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鳶玲二人此刻也不及去管自己心里那些復(fù)雜難言的情緒了,他們望了眼容秀的方向,之后又將目光落在謝檀越加孤寂的背影上,都不覺擔(dān)憂起來。
這一路來兩人已然接受了容秀就是他們滄海成未來的另一個主子的事實,是他們主子將要相守一生的人。作為天涯閣之主的謝檀從來孤絕冷傲,他們也以為他們眼中強大的謝檀似那無情無愛無悲無喜的神祗,如隔云端,高華凜然。這世間沒有什么能夠令他側(cè)目,也沒有誰得他溫柔以待,更不會有人得到他的真心的笑容。
直到他們遇見看似清冷實則內(nèi)心柔軟的容秀,從此以后他們的主子身上也多了一絲溫度,情愿為了一個人而佇足。他們知道自和容秀一道的這些日子謝檀總是高興的。他們也以為容秀和他們家主子是這天下最相配的,他們會有一個完滿的結(jié)局,待一切事了,滄海城的百姓亦將迎來他們的女主人,他們的主子不再常年端坐高臺冷清度日,他們以為往后余生天涯閣終于又一次恢復(fù)光亮,不再是被詛咒之地。
他們欽佩仰望的人,他們甘心侍奉追隨的這個人更不會因那無法逃開的宿命過早離世。眼看著曙光將近,可眼前發(fā)生的一幕無疑給了他們當(dāng)頭棒喝的一擊。
一股苦澀之意淹沒了星曜,他知道自己對容秀隱秘的心思,那是他藏在心底絕不會現(xiàn)于人前一絲一毫,自知無望的情意。他明白自家主子對容秀的心意,也樂見兩人終成眷屬??墒菫槭裁词聦崊s與他所想的背道而馳。他哪里能心平氣和,這世間也只有他家主子能配得上容秀,有緣才會相見,容秀可是他們主子的命定之人,這是上天的安排,神明的旨意。所以其他人,所有接近容秀的男子都是他星曜的敵人。想明白其中關(guān)鍵之后,再看向依舊擁著容秀的袁微雪時,眼中已然有了一絲憤然。
本就心悅謝檀,已決定接受事實的鳶玲,此時望著一對相擁的男女,一股無言的怒火便席卷了她。
“不知廉恥,竟然當(dāng)著主子的面和其他男子摟抱一處,你這樣般叫我家主子情何以堪。你這樣的女子,若不是因能解婆羅萬障花的詛咒,如何配得上我家城主。”
…………
容秀,袁微雪此番相見如久別重逢,二人愿就心系彼此,難免情難自禁。盡管周遭暗流涌動,二人卻是無知無覺一般。也許是兩人無心關(guān)注罷了。
“阿愿,你要去哪里。”
“之前的問題你還未回答我?!?
袁微雪心里柔腸百轉(zhuǎn),撫著容秀身后的墨發(fā)輕聲問道。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
容秀依偎在袁微雪的懷抱里,只覺她倚靠的是一個溫暖又令她心安的所在,她側(cè)耳傾聽著那一聲一聲十分有力的心跳,覺得動聽至極。
袁微雪聽她語氣舒緩,似在呢喃,輕笑一聲,有些縱容。
“好,阿愿說的有理。是我多此一問?!?
“那阿愿可能答應(yīng)我,不要進京。隨遲英他們幾個回?zé)o極宮可好?!?
容秀聞言睜開眼,而后抬起頭不解地看著袁微雪。
“為何?!?
“可微雪,我真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容秀企圖在袁微雪眼里捕捉到什么,可那雙美麗的眼睛里平靜無波,讓她怎么也找不到一點痕跡。于是她放棄了,可袁微雪如此執(zhí)著不愿她進京,一定沒有這么簡單,有他的理由。只是她明白袁微雪不愿如實告知,她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擔(dān)憂,只是松開了雙手,離開了袁微雪的胸膛,即使那溫度令她眷念,那安心令她不舍。
她沒有錯過袁微雪見她退后幾步,與他拉開距離時,眼中的失落和不解。
可她還是硬著心腸,掩去了不舍道:“微雪,很抱歉。這一次我不能聽你的。”
“上云京我是一定要去的?!?
“感謝你為我如此費心。是容秀辜負了一片好心,你就當(dāng)是我不識好歹吧。”
“你走吧!無需為我費神,也無需管我?!?
容秀說完轉(zhuǎn)過身再不看袁微雪,只邁著仿佛灌了鉛足有千斤重的步子往謝檀在的方向走去。
袁微雪怔忡地望著容秀決然的背影,明明方才人還在他懷中,而此刻他懷里只剩空無,他心里因容秀而變得充實的感覺在她離去的一瞬間更加荒蕪蕭索。
“阿愿,你可以拒絕我,可為何要向別人走去。你不知我會嫉妒嗎,我嫉妒的發(fā)狂。”
“我不允許?!?
“阿愿!”
袁微雪一時氣血上涌,頭昏腦漲間喚了一聲??刹⑽磫镜萌菪慊仡^看他一眼。
只見容秀已到了一襲紫衣的謝檀身前,而那紫衣人還是俯下身正與容秀說著什么,二人靠的那般近,袁微雪恨不得飛身上前一掌拍開靠近容秀的那人,心念一起他已付諸于行動。
眾人只見一道流光一閃,一襲白衣的袁微雪伸手一挽擁緊容秀,后攜著飛霜沁雪的冰刃擊向謝檀,而謝檀毫無波瀾,只微微抬手一拂便已化去袁微雪寒意籠罩的攻勢。
“微雪,不可?!?
容秀從未見袁微雪這樣沖動與人交手過,她也察覺到了袁微雪氣息不穩(wěn),心中一急,便拉著袁微雪的手掌緊緊握在手心,眼里閃著擔(dān)心和央求。
“你為他求我?!?
袁微雪腦中浮現(xiàn)著與容秀分別之后的每個被思念啃噬的日夜,他見不到自己心念之人??芍灰幌氲阶约盒膼鄣娜四切┤兆佣寂c他們身后的紫衣男子相伴而行,心中又是酸澀,又是自責(zé),更多的還有嫉妒。
他愛的人竟為了一個不想干的陌生人求他。
“阿愿,你聽我一次,京中真的不安全,我無法分心護你周全,若你有個閃失叫我怎么辦。”
“回潁州可好,就這一次你聽我的。以后所有事我都聽你的。”
袁微雪壓住起伏的氣血,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還存在理智不愿因嫉妒不顧容秀的安危,除了他眼中的女子一切都不重要??粗菪愠纬旱碾p眸,袁微雪神情溫柔近乎祈求道。
容秀何曾見他如此,她不忍心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可就是如此她才更加懷疑事情絕對沒有這般簡單,一種害怕失去的隱憂環(huán)繞著她。如果上云京不安全,袁微雪又如此在意她的安危,可袁微雪為何不能親自帶她離去呢。一個令她心頭一緊的念頭若隱若現(xiàn),她正欲向袁微雪求證。那邊一直沉默的謝檀卻是開了口。
“你若是無法分心護她周全,她還有我。所以你不必擔(dān)心,也不必這般強求于她,令她為難。若沒有能力保護自己重要的人,那還不如放手?!?
謝檀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有了怒意,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冷酷,他想只要袁微雪繼續(xù)對容秀糾纏下去,他可能會控制不住出手將其抹殺,就算容秀會恨他。
袁微雪未理會謝檀,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對方,對方以容秀保護者的姿態(tài)著實令人不悅,可他一貫自傲也很少將誰放在眼里,即便他清楚謝檀實力深不可測,乃不好相與之人,但他一點都不在意。對方的殺意他感受到了,那又如何。他袁微雪從不怕死,可即使死他也不愿見自己愛的人眼里有別人。
“阿愿,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容秀無言,只是默默地看著袁微雪的眼睛,她看到那雙她喜歡的眼睛里,不再明亮,足漸失去神采,不禁心頭一顫。
“好。我不逼你?!?
“只是阿愿,若你有絲毫損傷,我袁微雪都同樣將那傷落在自身,你痛,我和你一樣痛。你若不能安好,那袁微雪也不得安好。所以,你對我如果有著一絲情意,都要保重你自己。”
“看來你也不需要我了……”
“我走便是了。”
“呵……”
袁微雪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容秀,突然腳下不穩(wěn),肩頭一偏,向前傾倒。
“主子!”
遲英最先發(fā)現(xiàn)不對,大喊一聲,便飛身迎向袁微雪歪倒的身軀。
容秀亦是一驚,心頭一慌來不及思考間已護住袁微雪的頭跌坐在地上,她只覺肩頭一重,垂眸看去,袁微雪仿佛神智渙散,忽而猛地在她懷里吐出一口血來。
“微雪,微雪你別嚇我。你別嚇我。”
看著手背上沾染的袁微雪刺艷的鮮血,容秀心頭大痛。她心魂不屬,方寸大亂地喚著袁微雪,只是得不到回應(yīng)。
容秀一時間眼淚便洶涌而出,語無倫次起來。
“我都聽你的,好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