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對出口增加值的影響研究
- 毛海歐
- 3426字
- 2021-01-05 14:18:38
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選題背景及研究意義
一 選題背景及問題的提出
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口經歷多年的高速增長,在2009年成為制成品出口總值最高的國家。世界四大出口國的出口總值占世界總出口比重變化趨勢如圖1-1所示。2006—2015年,中國的出口占比連續10年增長,2009年后,中國保持世界第一出口大國地位。美國的出口占比與德國相近,在2011年超越德國成為第二大出口國,日本保持第四大出口國地位。從出口規模和出口占比來看,中國已經成為出口貿易大國。
圖1-1 世界主要出口國家制成品出口占比
資料來源:世界貿易組織發布的相關年份《世界貿易統計報告》。
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下,產品的增值環節在全球布局,一國出口品總值包括國內增加值和國外增加值兩部分。因此,出口總值中的國內增加值部分(簡稱出口增加值)是該國出口更為準確的度量。而從出口增加值的內涵來看,中國與發達國家存在較大差距,遠遠沒有達到貿易強國的標準,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中國處于分工低端,出口增加值率不高。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下,中國大多承擔產品生產的加工制造環節,該環節處于“微笑曲線”中間,增值率較低、技術含量低、依附性強,位于國際分工體系的低端位置。以圓珠筆制造行業為例,中國購買瑞典的生產設備、進口日本的圓珠油墨,在國內從事組裝生產環節。這種分工模式下,中國圓珠筆的增值率低,在生產設備和核心投入品上缺乏議價能力。中國的這種國際分工狀態受到學者的廣泛關注,許多學者(黃先海、楊高舉,2010;周升起等,2014;劉海云、毛海歐,2015)采用投入產出方法,提出國際分工地位的測算方法或使用GVC地位指數,研究表明中國的國際分工地位明顯落后于發達國家,也低于部分發展中國家,被鎖定在低端分工環節。部分學者測算了中國的出口增加值率,張杰等(2013)采用中國微觀企業數據,算得出口增加值率在0.5—0.7,魏浩、王聰(2015)采用世界投入產出數據,算得中國出口增加值率在0.6—0.8,與美國、日本等國比較發現,中國的出口增加值率較低。
其次,中國出口品密集使用非技術勞動要素,技術等高端要素投入不夠。戴翔(2015)基于貿易附加值測算了中國各制造業的顯性比較優勢指數,發現中國的比較優勢仍集中在勞動密集型制造業領域,資本、知識和技術密集型制造業未取得顯著比較優勢。筆者采用世界投入產出法測算了中國出口增加值勞動結構[1],發現中國出口增加值內含技術勞動與非技術勞動比重在0.05—0.1,不僅遠低于美國、德國等發達國家,也低于巴西、印度等發展中國家,表明中國的出口品密集使用低技術勞動,內含勞動結構亟待改善。倪紅福(2017)測算了中國出口技術含量,其研究表明,雖然中國出口實現了一定程度的技術升級,但依然遠低于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
總的來看,中國雖然為出口貿易大國,但非出口貿易強國。中國出口品增值率低、技術含量不高,處于國際分工低端,面臨大而不強的困境。如何由“總量增長”向“結構轉型”、由低增值率產品向高增值率產品轉型是現階段亟待解決的問題。
在出口快速增長的同時,對外直接投資(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以下簡稱OFDI)也成為中國對外經濟合作的重要手段。自“走出去”戰略大規模實施以來,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實現連續增長,且在2016年我國OFDI首次超過了利用外資,成為全球第三大對外直接投資國[2]。近年來,中國OFDI呈現出一些新的特征。第一,資源尋求型OFDI減少,開始注重品牌提升和價值鏈升級。近年來,中國的企業越來越注重收購具有技術或品牌的企業,爭取獲得具有戰略意義的分工環節,實現價值鏈升級。第二,國有企業是對外直接投資主力,但民營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步伐加快。國有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為中國的企業走出去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其海外投資經營行為受到發達國家的限制,如TPP協定中的國有企業條款。而民營企業對外投資熱情高漲,2018年民營企業OFDI流量占總量的62.3%,同比增長11.2%,是OFDI不可忽視的力量。第三,垂直OFDI遠大于水平OFDI。垂直OFDI資本存量大概為水平OFDI的4—5倍[3],這是因為垂直OFDI涉及的初始固定投資相對小于水平OFDI,風險和資金占用都較小,是企業海外經營起步時的首選。垂直OFDI又以商貿服務型居多,降低了企業出口的固定成本和可變成本。
在中國出口貿易亟待轉型升級和對外直接投資大規模進行的背景下,對外直接投資和出口的關系問題備受關注。OFDI能夠扮演出口平臺、資源尋求、過剩產能轉移、技術獲取等多種角色,與母國出口總量變化及結構變化聯系緊密。但是,OFDI是否有利于中國由“貿易大國”轉向“貿易強國”呢?什么類型的OFDI更有利于出口增加值行業結構優化、勞動力結構改善和技術含量提升呢?回答這些問題,對從OFDI角度提出貿易升級的政策建議至關重要。
二 研究意義
本書研究對外直接投資對出口增加值的影響,包括出口增加值的總量、行業結構、勞動結構和技術含量四個方面內容。此研究有如下意義:
(一)理論意義
首先,是對OFDI與出口關系這一經典研究領域的深化和拓展。在全球價值鏈分工背景下,出口總值不能衡量國內生產出口,同時OFDI與國內生產出口的關系可能有新的解釋和理論,目前缺乏相關文獻探討該問題。傳統理論認為OFDI與國內生產出口之間存在簡單的替代或互補關系,但本書認為OFDI影響出口增加值的機制和結果與傳統理論有所差別:水平OFDI影響出口增加值的機制與出口總值差別不大,但垂直OFDI的生產全球組織特性使其對出口增加值和出口總值的影響機制存在差別;就出口增加值的行業貢獻結構而言,水平OFDI通過跨國產業轉移效應、國內要素流動效應改變出口增加值結構,垂直OFDI促進母國“總部經濟”發展能夠優化出口增加值結構;就出口增加值內含的勞動結構而言,經典理論解釋了順分工梯度OFDI對勞動市場的影響,本書加入了針對逆分工梯度OFDI的探討,更符合發展中國家國情;就出口增加值的技術含量而言,本書在傳統的逆向技術溢出理論之外,還提出了OFDI的投入產出結構效應和出口總量效應,形成了OFDI影響出口技術含量的簡單分析框架。
其次,本書是對中國出口問題研究的拓展和深化。目前中國出口問題相關研究較為關注出口商品結構、出口產品質量、出口技術復雜度、出口二元邊際等問題。然而由于產品由“國家制造”轉向“世界制造”,基于出口總值建立的測算指標體系存在一定偏誤,并不能準確衡量中國制成品的出口競爭力。本書采用世界投入產出法,分解出口的增加值構成,用出口總值中的國內增加值部分衡量國內生產出口,并在此基礎上研究出口增加值的行業結構、勞動結構、技術含量等問題,將出口研究從最終產品形態層面深入到要素投入層面。在“世界制造”背景下,產品生產的國內貢獻或國內要素投入更能夠反映出口的本質內涵,因此,將出口問題研究由最終產出品延伸到要素含量,是對出口問題研究的重要延伸。
最后,本書的研究是對OFDI的經濟效應研究的有益補充。一方面,OFDI的經濟效應研究大多關注不同動機、不同區域、順—逆分工梯度OFDI對經濟發展的影響,而本書在既有的OFDI分類基礎上,進一步考察水平和垂直OFDI、順—逆分工梯度OFDI對出口增加值、出口增加值勞動結構的差異影響。另一方面,現有研究大多關注OFDI對母國技術、產業發展、出口增長等方面的經濟效應,尚未有學者研究出口增加值的行業結構、勞動結構和技術含量這些問題。上述問題能夠從出口角度反映母國的產業升級、技術水平提升等經濟問題,是對相關研究的有益補充。
(二)現實意義
一方面,本書的研究對更好地利用OFDI服務國內經濟轉型發展具有現實意義。雖然我國OFDI呈現快速增長趨勢,但出現跨國經營虧損、企業間惡性競爭、資源整合能力較差等問題。目前中國處于穩增長、調結構的關鍵時期,企業“走出去”快速增長,“一帶一路”等戰略深入實施,中國致力于形成高水平的對外開放格局。如何通過OFDI實現跨國產能合作、整合全球資源、促進國內產業升級,是具有現實意義的研究課題。本書的出口增加值行業結構、勞動結構和技術含量研究能夠反映OFDI如何影響母國出口結構及產業結構變化,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回答如何更好地利用OFDI促進母國經濟結構調整。
另一方面,本書的研究對優化出口貿易結構、提升出口競爭力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中國的出口仍以勞動密集型產品為主,縱然高新技術產業出口上升較快,但大多專注于組裝加工等勞動密集環節,貿易結構、出口技術水平等尚待優化。同時,近年來國內要素價格上升,尤其在勞動要素上表現更為明顯,在這種背景下,我國新的比較優勢尚未形成而傳統比較優勢逐漸喪失,如何進一步發揮傳統比較優勢和形成新的比較優勢是中國出口面臨的嚴峻挑戰。本書研究OFDI對出口增加值及其行業結構、勞動結構和技術含量的影響,揭示了不同類型OFDI對出口增加值的影響,從OFDI角度給出促進出口貿易轉型升級的政策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