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微雪自知應是先前境界乍一突破便運功出京,加之心緒起伏,氣血亂竄以致筋脈逆行這才壓制不住地涌出一口血來。
這會兒吐了血他倒覺得好多了,心口也暢快許多。耳中不時傳來陣陣焦急之聲,他分辨的出,有遲英的,還有容秀的。只是容秀語氣輕顫,好像在哭泣一般,他哪里能放任自己所愛之人難過,于是一急之下腦中也清明了許多。
他盡量讓自己恢復清醒,入目的便是容秀帶淚的雙眼。
“你怎么哭了。別哭!我無事,你別擔心。”
袁微雪感覺到自己靠在心愛之人清瘦單薄的肩上,知她擔心自己,一面有些淡淡的羞澀之意,畢竟他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般脆弱地被容秀抱著,他只想自己更加強大能成為容秀的依靠。他也開心,開心容秀在意他,可一面又覺不該惹人因他掉眼淚,所以又暗自唾棄自己。他矛盾著看著容秀更多的是綿綿不絕的愛戀與心疼。
“你真的沒有事嗎。”
“不許騙我。”
容秀看袁微雪眼里一片溫柔之色,眉間舒展不放心地向他確定。
袁微雪見容秀一雙含煙似水的眸子雖不再落淚,可依舊紅紅的,心中霎時柔軟的不可思議,隨后啞然失笑,點了點頭。
“沒有騙你。”
“只是阿愿你好像又瘦了,這些日子你都沒有好好吃飯嗎。”
“我這樣的重量靠著你真害怕將你壓垮了。”袁微雪察覺到所有人都目光都在看他,意識到自己還靠在容秀肩上,突地就生出些澀意來。
也是,他明明醒了卻還偎著阿愿,怎么看都像賴在她懷中不愿離開一般。雖然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還是得顧及容秀,他可不想因自己讓任何人對容秀有一點微詞。
“阿愿,你方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可我也說話算數,我尊重你的決定。我之所以讓遲英勸你回潁州也有我的道理,只有你是安全的我才能放心。如果可以我又何嘗愿意和你分開。”
“你可知這些日子我有多牽掛你。”
袁微雪兀自說著,并沒有看容秀。一邊神情自若地離了容秀的肩頭,端直了身體,掩飾地輕咳一聲,緩緩站起。而后伸出手去輕輕一帶便將正看著他的容秀攔腰扶起。
確定容秀站穩之后,見容秀發絲未亂,裝束齊整心中稍定。這才收回手撫了撫自己的衣襟,與額前飄落的幾縷發絲,動作間優雅很是從容,不多時已是一副纖塵不染絲毫不亂的貴公子模樣。
“微雪,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你既不愿說,我也不問。只是你不告訴我,我就是能夠心安理得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嗎。”
“你的性情我難道還不了解,你待我如何我心里豈會不知,我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故意還要辜負你一片心意。我只是擔心你。”
“這上云京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要找的人就在京里。你既已知道我的情況,當也知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我等不起,也害怕萬一。”
“那個人是我的一線生機,只有找到他,我才能確定,我才能給自己一個交代,給你一個答案。這樣說你懂嗎。”
容秀壓抑著內心深處對袁微雪的一腔真情,她很想直白一些,也不介意世人知曉她有多喜歡眼前這個人,可她現在還無法明言,更不敢流露出一點情意,她怕自己努力亦是徒勞,再往前是兩個人的深淵。若再一次沉眠,她容秀便是一個真正寒冰沁骨的活死人,她不會再醒來,所以邊梅先生若也不知道《長生篇》下卷的下落,她無法在有限的時間里找到它,練成它,那她注定是沒有未來的人。
就是因為太清楚所以她才欲語還休,她相信聰明如袁微雪他會明白。
容秀眼中的掙扎,她近乎剖白的肺腑之語絲絲纏繞著他微微刺疼的心臟。
“我懂,怎么會不懂。”
“可是我不在意這些,不在意什么未來。而且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你知道的。這天上地下只有你才是我的情有獨鐘。所以不管以后如何你都不要再想著離開我。”
袁微雪還是沒有如容秀所愿,而是坦誠地道出了自己的心意,他伸出手將容秀眼角懸而未落的一滴淚抹去。
“不是非要讓你回潁州,只是此間局勢難以預料,若你有何閃失我不會原諒自己,亦會悔恨終生。”
“你若打定主意要進京,原本我也可護你周全,只是我……不瞞阿愿我因急來見你,心境不穩強求突破,氣血逆行傷了筋脈,要神鬼不知地護你進京找人,我一時確是做不到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遲英他們再能干可也抵不過千軍萬馬。你留在這樊龍關附近我也難以安心,所以讓遲英護送你回潁州最好。”
“我知道瞞不過你。我確實要留在這里,待解決京中危急,我一定立刻去見你。你要找的人,我去幫你找可好。”
袁微雪柔聲哄著,他看著容秀,見她不說話只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容秀見不得袁微雪低落無措的模樣,雖然有些生氣他行事沖動不該不看重自己的身體,強行突破。也氣他撇開自己獨自面對棘手之事。可她到底心疼。
“如此我就更加不會離開了。”
“既然你有你的責任,有自己要做的事,那去做便是。你也不必擔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袁微雪一聽容秀這般堅決,又是心急,又是無奈。
“阿愿,我向你保證,只要三天。三天之后一切都會結束,林醉他們明日就到。等京中事了,我今后什么都不理,只陪在你身邊,有拂與在你不會有事,他答應了我的。《長生篇》下卷我一定會為你尋來,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袁微雪眼中那樣堅定,容秀差一點便忍不住回應他,對他說一聲好。
許是看不下去他二人之間旁若無人的你來我往,仿佛生離死別,難舍難分。謝檀終是打斷了兩人。
“秀秀,大哥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做到。你不必如此糾結。”
容秀循聲而來,望進謝檀眼中,不知為何竟看不透其中的情緒了,不知何時從來對她沒有遮攔的男子,眼中似蒙了一層霧,讓人再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她以為自己有了錯覺,在想確認時,謝檀已經錯開了視線側過身去。
容秀雖覺遺憾但也沒有在意,只是突然終于想起來了重要的事情,不好意思的看著謝檀的側臉。
“大哥,抱歉。忘了為你介紹,這位是我認識了很久的一個朋友,他姓袁,你可以叫他微雪。”
容秀語速輕緩,話里有著淡淡的欣悅,謝檀聽出來了,因此眼睫微動了下,他身形未動,只是輕應了聲,表示知道了。
謝檀在容秀眼里自來矜持,也鮮少待旁人親近,所以他不甚熱絡她倒未多想。于是又向身旁的袁微雪介紹起來。
“微雪。這是我大哥,名謝檀,字嵐夜。這一路多虧有他照應,若不是有大哥在,我可能不會這樣順利來到這里。”
袁微雪聽出了容秀對這個名叫謝檀的男子的信賴與親近。雖莫明的還是抵觸這個容秀口中的大哥,可是對容秀給予幫助的人他還是敬其幾分的。
“多謝!”
袁微雪干脆地抱了下拳。
容秀見此微微一笑。
那邊謝檀瞥見容秀微笑與人對望,只默默收緊了自己右掌,轉過身來看著面前以一張白玉面具遮去半張面容的男子,無疑他眼中的令他不喜的名叫微雪的男子很優秀,不是凡俗之輩。可那又如何,在謝檀看來對方依然渺小,甚至在危險來臨時只能顧此失彼,竟難兩全,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還未開始便已自傷,何談力挽狂瀾成就大事。他做不到將他的秀秀交給這樣的一個人。
“無用。”
說著轉瞬間來到容秀跟前,挽了對方的肩飛離袁微雪,落在距其百步之遙的一方石臺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已然暗了眸色的袁微雪。
謝檀姿態睥睨完全不將袁微雪幽暗的目光放在眼里。
“大哥,你這是作何。”
容秀亦是不解,抬頭詢問。
“無事。”
“既然他有傷在身無法護你進京,那就由大哥帶你去。大哥的能力,你自可放心。”
“我們先行一步,他自然會跟來的。你也不愿他一面放不下你,一面擔憂你。而你已決定不走,上云京也非去不可,大哥當然要讓你達成所愿。”
“抓緊我。閉上眼睛,到了我便告訴你。”
謝檀話落,又看了袁微雪一眼。聲音極淡,冷冷道:“我護著秀秀,你自跟來便是。”
只見一道紫光一閃,那石臺之上已早沒了謝檀與容秀二人的身影。
袁微雪壓下了心頭那一點慍怒,回頭吩咐了遲英幾句,也不再遲疑逗留,運了功如來時一般似一道流光般朝上云京的方向飛去。