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應該算是中國城市的名片,小資的代名詞,是對小城市人的一種誘惑,是我浪漫夢想的一個承載:等有錢了,和心愛的人去上海,在外灘喝咖啡。
一夢十年,錢不是問題的時候,時間成了問題。他比我去得早,但兩次都是公干,都是一個人;我來了,也是公干,一個人,心里真有小小的遺憾。更遺憾的是,行程安排得很緊,幻想住上兩天,現在卻連在上海街頭走上20分鐘的時間也沒有。
車從虹橋站出來,在高架上繞,頭上是飛機起起落落,橋下出租車排成了繽紛長隊——不是一個氣派能概括。我們像放在冷凍箱里的海鮮一樣,被車拉著在上海的馬路上飛奔。
到了城里,在文字里很熟悉的上海,在視線里顯得陌生。滿眼是房子,除了房子還是房子。高樓林立,天空被割成了各種各樣的幾何方塊。偶爾跳入幾棟兩層小樓,還嚇我一跳:上海還允許這樣的奢侈?
車在樓房夾出的道路上輾轉前行,到了會議地點湯恩伯公館。一踏上方石塊鋪成的地面,柏油路、水泥路就隔在外了,如仲夏中吹來一股涼風,一塊塊凹凸的石頭透出一點老上海的味道來。過去的湯恩伯公館應該是有層次有地位的,但如今被四周高樓擠得局促,不得不接受著俯瞰,就多了一分尷尬。
樓在,卻物是人非。樓梯扶手弧線依然優美,但臺階的地磚已經破損。我們假裝是當年身著旗袍的上海名媛款步而下,在大堂翩翩起舞,如同在拍一部懷舊的老電影。
還沒回過味,車就把我們拉向浦東,在樓群里穿梭著到了楊浦大橋。
車在橋上游走,我在橋上看上海。橋很高,允許我的視線可以有那么一點撒野。
從橋上遠眺,高樓變遠了,不再割裂天空,一簇一簇地矗立著,構成這個城市鋼筋水泥叢林的頂端。這片叢林有參天大樹,有纖細小樹,有蕪雜灌木,層次豐富,充實多彩;連黃浦江邊的東方明珠、金茂大廈也纖秀了不少。
車帶著遠遠近近、形形色色、新新舊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樓房移動,好像在形狀各異的積木中穿行。
陽光很好,橋邊房子比橋高不了多少,窗口里不時飄出晾曬的衣被。幾乎所有的房子都在陽臺上延伸出一個床架大小的鐵架子,有的是整齊地焊上幾根同樣的鐵棍,有的則是潦草地搭上幾根竹子,曬著衣褲被褥,像彩旗一樣招搖。這讓我大跌眼鏡。上海的優雅精致呢?難道是狹窄的空間狹隘了上海人?
已在上海住了十幾年的朋友說,很多人覺得上海人小氣,這其實完全可以理解的,那么大的城市,上下班路上可能就要花幾個小時;而且“上海米貴,居大不易”——無論時間還是金錢,不精打細算,日子就難過吶。
原來還有這番道理,上海變得血肉豐滿起來。以前在我夢里它只是格調,現在在我眼里它是生活。
晚上,坐游輪游黃浦江。燈光璀璨,繁星失色。想起白天在楊浦大橋上看到的擠擠挨挨的各個銀行大樓,密密麻麻的高層住宅,還有安然處于其中的五六層高的小樓小區以及那些在陽臺上飄著的衣被——繁華與生活都簇擁在這一片閃爍的燈光當中。寸土寸金的上海、氣派雅致的上海,耀眼繁華掩蓋不了生活的本色。
城市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上海再大、再繁華,也是人們棲身的一個家,沒有普通人的柴米油鹽,上海只是一片浮華。
第二天早上,從東到西,我在橋上再一次看著這個城市,試圖觸摸到它。朋友說不在上海住兩年,你無法了解上海。
的確,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它自身的歷史、人文血脈,不融入就不了解。上海在美酒咖啡之外,還有它的塵世俗念。我無法在此生活兩年,但我感覺到了上海的真實。
再繁華絢爛的城,也是人的城、生活的城,生于斯,長于斯,或只是客居于斯,都不妨礙一個人對一方土地的真誠熱愛!
晚上,回到我的小城,恍然懂得我十年的夢,其實也在我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