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心血來潮地答應了呢?
因為蘇廷生覺得單翔的請求合情合理,不過是高估了他嘮嗑的水平。
回到家中,兒子和父母已經睡下了,莫梓筱還在睡房里敲鍵盤。
洗個熱水澡,躺在床上,和莫梓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兩句,困了就直接睡了。
自從每周拿出兩個晚上的時間去踢球,蘇廷生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以前坐辦公室畫圖改圖沒覺得,一回到家就腰酸背痛的。每周這么運動兩下,嘿,雖然剛開始腿酸恢復了很久,但后來明顯覺察出身體在慢慢變得清爽。
果然運動有奇效啊,怎么早沒發現呢。
這也多虧了單翔那小子啊,不然靜止的慣性這么大,憑我一己之力是無法改變原有的運動狀態的。
累極而睡,真是心滿意足。
莫梓筱看著身邊沒躺多久就睡過去的蘇廷生,心想,自從他每周都出去踢球之后,他的心情明顯松弛了許多,少了以往在自家人面前偶爾也要架著端著的姿態,多了些……鐵漢柔情?
想到這個詞,莫梓筱“噗嗤”一聲樂了。
蘇廷生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又接著睡過去了。
難怪有不少人宣揚運動的好處,實不我欺也。
莫梓筱不是個熱愛運動的人,從讀書開始,體育成績就在及格的邊緣徘徊。
試過結伴夜跑,試過突擊訓練,但每次都以她累到吐血卻于成績毫無裨益而告終,最后只好聽之任之,承認自己就是缺少運動基因。
秋游最打怵的就是登山,莫梓筱常常看著大家活蹦亂跳的背影漸行漸遠,而自己只能氣喘吁吁地步履艱辛。
有男生為了增進感情留下來陪她慢慢地挪動,但大多數受不了她龜行的速度與不發一言的狀態。
她哪有心情搭理別人?光是提起腳步往前走就耗去了她畢生的力氣,哪有余力去維持平時那副友善的面孔?
每次當她覺得整個人都要化成一攤爛泥滋養大地的時候,大家又神采飛揚地從她身旁一閃而過跑下山去。
下山的路顯得身不由己。
當她骨碌碌滾下山的時候,大家還興致勃勃地交流著沿途景色與山頂奇觀。
而她呢?只想一動不動地平躺著。
這是她學生時代唯一的噩夢。
好在大學比較自由,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找個合適的理由推脫,不用再強迫自己透支著生命觀看其他人的歡歌笑語。
所以她格外羨慕顧菡。
如果她是一棵不小心站成永恒的不挪窩的大樹,那顧菡就是一只扶搖直上九萬里的振翅鯤鵬。
每次顧菡遠行歸來都會第一時間將拍攝的照片拿給莫梓筱欣賞,然后眉飛色舞地講述她在旅途中的各種偶遇與趣事。
那是莫梓筱平淡的大學生活里最絢麗多彩的日子。
美景、艷遇、囧事,莫梓筱不是不想體驗,只是一想到要熬夜制定攻略、費心收拾行李、通宵乘坐火車,然后面對陌生的一切,她就覺得新鮮事物的吸引力抵不過保持原樣的習慣。
莫梓筱不是懼怕陌生,而是不喜歡,原因也很簡單,太費勁。
就連快跑幾步都帶喘的她,還能上天入地走街串巷?
太累!
還不如看著遠方的圖片,然后在腦子里來一場指哪打哪的思想旅行要來得愉快又省力。
要是我也有顧菡那樣強健的體魄,那我也愿意縱橫四海說走就走啊。
誰叫我天生一架黛玉妹妹的柔弱身子,就不要學人木蘭姐姐去馳騁沙場了。
俗話說的好,上天給你關了一扇門,就會給你留一扇窗。
可不?
為了彌補身體上的缺陷,上帝不給了我一副浪跡天涯的腦袋瓜子嗎?
所謂知足就是,明知不可為而不為之。
能靠想象解決的事情,為何要親力親為呢?
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不好嗎?
這就是為什么大家總是無法理解我可以長久地一個人待著的原因。
因為我的生活,是向內的。
這也是為什么我那么喜歡顧菡的原因。
互補嘛,不只針對夫妻關系,也能解釋一些朋友間的惺惺相惜。
就像我需要她的漂泊無定,她也需要我的安如磐石。
唯一與我料想不同的是,顧菡對男女關系似乎有一些不明所以的不信任感。
莫梓筱想起在大學時與顧菡的一段對話。
“顧顧,你每次一個人走,不危險嗎?”
“危險?你看看我這體魄,誰敢近身?”
“你別逞能了,你也就個子比較高而已,均攤下來,肉太少了。”
“哈哈,莫莫,放心吧,我學過幾招女子防身術,不怕。”
“追求你的人那么多,你不打算找個護花使者。”
“哼!他們就算了。”
“怎么?眼界太高,一個都看不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啊,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讓你拜堂成親,那么謹慎干嘛?”
“謹慎倒沒有,結婚呢,我以后也不打算結。”
“以后?一輩子啊?”
“對,一輩子。”
“為什么啊?”
“就算結了又怎樣,該背叛還得背叛,這世上沒有什么感情是穩固的。”
“顧顧,你戀愛都沒談,怎么就這么悲觀呢?”
“我談過。”
“在哪呢?我怎么沒見過正主啊?”
“高中的時候。”
“怎么?他傷你心了?”
“他?怎么可能?是我甩了他。”
“呼……我還以為你被人狠狠地傷害了,然后就自暴自棄了呢。這不沒事嗎?你甩了別人,怎么你自己反倒開始心灰意冷了呢?”
“不是因為他。”
“那是因為誰?難道是……你爸媽嗎?”
“莫莫,我的家事我從來沒跟別人提起過,說出來太不光彩了。”
“沒事,我不問了。”
“不,我想跟你說。”
那是一副什么樣的表情?莫梓筱至今也無法忘記。
自從在入選學生會的教室門口兩人第一次相遇開始,顧菡在莫梓筱的心里總是一副大大咧咧來去如風的樣子,不知天高地厚,沒有憂郁煩惱。
即使是課程掛科、被人構陷甚至傷病疼痛都沒讓她皺過一下眉頭,這個世界上仿佛就沒有什么障礙是能阻擋顧菡我行我素的腳步的。
但是那天,莫梓筱第一次發現,沒有誰的心是鐵石做的,那些看起來萬事不愁的人只不過是掩蓋自我的能力比常人更強而已。
誰的心里沒有疤痕?
不過是可深可淺,可長可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