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昂不知道為何自己會突然想起這一段往事,歷歷在目宛如昨日發(fā)生。
盯著一成不變的桌面,陸子昂又陷入了沉思。
自殺?從未想過。即使在Joy不辭而別的那段沉在谷底的黑暗時光,陸子昂也沒想過要一了百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是老人常說的一句話。
雖然陸子昂的生活乏善可陳,但他依然喜歡活著的滋味。平凡,庸常,但是如果等的時間夠長,是否就能產(chǎn)生驚喜呢?
陸子昂正出神,手機(jī)鈴聲響起。
“媽?”
“昂昂,忙呢?”
“不忙,媽有啥事你說。”
“沒什么事,就問問,你和瀾瀾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
“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看看你爸啊?”
“這周末是不行了,瀾瀾去她朋友家了。”
“那正好,你一個人做飯多麻煩,回家吧,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母親們總有一兩道拿手菜,是離家的兒女一聽到就恨不得飛奔回家一飽口福的召喚,陸子昂的媽媽劉潔也不例外。
于父母而言,飯食是催促兒女回家的借口;于兒女而言,飯食是父母留在心底的味道。
陸子昂肚子里的饞蟲蠢蠢欲動,按捺不住地影響著陸子昂的決定。
“那好吧,我今天下班回去。”
“好,媽現(xiàn)在就去買菜。”
“好的,媽,再見。”
“再見,昂昂,路上注意安全啊。”
掛完電話,陸子昂心念一動,好像有挺長時間沒回過家了。雖然只有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但周末總是被曲瀾拉著滿城市的下館子,折騰一圈下來,哪都不想走了。
陸子昂覺得,上班清閑比忙碌起來還要累,身心疲憊的累。工作忙一點,時間似乎更容易度過。像現(xiàn)在這樣整天蹲坐在辦公室,推推紙牌掃掃雷,時間一分一秒的,慢得太實在。
回去一趟也好,不然自己肯定獨自宅家里兩天,連樓都不會下。
天天坐對著電腦,無所事事也好,放空發(fā)呆也好,頸椎腰背還是很酸痛的,回家就權(quán)當(dāng)運動運動了。
陸子昂提前叫了個順風(fēng)車,懶得回家收拾了,反正也沒什么要帶的。
男人就是方便,只要揣上手機(jī)錢包,可以說走就走。
非節(jié)日的高速上車不多,順風(fēng)車司機(jī)話也不多,窗外千篇一律的綠樹一閃而過,搖搖晃晃地,陸子昂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路。
幾乎在車停下的一瞬間,陸子昂醒了;幾乎在睜開眼的一剎那,母親的臉就出現(xiàn)在眼前。
“媽,你在家里等就好了,還下來干什么?”
“媽想早點看看你嘛。”
不管是跌跌撞撞的小男孩,還是能獨當(dāng)一面的大男人,在母親的眼里,永遠(yuǎn)是那個需要被保護(hù)的小孩。
“爸,我回來了。”
“嗯。”
父親永遠(yuǎn)是那個不動聲色的人。
“快洗手吃飯吧,別涼了。”
紅燒肉,糖醋鯽魚,炸雞腿,鹵牛肉,蔥煎蛋,燒辣椒,好家伙,這一大桌子。
母親的菜最適合接風(fēng)洗塵。
一邊吃著伴隨整個成長過程的媽媽菜,一邊將近期的情況娓娓道來。和和睦睦的家庭,總是得益于一桌豐盛而美味的飯菜。
陪父親小酌兩杯白酒,聽母親說說親戚鄰居的新鮮事,不知不覺飯菜見底,杯盤狼藉。
“媽,我?guī)湍闼⑼搿!?
可能是太久沒回家的緣故,陸子昂少見地想要幫忙。
“你趕緊去休息吧,坐車多累啊。”
雖然只有兩小時的旅程,但在母親看來依然舟車勞頓。
“你歇著吧,我?guī)湍銒尅!?
以前吃完飯絕對不帶動彈的父親居然應(yīng)和著,陸子昂知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小小的房間,小小的書桌。
陸子昂拉開抽屜看了看,小人書、彈子球、鉛筆盒、大頭貼,一堆七零八碎的東西,隨意翻看了一番,突然發(fā)現(xiàn)底下壓著幾張疊好的略微泛黃的紙。
抽出來展開一看,飄逸疏朗的鋼筆字,抬頭寫著《我的銀翼》。
陸子昂搜腸刮肚了一番,尋思良久才想起這是衣睿文在發(fā)表完那通“驚世駭俗”的言論之后的第二天給他的。
本以為被酒精迷亂信口說出的話,說者無意,聽者也無心,權(quán)當(dāng)一個小插曲,過去了就忘了。
陸子昂絕口不提,衣睿文卻將一疊紙交給了他。
“我想向前看,舊物就不留著了。舍不得燒,交給你處置好了。”
當(dāng)時的陸子昂剛修補完內(nèi)心的空缺,自認(rèn)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處境能讓他很好地理解衣睿文所寫的挽歌,這種“英雄惜英雄”的錯覺在讀完全文后瞬間崩塌。
人類的情感大同小異,七情六欲足以概括。但感情的深度卻因人而異,陸子昂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感情太淺薄。
當(dāng)年讀不懂的文章,在經(jīng)過了七年時光的洗滌,現(xiàn)在能看懂了嗎?陸子昂一邊想著,一邊打開臺燈,認(rèn)真地重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