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SWOT分析：“一帶一路”倡議與印尼

“一帶一路”倡議是一項規模空前的多邊貿易和投資計劃，旨在促進區域互聯互通，填補亞洲基礎設施缺口。中國政府歡迎任何有誠意的國家參與。目前，來自亞洲、歐洲和非洲的共65個國家參與了這一倡議。2017年，這些國家的人口總和占世界總人口的65%，國內生產總值之和占全球國內生產總值的五分之二。“一帶”代表“絲綢之路經濟帶”，是從中國到中亞，再經南亞到歐洲的陸上合作。“一路”則是指“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旨在通過類似絲綢之路的海上航線聯通從中國到東南亞、南亞、中東和非洲的沿線國家。

“一帶一路”倡議有五大重點合作規劃方向，即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和民心相通。它們的實現將依賴于中國—中南半島、中國—緬甸—孟加拉國—印度、中國—巴基斯坦、中國—中亞—西亞、新亞歐大陸橋、中國—蒙古—俄羅斯^[3]這六大經濟走廊。“一帶一路”倡議不僅將通過這些通道加強沿線國家的貿易和投資合作，而且有望為它們減輕貧困、造福社會。^[4]雖然關于提出“一帶一路”倡議的動機存在很多爭論，如有人就認為它的目標是宣傳中國的全球治理愿景^[5]，但“一帶一路”的經濟潛力還是吸引了包括印尼在內的許多國家。印尼在“一帶一路”合作中有哪些特別之處？雙邊關系發展的總體情況如何呢？

（一）優勢

中國和印尼多年來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雙邊關系。印尼于1950年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主權獨立的國家，是最早承認新中國的國家之一。20世紀60年代中印尼之間的緊張局勢迫使兩國在1967年10月30日中斷了外交關系。兩國關系直到1990年才正式恢復。2005年4月25日，中國和印尼簽署了戰略伙伴關系協定。2013年，兩國又簽署了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協定以促進兩國的貿易和投資。特別是習近平于2013年擔任中國國家主席，以及佐科于2014年當選印尼總統以來，兩國關系似乎更加緊密和牢固。中國自2013年以來一直是印尼最大的貿易伙伴，并于2016年成為印尼第三大投資國，僅次于新加坡和日本。^[6]

中國和印尼業已發展成為世界經濟的兩股新興力量。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已經迅速發展成為經濟大國，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與此同時，印尼也繼續保持了良好的經濟發展勢頭，成為區域乃至全球公認的主要經濟體。印尼是二十國集團中唯一一個東南亞國家，該集團還包括中國和其他18個成員。印尼還加入了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以及由中國發起的為亞洲基礎設施建設融資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簡稱亞投行，AIIB）。雖然中印尼兩國的經濟發展各自面臨著挑戰和難關，但有專家預測，印尼將緊隨中國，在未來的幾年里成為主要經濟力量。這是在“一帶一路”背景下促進雙方攜手合作、互利共贏的良好機遇。

（二）劣勢

盡管在過去的五年里印尼的經濟增長相當不錯，但印尼的官僚主義非常嚴重。印尼政府為改革官僚體制做出了許多努力，其中包括“通過14項旨在協調法規、簡化官僚程序和加強執法的經濟政策一攬子計劃”，但并沒有取得令人滿意的成效。^[7]

雅萬鐵路連接雅加達和西爪哇省的首府萬隆，這個耗資56億美元、長達150公里的高速鐵路項目，被一些人視為印尼官僚主義的例證。2015年11月，中國擊敗日本中標該項目并計劃于2016年8月開工，2019年年中竣工。然而，據《雅加達郵報》報道，截至2017年9月，中國—印尼財團僅完成了項目所需土地面積一半的征地工作，相當于暫停了該項目。盡管現在該項目已經重啟，但值得注意的是，“印尼的規章制度，包括棘手的許可程序，以及投資者日常面臨的‘與地方政府周旋’的問題，往往會成為印尼經濟發展和增長的阻礙”。^[8]

腐敗問題的蔓延也加劇了印尼官僚主義。印尼一直被認為是亞洲最腐敗的國家之一。雖然自2003年以來，中央和地方政府嘗試在許多公共部門推行打擊貪污的電子政務體系，但并未取得理想效果。在貿易和投資的官方流程方面仍有許多尚未解決的問題。對貿易伙伴和投資者來說，良好的營商環境和不需行賄等條件在全世界范圍都是非常重要的，印尼也不應當例外。如果印尼想要吸引更多的貿易伙伴和投資者，特別是來自中國的貿易伙伴和投資者，政府應當優先考慮如何有效地打擊官僚主義。

（三）機遇

關于兩國如何利用“一帶一路”倡議所帶來的機遇，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著力加強海上力量建設。習近平主席期望通過“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幫助多個國家建設港口，為中國獲取經濟利益。同時，港口間的互聯互通也會促進中國的貿易發展。佐科總統提出，印尼作為一個群島國家，為實現國家發展應當增強海洋硬實力。他認為海上力量長期以來一直被忽視，因此印尼必須積極地發展海上力量，成為“全球海洋支點”。由此可見兩國領導人的發展理念相互呼應，雙方合作空間廣闊。

二是兩國發展規劃的重點不謀而合。基礎設施建設作為“一帶一路”的主要發展方向之一，受到中國政府的高度重視。據亞洲開發銀行估計，到2025年，亞洲每年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的金額將高達8000億美元。“一帶一路”建設中互聯互通項目成功的關鍵取決于基礎設施的質量和數量。因此不難理解亞投行、絲路基金和中國國有銀行為“一帶一路”項目提供的資金中，有很大一部分投向了基礎設施建設。與其他東盟國家一樣，印尼可以同時利用亞投行和絲路基金提供的1000億美元和500億美元的基礎設施融資資金。^[9]與此同時，本屆印尼政府鼓勵加快各個區域基礎設施的建設，包括公路、機場、港口、大壩和其他公共設施。佐科政府甚至已經確定，將建設良好的基礎設施作為發展的主要目標。這將填補印尼的基礎設施缺口，世界銀行對這一缺口的表述是：“印尼缺乏良好的道路和交通通道——1700多個群島的跨度相當于從紐約到倫敦的距離——這成為物流運輸障礙，導致營商成本增加。”^[10]

2017年5月14—15日，在北京舉行的“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佐科總統表示，印尼的基礎設施建設需要幫助，因此印尼歡迎更多互聯互通的合作項目。^[11]經濟學人智庫在2016年的一份報告中稱，“一帶一路”計劃在印尼實施的基礎設施項目多達33個，涉及公路、機場、清潔供水和廢物處理。^[12]最近，由于印尼盾對美元匯率大幅下跌，一些基礎設施項目不得不被重新審查或停止建設。除此之外，印尼政府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訴求與中國政府提出的“一帶一路”關注領域是一致的，兩國將繼續在這一領域尋求發展。

（四）挑戰

印尼參與“一帶一路”倡議面臨的挑戰主要有三個方面。首先是所謂的“中國債務陷阱”。“一帶一路”基礎設施項目的建設資金幾乎全部來自中國政府的貸款，受援國必須歸還貸款。當政府沒有足夠的資金償還貸款時，潛在的問題就會浮現，有人認為這些項目將由中國政府來“控制”，津巴布韋和斯里蘭卡的情況就是如此。許多國家擔心會陷入類似的困境中。不過，中國政府很快否認了“一帶一路”項目提供的貸款資金有可能為受援國帶來巨大的損失而不是利益的說法。^[13]

印尼應當慎重考慮這一問題。據報道，從2014年到2018年，佐科政府負債高達1810億美元，與上屆政府相比增幅為48%。^[14]這使得人們要求政府小心對待“一帶一路”建設問題，以免印尼陷入無法償還的巨額債務中。例如，2015年8月，印尼議會要求3家大型國有銀行的負責人就中國向印尼提供的30億美元基礎設施建設貸款做出解釋。^[15]

第二個挑戰是中國工人涌入印尼的問題。中國政府或私營部門資助的項目自然使用中國的技術和勞動力，因為擁有語言等必要技能的勞動力對項目的及時完成有很大的幫助。^[16]但是許多印尼人也需要工作。印尼媒體曾報道，在某些地區，中國工人大量涌入，有些人甚至沒有有效證件，當地對此沒有加以控制。這一問題在印尼日益發展壯大的社交媒體中流傳開來。但是與此同時，印尼政府明白，非法中國勞工的數量有所夸大。^[17]印尼外交部的阿里菲·賽曼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是：“印尼在聘用外籍工人方面有著嚴格的法律法規，因此印尼的外籍工人比例是很低的。2017年，外籍勞工僅占全國勞動力總數的0.067%。”^[18]盡管如此，非法中國勞工的出現不僅違反了法律，還引起了被邊緣化的當地工人的嫉妒。這可能會導致危及公共秩序的混亂局面。

第三個威脅是安全問題。印尼與中國不存在領土主權爭議，但雙方在南海部分海域存在海洋權益主張重疊。

面臨潛在的貸款危機、勞工問題以及與中國的權益爭議等挑戰，印尼部分政黨提醒政府在“一帶一路”項目中要更加謹慎。參與地區基礎設施建設、發展互聯互通、促進貿易合作是好事，但如果印尼主權受到威脅，以上這些都將毫無意義。換句話說，在經濟方面，與中國合作可能對印尼有利，但政府不能忘記中國的地緣戰略和地緣政治利益可能不符合印尼的國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