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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廣播信號

一 廣播信號/廣播節目的概念

當前,國內外著作權法均沒有對廣播信號/廣播節目做出統一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規定。因此本節內容著重闡述人們在著作權法語境下對這(兩)個概念的認識,及其在法律框架內的發展歷程。

提及廣播信號,我們首先想到的是收音機或者電視天線,接著是我們收聽的廣播節目或電視節目。從經驗看,我們會認為廣播信號和廣播節目是一回事,廣播信號就是廣播節目。長久以來,這種對信號和節目不加區分的認識并沒有受到任何質疑。因為早在通信衛星被用于廣播事業之前,廣播組織僅以無線傳播的方式通過地面站傳送廣播節目,而受眾則是通過收音機、電視機等接收裝置接收從地面站傳送給他們的廣播信號。在這個時期幾乎不存在因信號盜播引發的經濟問題,作品權利人也樂于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廣泛傳播并能帶來一些經濟收益;廣播組織、著作權人和接受廣播節目的公眾之間的經濟法律關系相對穩定。尤其是廣播組織與著作權人和其他相關鄰接權人的利益之間沒有表現出較明顯的沖突,因此對廣播信號/廣播節目的精確界定也就沒有成為當時法律關注的重點。隨著傳播技術的發展,特別是數字信號和互聯網傳播技術的出現,廣播節目的利用方式比起模擬技術時代增加了很多,信號盜播大行其道,成為一個令廣播組織深感頭疼的問題。他們播出的廣播信號經常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被截取并傳播,并且對盜版信號節目的傳播很多是出于營利的目的。這對于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制作了廣播節目并且依靠訂戶和廣告作為贏利模式的私營廣播組織來說造成了巨大的損失。1996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為了幫助著作權人和部分鄰接權人應對互聯網技術給他們造成的經濟損失,發起并制定了兩個互聯網條約,即《版權條約》(WCT)和《鄰接權條約》(WPPT),但是鄰接權條約保護的利益主體卻不包括廣播組織。因此廣播組織從業者也向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提出要求訂立一個保護廣播組織的條約以維護他們的權利。作為回應,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于1997年開始著手起草一份保護廣播組織條約,以期使它成為一個指導世界各國協調與統一保護廣播組織權利的法律文件。但廣播組織條約談判了近20年仍然沒有得到預期的結果。討論過程中最集中的問題之一就是廣播組織應該針對什么享有哪些保護。這就需要把廣播信號和以廣播信號為載體的廣播節目區分開來,因為條約擬賦予廣播組織的各項權利有可能妨礙著作權和其他鄰接權人,如表演者和錄音制品制作者,對其專有權的行使,因此這些權利人強烈要求把廣播內容(廣播節目)與廣播信號剝離,認為廣播組織僅對其發射的信號享有權利并實施控制,而對信號所承載的內容沒有權利也無權加以控制,后者的權利應該由相應的權利人自己行使。

最先對“信號”和“節目”分別做出定義的法律文件是《衛星公約》:“信號”是指任何能傳送節目的電子載體(第1條第1款);“節目”是指為了傳播而發射的信號中所包含的一個由圖像、聲音或者由二者構成的錄制的或未錄制的整體(第1條第2款)。這也是法律框架內首次對廣播信號與廣播內容進行區分。WIPO廣播組織條約的非文件也嘗試對廣播信號做出了定義,但是所使用的表述卻是傳統上人們理解為信號載負內容的“廣播節目”這個詞。其對“廣播節目”的定義是:以無線方式播送的通過電子手段生成并載有組合的、按預定時間播送的節目內容讓公眾接收的信號;通過衛星播送的此種信號亦為“廣播節目”;加密的此種信號,只要廣播組織或經其同意向公眾提供解密的手段,亦為“廣播節目”。關于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保護廣播組織條約的非文件(2007年4月20日)中對“節目內容”的定義是:由圖像、聲音或圖像和聲音組成的實況或錄制的材料。在非文件中“有線廣播節目”的含義與“廣播節目”相同,但系以有線方式播送以讓公眾接收,不包括衛星播送。SCCR第14屆會議上通過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保護廣播組織條約基礎提案(草案)》包括關于保護網播問題的非強制性附錄在其第2條定義中沒有出現廣播信號的定義,但是其對廣播和有線廣播的定義中分別提到了信號。在上述提案(草案)中,不管是廣播還是有線廣播的定義都未能清楚地界定廣播組織得以控制和支配的權利客體,究竟是僅僅包括廣播信號,還是也保護廣播信號所載負的信息,即“公眾能接收到的聲音,或圖像,或圖像和聲音,或圖像和聲音的表現物”。既然權利的客體未定,也就很難劃定權利的范圍。基礎提案草案中通過規定專有權的方式大幅度提高對傳統廣播組織權利的保護程度,同時為廣播組織增加了許多新權利,這就使廣播組織權利大幅擴張,相應地,與廣播組織有關的權利人,比如著作權人、表演者、錄音制品制作者以及廣大公眾的權利受到侵蝕的威脅。

從法律的角度研究廣播信號,是為了確定廣播組織作為鄰接權主體應享有何種權利客體。研究的結果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對廣播信號與廣播內容不加區分

起初,在大部分國家的法律中,廣播組織權利受保護的對象是播放(如德國法第87條;哥倫比亞法第117條;哥斯達黎加法第86條;意大利法第79條等)或是播放或者播送(西班牙法第116條)。在法國,保護對象是視聽傳播企業的節目(第L.216—1條,即1985年法第27條)。

這里,“播放”和“播放或播送”被界定為借助無線電波對聲音或合成音像的傳送。[43]而節目是指一系列聲音、圖像序列或音像序列,這些內容由廣播或電纜傳播發起者在廣播或電纜傳播技術所能覆蓋的地理范圍內向公眾提供并分別供廣大公眾或部分公眾收聽、收看。[44]在《羅馬公約》第3條f項中規定:在本公約中,“‘廣播的播放’是指供公眾接收的、通過無線電波對聲音或對音像的傳播”。

從以上各國內法及《羅馬公約》中的規定不難看出,當法律開始試圖確定廣播組織權利客體時,并沒有對該客體做出細致的區分,即該客體僅指用來傳送廣播內容的電子信號,還是既包括載有節目的電子載波本身,又包括電子載波載有的節目。對于該客體的精確界定非常重要,它直接關系到廣播組織和廣播內容提供者(比如表演者、錄音錄像制作者、作品的作者等)對廣播節目權利的劃分。

第二階段:廣播信號與廣播內容的分離

衛星傳播產生之前,基本上只有在進行廣播的國家領土上才能接收廣播。在國家邊界或通過短波進行廣播所能造成的不利影響非常有限,衛星傳播的發展及上述廣播和電纜傳送的發展使人們能夠在包括數個國家的廣泛地域同時或間隔數小時傳播節目。通過空間衛星傳播為人們獲得信息和娛樂創造了前所未有的機會,一個同步衛星覆蓋的地理范圍是地球的三分之一,三個同步衛星可以將整個地球覆蓋,它的信號可被全球的公眾接收和轉播。

二 廣播信號與廣播節目概念的爭議及其影響

現實中,廣播信號作為一個法律概念的內涵一直是模糊的,直到WIPO廣播組織條約談判后,為了確定廣播組織權利客體,人們不得不深入解析廣播組織有權控制的究竟只是電子載波意義上的物理信號,還是也包括以物理信號為載體的廣播內容,即廣播節目。

從《羅馬公約》第13條對廣播組織權利的規定推斷,廣播組織在一定程度上對以物理信號為載體的節目內容有控制權,但是這個觀點受到節目內容權利人的挑戰。有學者指出,從第3條f項中“廣播”定義來看,顯然指的是構成對圖像和/或聲音的無線傳輸的信號。因此,保護的客體就應該是信號本身而不是它所傳輸的內容。

關于《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保護廣播組織條約》的非文件(2007年4月20日)中明確指出……(廣播組織)受保護的客體……“廣播節目”……被明確界定為載有節目內容的信號。它們對廣播節目和節目內容作了區分。從中我們不難看出廣播信號在廣播組織權利發展中的關鍵性地位。

韋爾納·倫普霍斯特認為,廣播組織鄰接權的存在是為了保護廣播組織在物化成產品的形式中所付出的努力和所投入的資金,這里所指的產品當然是指他們的工作成果——廣播節目。但是按照韋爾納的觀點,所謂“廣播節目”,指的是由廣播組織播送或由電波傳播的,能讓公眾接收到的含有廣播或者電視節目的電子信號。鄰接權只保護這些信號,不保護這些信號中載有的廣播節目內容。因此,當某個廣播組織授權其他組織使用其傳播節目的電子信號時,譬如有線公司要求通過電纜傳播這些信號,這種授權僅涉及信號本身,并不會延伸到節目內容,即廣播組織對節目內容不享有授權的資格。而電子信號的被授權使用者,例如使用電纜傳播這些信號的有線公司,仍必須獲得對電子信號中所包含的節目做出過貢獻的權利人,包括作者、表演者、錄音制品制作者等的同意,亦即獲得上述相關著作權人或鄰接權人的許可。然而,如果某個廣播組織不允許其他組織對其用于傳播節目的電子信號進行任何使用,則該禁止行為就會在事實上自動延伸到上述信號本應該傳播的節目內容。從權利人的角度而言,他們對廣播節目內容本身享有完整的權利,可以自由授權他人對節目內容本身以各種方式進行使用,條件是節目內容使用者并非從廣播組織所擁有并傳播的電子信號中提取這種內容,而是從含有該內容的,且廣播組織自己也用來作為素材制作節目的物質載體中,譬如電影或者音樂的光盤等,直接提取這種內容。因此,廣播組織對播放的信號享有鄰接權,跟錄音制品制作者對錄音制品(CD光盤)享有鄰接權是完全一樣的。對錄音制品制作者來說,正是他們所付出的努力和所投入的資金物化成產品——他們努力的成果,在這種情況下指的是CD光盤——使得受特殊鄰接權保護有了正當的理由。[45]

但是在實際操作中對信號和內容的保護又如何能截然分開呢?事實上,如果采用純粹的“信號保護說”,條約基礎提案草案在很多權利的規定上確有侵犯著作權人的利益之嫌。以錄制權為例,條約基礎提案草案賦予廣播組織“錄制其廣播節目的專有權”。顯然,這種錄制專有權已然超出了對廣播信號的保護,使廣播組織權利延伸到對節目內容的控制上。

信號保護說又稱為廣播信號中心說,就是主張所保護的廣播組織權利客體僅僅是廣播組織發射的信號,而不延及信號所載負的內容。持有這種主張的人們普遍認為,廣播組織只是對其廣播的節目進行編排和安排播放的時間,他們不創作這些內容,因此對廣播組織的保護應該僅限于其信號,而不延及信號所載負的內容,后者應該由著作權加以保護。

廣播組織不創作其所發射的內容,[46]因此對其所發射的內容僅起到一種中間媒介的作用,而該中間媒介主要就是信號。至于信號所載負的內容則分別由不同類別的權利人所享有,比如著作權人、表演者以及錄音制品制作者等權利人。這種劃分的優點在于廣播組織權利客體所涉及的不同權利人的權利范圍明晰,從而在立法上可以帶來相應的便利。其缺點是在實踐中對于如何把廣播信號和廣播內容進行剝離分別給予保護存在技術上的難題。目前來看,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著作權與鄰接權常設委員會對廣播組織條約進行討論的過程中,多數學者在理論上還是支持“廣播信號中心說”。

目前,廣播信號這個概念在國際上還沒有統一且有法律效力的定義,不同的國家在各國內法中一般通過立法解釋處理與廣播信號有關的法律問題。此外,在鄰接權語境中談及廣播信號,必然繞不開對廣播節目的理解與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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