因此,新的媒體平臺能夠獲得優質節目內容十分重要。

就歐盟對體育賽事廣播市場的經驗來說,與公平競爭相關的法律框架包括兩個:部門特定的監管框架和競爭法框架。部門特定的監管框架主要指媒體部門說的,包括兩個主要內容:一個是針對與內容無關的電子通信的監管框架,主要適用于擁有較大市場支配力的電子通信運營商;另一個用來監管與內容相關的問題,例如電視無邊界指令(TV Without Boders Directive)。要求有線電視運營商承擔必須傳輸義務。競爭法框架主要指歐盟條約的第81條和第82條,禁止競爭者之間的限制性協議以及占有支配地位的運營商的濫用行為,其他還有并購控制條例(Merger Control Regulation)禁止“嚴重損害有效競爭”的并購行為。

三網融合后,傳播市場上的主體可能包括:內容供應商、頻道供應商、無線電視運營商、付費有線運營商等。市場上出現的產品也非常多樣化,有視頻點播、準視頻點播、付費觀看等。整個傳媒市場大致可以分為上游市場和下游市場。上游市場涉及內容的制作和購買,下游市場涉及內容向消費者的傳輸。但是上游市場的行為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下游市場的競爭狀況。歐盟主要針對以下三種市場行為做出干預:聯合銷售、聯合購買、長期獨占合同。對于聯合銷售行為,歐盟的措施是:聯合銷售行為可以影響到市場上游的競爭狀況,比如當歐足聯代表各個足球俱樂部進行銷售談判時,就可能涉嫌針對價格和其他交易條件的協調,因此可能會限制上游市場的競爭;另外,歐足聯通常是在獨占的基礎上把免費和付費權一攬子捆綁銷售給各國單個的電視廣播組織,并且合同會達到數年之久,這樣就有可能限制市場下游的競爭狀況。歐盟解決以上問題的措施包括:1.媒體權銷售合同不超過三年;2.實行權利銷售招投標制度;3.把媒體權分解為若干權利包,分別銷售給不同的市場主體;4.允許各國足球俱樂部以非獨占的方式與歐足聯平行銷售自己所參與賽事的特定媒體權利;5.在滿足一定條件的基礎上,歐足聯和各俱樂部均可以在互聯網上提供節目的視頻內容;6.在滿足一定條件的基礎上,歐足聯和各俱樂部均可以通過通用移動通信系統(UMTS)提供賽事的視聽內容。聯合購買指的是買方壟斷的情形。電視平臺聯合起來向內容權利人施加壓力,以長期低價獲得節目內容的播放權。這樣會妨礙市場下游的公平競爭。

新媒體平臺進入傳播市場還將面對的問題是對電視頻道的獲取。現在,電視頻道越來越被看作一種商品。有些頻道特別受歡迎,因此成為新媒體平臺必須擁有的資產。在不實行必須傳輸義務的地方,新媒體平臺如何獲得電視頻道呢?假設一個新媒體平臺為吸引觀眾,需要從兩個主要的電視運營商手里購買某些頻道的播放權,并且答應不加改變地轉播這些頻道,也不去除頻道節目中的廣告,而電視運營商依然拒絕向其銷售電視頻道的廣播權或者要求極其高昂的價格,那么新媒體平臺的出路在哪里呢?在這些情況下,就需要探討競爭法中拒絕提供和掠奪性定價的適用。

新媒體平臺對優質內容的獲取至關重要,因為這些內容會給新平臺帶來觀眾和市場份額。但是,新媒體平臺在對優質電影、體育節目、甚至電視頻道的獲取方面一直存在困難。由于優質內容的稀缺性和獨占性,使得這種節目價格特別高,這就給新進入者帶來很大的財政風險;這構成一種市場進入壁壘。節目權利人一般不愿意把播放權賣給新媒體平臺,因為他們認為新的傳播方式容易稀釋其節目的價值。從實踐上看,內容權利人和傳播者之間傾向于訂立長期獨占合同,這有可能造成封閉。總的來說,在傳輸領域,市場新進入者有可能面臨節目荒,也就是說,如果想要爭取市場份額,他們得有優質節目源;但是為了獲得優質節目源,他們得有足夠的市場份額。優質節目的封閉性不但使新的競爭者無法進入高度集中的付費電視市場,而且會妨礙技術進步和消費者選擇。為了改變這種情況,就需要打破占主導地位的付費電視經營商和節目內容權利人傳統的訂立合同的方式,以防止付費節目運營商壟斷優質節目內容的來源,從而創造一個更加開放、公平的競爭環境。[28]

在融合的背景下,特別是在廣電與電信雙向進入的過程中,為了維護各自的既得利益,雙方都有可能使用一些反競爭的手段。中國廣電部門的市場化程度不高,并且受到高度的行政控制,因此電信企業在向廣電市場滲透的過程中就會遇到一些行政上的干擾,比如發放牌照的行政許可制度就直接造成了廣電市場的封閉,形成阻礙電信企業進入廣電市場的準入壁壘。因此,為了保證融合過程中的市場公平競爭,就必須科學、合理地利用競爭法對此進行干預。西方發達國家對廣播組織的法律保護,特別是監管與中國有很大的不同。它們的廣播市場比較健全,市場化運作相對成熟,因此競爭法是廣播市場有序運轉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中國的廣播市場還有待發育,競爭法頒布施行也不過才11年,這在中國必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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